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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最后的诀别。

    新月三个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克善早已经带着老邢等着了。他们走的是端王府的一道暗门,出了门便是一条临街的深巷子。还没跑到巷子口的时候,就已经能听到嘈杂的人声。转个弯,便又看到了街道上拥挤的人流。

    “等等。”克善蹲在转弯处,喊住想要冲出去的新月三人。他一边叫人,一边用手蹭了地上的灰土,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然后又随手抓了两下,将编的整齐的辫子扯乱。既然是逃难,那就要装的像一点才行。

    “克善,这么紧急的关头,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你知不知道,阿玛、额娘和哥哥们将多么珍贵的机会给了我们,你怎么能这样不懂事……”新月很着急,保护好克善,保存端王府的一脉香烟,这是阿玛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要完成阿玛的嘱托。

    想到这里,她就要去拉克善起来,准备快点离开。若是被人发现他们是从端王府出来的,一定会被愤怒的人群活活打死的。还没等她碰到人,克善已经站起来了,灰突突的小脸加上凌乱的头发,活脱脱像个小乞丐。

    冷眼扫过焦急的三人,克善呸一声吐出不小心弄到嘴里的沙子,向两个女人道:“像我一样,将脸弄脏,头发扯松散。如今荆州正乱着,你们这个样子出去,白白嫩嫩、细皮嫩肉的,目标太大了。乔装改扮,不是换身衣服就行了的。”

    新月主仆三人愣了一下,都在诧异克善个小孩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他们觉得这话说得有理,倒是听话的行动起来。就连新月这素来爱干净的,也强忍着不适,弄脏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儿。毕竟,她还没有完成阿玛的嘱托,还不能死啊。

    被称作老邢的老仆,一声不吭看着,他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克善。就连眼神,也很少有错开的时候。等到都收拾好之后,老邢才上前一步,一弯腰就将克善捞到了背上。

    “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不准再叫什么‘世子、格格’,都叫名字就行。如果不知道该叫什么,直接你你我我的也行。”说到这儿,克善特别盯了莽古泰一眼,冷着声音道:“尤其是你,说话之前,先走脑子,不然就闭上嘴。”

    莽古泰有些不服气地瞪瞪眼,却也没说什么。他一直是王爷派给格格的侍卫,他的主子就是格格一个人。若不是看在王爷和格格的份上,哪能让个小孩子爬到头上教训呢。

    一走出巷子,五个人很快就被淹没在出城的人流里。这会儿出城的人正是最多的时候,而且人人都是争先恐后,横冲直撞的。莽古泰和云娃一人一边扶着新月,可即便这样,新月仍被挤得歪歪斜斜的,勉强维持着不摔倒。

    老邢被挤在云娃的旁边,克善在他背上看着跌跌撞撞的云娃眯眼。若是再拥挤些就好了,那样摔倒的话,就再也不用站起来了。克善有些遗憾,这荆州的街道修得也太宽了些,让他少了一次一劳永逸的机会。不过,也许能在城门那里试试?

    克善又去看便宜姐姐新月,若这女人是个安分的,忍她到出嫁也没什么。可只要一想到她将会做出来的那些事,克善就觉得自己不能姑息养奸。来到清朝,他虽然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当个王爷混吃等死,可总也不能让自己成个笑话吧?!

    是的,对于接下来会上演的情节,克善是了如指掌的。甚至,他比那位攒出这场闹剧原著的那位阿姨,都还要更加清楚一些。因为,曾经的他,作为一个获过多次大奖的资深编剧,在他事业的起步阶段,就是靠着改编这些玩意儿混吃混喝的。

    荆州的边门,往常罕有行人,现在却是人流汹涌。克善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流量,稚嫩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这的确是一场踩踏事故的最好发案地,可问题就在于,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克善都没有把握,能够让自己不受连累安然脱身。

    若是有人在这里摔倒,恐怕就不是一个人死活的事情,而是一连串的人命。就算他克善真的能冷酷无情,能够漠视其他人的死活,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何况,他的心虽冷硬,却也没硬到能够无辜牵连他人的地步。

    心中略一权衡,他便已经有了决定。想要弄死新月,机会还有很多,实在没必要在这里冒着被拖累死的风险下手。不过,克善还是示意老邢略微慢一些,至少要离那三人远一点,省得被牵连了。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果然是明智的。

    狭窄的城门,造成人流量的剧增。本来就被挤得跌跌撞撞站立不稳的新月,一个踉跄双腿就软下去了,双手不自觉地便要抓住身边的人。好在,云娃跟莽古泰都紧挨在她身边,她一手抓住了云娃。可是这样一来,两个女人就都想要歪倒。

    这时候,还是莽古泰管用。强壮地身子硬是挤到两个女人身边,一手一个拦腰将人抱起,闷着头硬是挤出一条路来。新月跟云娃两个,简直是脚不点地地出了边门。

    老邢就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趁机也背着克善挤了出来。

    ☆、第054章 是你欠我

    克善的病情一日日好转,望月小筑也终于解了封。乾隆听到消息大喜,命李玉又送来许多药材、补品,并叮嘱他好生调养,等再好些就接他回宫。克善要下床谢恩,也被李玉连忙拦住了,说是皇上特别吩咐了,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经过这一场伤寒,克善现在已经有点儿明白过味儿了,乾隆怕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些端慧皇太子永琏当年的影子。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一个异姓王遗孤,居然会备受荣宠。对他来说,这是个大机遇,可也并非就能一帆风顺了。影子毕竟是影子,一道背阴处就看不见了。

    不过,有句老话叫“习惯成自然”,人都是惯性动物。当宠溺一个人成了习惯,想要不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乾隆皇帝也不该例外。克善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乾隆把宠爱变成习惯,乾隆的习惯,而非他自己的。乾隆可以习惯宠爱他,而他却不能习惯于乾隆的宠爱。

    这一日天气不错,克善在床上躺得乏了,就让老邢扶着自己到院子里走走。杨得用跟在他们身后,小声汇报道:“爷,方才格格身边的宫女来报,说是他他拉家的公子小姐怕格格烦闷,邀格格到郊外骑马散心去了。他他拉大人怕他们出事,也跟着去了。”

    “那女人呢?她说没说什么?”克善大病初愈,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虽然是盛夏的天气,身上却裹着厚厚的披风。早知道有这一出,他一点也不意外。反正不作死就不会死,还是让他们更作一点吧,什么时候作到头了,也就不用活了。

    “格格……格格没说什么,挺高兴的样子,也没叫奴才们随侍伺候,自己就跟着去了。”杨得用暗中撇撇嘴,那位格格高兴着呢,哪还记得说什么。他看看克善世子淡定的脸色,轻声问道:“爷,要不要派人去看着些,毕竟格格是个姑娘家,又还未出孝……”

    未出阁的格格,又还在守孝,跟着些男男女女出去纵马游玩,总有些好说不好听的。努达海大人也就罢了,都能做她阿玛的年纪,应该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可那位骥远公子可是正当少年,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听的话,那可是连世子爷带皇家的面子都丢尽了。

    “用不着,死不了人。”克善摆摆手,冷冰冰的语气彰显着他的不悦,“得用,派个人到前面看着,那几个人都是不让人省心的,说不定就会弄出什么事来。等那女人一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立刻将她带回来找个屋子看住,不必理她扔本孝经给她抄。”

    正说着,前面便热闹起来。听着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克善皱眉,看来是已经摔马回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的以为摔死一个两个呢,其实不过是脚踝脱臼而已,那叫骥远的也是个怂货。克善冲杨得用抬抬下巴,示意他照自己的吩咐去做。

    新月这些天虽然觉得辛苦,可也沉浸在幸福之中。原本,她是为了离开囚笼一样的慈宁宫,才自请照顾克善的,可没想到命运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皇上居然命他们移到努达海家里,而努达海更自愿与她一起照顾克善。想到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新月就不禁感谢上苍。

    虽然觉得很愧疚,可新月还是十分庆幸克善得了伤寒这样的传染病,不得不从宫中出来养病。这样才让她来到怒大海的家,认识了他的家人们,威严慈爱的老夫人,勇武开朗的骥远,活泼爱娇的珞琳,以及……端庄冷艳的雁姬。她好喜欢每个人,也希望每个人都喜欢她。

    今天外出骑马散心,她骑在雪白的碌儿身上,听着珞琳那酸酸的话语。新月虽然嘴上谦虚着,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心中的得意。努达海待她的特别,让她那么窝心。她满含情意的目光不自禁地望向努达海,发现他也正望向自己。他们,果然是心意相通的。

    可是珞琳的一鞭子,为这快乐的一天蒙上了阴影。为了救她,骥远摔伤了腿。虽然新月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可还是觉得万分愧疚。而更让她难受的是,老夫人好像极力在划清她跟他们一家的界线,这让新月无法释怀,她是真的想跟努达海成为一家人啊。

    雁姬冷眼看着躺在床上哀嚎的骥远,不说话也不靠前,任由三个老少女人对他嘘寒问暖。等到大夫为骥远装上脚踝,问请没有大碍之后,才怒其不争似的开口,“闭嘴。身为男子受这么点伤,就大呼小叫的,还能指望你什么。你这样的就算进了军营,也是个逃兵的料。”

    全家人连带新月都是温情地安慰,猛地听到这样的话,骥远脸色难看的愣住了,含在嘴里的呼痛声也被噎住。骥远印象中,额娘总是温柔包容的对他,何曾如此疾言厉色过。更别说他现在还伤着,额娘不心疼安慰不说,竟然还挖苦讽刺他。额娘疯了么?!

    一句话就让房间里冷了场,雁姬却不管那么多,仍旧斥道:“你阿玛的年纪日渐老了,难再有精力征战沙场,往后这个家就该由你来支撑。像你现在这样,受了一点小伤就呼天抢地的,谁敢把责任交给你扛,就算不怕压垮你的脆弱的肩膀,人家也怕你坏了事。”

    “不过是脚踝脱臼而已,装回去就是了,看你喊得像是腿被砍掉了一样。日后若是上了战场,真被人砍上一刀,你是不是也要哭着喊着回来找玛嬷,找阿玛、额娘?就这样还整日吵着要做御前侍卫,皇宫的安全要是交给了你这样的,贵人们怕是睡都睡不安稳。”

    这些话说的又快又毒,简直将骥远贬进尘埃里,也让一家人都反映不过来。雁姬虽然不溺爱孩子,可也从来不会说句重话的,今日说得这样难听,震住了他他拉家的所有人。懒得对着这些人,雁姬一甩帕子就走。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没功夫陪他们煽情。

    等雁姬的背影消失,他他拉老夫人才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地指着雁姬消失的方向,向努达海问道:“这……这是当额娘该说的话?你媳妇是怎么回事?骥远伤成这样,她不心疼就罢了,你听听她的那些话,那是人话么?还有,你倒是给我说说,骥远到底是怎么伤到的?”

    几个人正在愣怔中,老老实实地就将骥远受伤的原因招了。老夫人一听就更怒了,她本就被雁姬气得不轻,这下找到宣泄口了,对着珞琳不依不饶地要动用家法。看到努达海为难的样子,新月看不下去了,她决定挺身而出,跪下为珞琳求情。

    新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语还没说完,克善派来的人正好赶来。杨得用亲自带着几个粗壮的宫女,身后还跟着两个御前侍卫。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新月格格,杨得用的脸也是一黑。自家爷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就有个这么不着调的姐姐,这膝盖也太软了吧。

    杨得用又扫了一眼他他拉府上的人,竟没一个人觉得被格格跪折寿么,就那么心安理得?格格向他们下跪,也没一个人拦着,他们就不怕皇家怪罪么?在宫中长大的杨得用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还是赶紧离开好些。于是一挥手,身后的宫女上前强拉起新月就走。

    “月牙儿……”努达海一惊,急忙想要追上去,去被杨得用带着侍卫拦住。杨得用冷笑一声,“努达海大人,世子爷寻格格有话说,请您止步,不要让咱家难做。另外,府上的规矩让咱家开眼界了,回宫之后咱家定会如实禀报给皇上、太后的,您就放心吧。”

    新月被堵着嘴带进来的时候,克善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翻阅。他也不理会不停挣扎的新月,慢悠悠地翻着手中书,直到看完之后才抬眼,甩手将书扔到新月脸上。书落到地下,露出封皮,这是一本孝经。克善轻咳一声,示意宫人将新月的嘴放开。

    “克善,你做什么?我正在跟老夫人求情,你让人拖我回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我的关系,骥远的脚受了伤,珞琳要被请家法。快让她们放开我,我要去看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