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的王府再到贺州的乐安城,好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改变,后院的树枝都开始长芽了,清平呆在这方小院里每天看日落日出,不知为何,心里却十分平静。
大概是陈珺许诺过再回到长安之时,就将她的卖身契返还于她。这总比在王府干十年来的划算多了,清平用手支着头,想着自己成了自由身以后要干什么应当是先回琼州看一看自己的父母亲,然后再看看找个什么活计养活自己,等以后闲钱了,再去周游其他的州郡。
想到这里清平突然有点迷惘,未来的生活还是太过遥远,但若是看当下,她对陈珺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了解,陈珺似乎也不想让她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中来。更多时候,清平觉得她只是需要一个服从命令的人。
陈珺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清平想,她身上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有时候清平觉得她像另一个人,一个王府出生的大小姐,也没出过几次远门,但这一路她的言行举止,倒像是在风尘中浪迹过的人,老辣稳重。
终于在第六天的早上,清平结束了与马朝夕相处的日子。刘甄给她换上一身新置办的行头,陈珺看过以后满意的点点头,她们离开院子,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清平注意到陈珺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袍子,看起来非常成熟,头上也只簪了根银簪,并未束冠。
马车驶过长街,出了喧闹的市集后拐进一处安静的街巷,陈珺勾起嘴角道:“夫人早有嘱咐,若是在乐安城办事,亦不可耽误了小姐的功课。”
清平有些糊涂了,刘甄在一旁笑道:“管事这几日辛勤忙碌,上下打点,为小姐寻了个读书的好地方,也省的耽搁了小姐。待此间事了,夫人问起小姐学业,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马车停了,刘甄下来扶着清平,清平这才看见她们是在一处古朴大气的院子前,这院子极大,这条长街都在其范围内,难怪来时竟听不到什么声响。朱红色的大门威严庄重,飞檐几重,一块牌匾高悬于中,上面用行书书就“丽泽书堂”。
入门脚下便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路,放眼望去四周是白墙黑瓦的江南建筑,右边是一片葱翠的竹林。陈珺带着清平来到一间院子,依稀可闻读书声,清平抬头看到这墙壁的边缘用墨漆绘了许多琴棋书画的图案,一扇门半掩着,陈珺让刘甄在外面等候,拉着清平走了进去。
这儿房间布置的十分雅致,墙上挂着几副狂草,里面放了一扇石纹屏风,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女人端坐在堂上,她皮肤微黄,头戴儒冠,看起来非常严肃的样子。
陈珺道:“这是王教谕。”言罢从侧边端上一杯茶递给清平,“去给教谕上茶。”
清平顺从的端着茶,自觉的跪在王教谕面前,双手奉茶,王教谕取过茶喝了一口,对清平道:“听闻你因病长期卧床,故而耽误了学业,如今进了书堂,需时刻勤勉,守规循矩,勿废光阴。”
清平这下就是再不明白也要明白了,陈珺这是让她来书堂读书,她跪地行礼,磕了三个头起身道:“谨遵教诲。”
王教谕先前还担心这是个家中宠坏的孩子,此时见她人虽小,言行却十分约束,想来不是什么调皮之人,满意道:“今日便去读书吧。”
陈珺在一旁道:“小姐不必担忧,住处已经安排好了,东西也搬进去了,今日就可在书堂住着。”
王教谕起身掸了掸袍子,拱手道:“管事自便吧,我先行一步,稍后将余珺送到院里便是。”
她走后陈珺低头看清平,感觉她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问:“怎么了,不想上学吗?”
清平摇摇头,她只到陈珺肩膀,只要低头,陈珺就看不到她的脸了。清平想了一会,问:“我要一直住在书堂吗?”
陈珺眼神看着她眼神复杂,最后蹲了下来,按住清平的双肩道:“书堂很安全,你不必担心。每月休沐会有人来接你,不会一直让你呆在学堂的。”
清平注意到她用了‘每月’,这意味着她们在乐安的停留时间恐怕要很长了,书堂是安全的地方,难道书堂外面非常危险吗?陈珺究竟在做什么,清平不相信她会是出于好心,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才把她送到书堂来,事出有因,陈珺做事向来谋而后动,不做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愚蠢之举。
“当当当----”
书堂的钟声敲响三下,陈珺便带着清平去看她住的地方,那是一间小房,都已经布置妥当。她们出了住所,外面突然多出许多孩子,都穿着统一的小白袍,清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和她们一样的。那些孩子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清平,陈珺牵着她来到一间小院门口,对她道:“进去吧,休沐再来接你。”
她说完便离开了,清平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却感觉像是回到了上辈子在孤儿院的时候,年幼的她被一家人收养,但没多久养母就怀上了孩子,清平又被送了回去。那种希望破灭的的感觉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她庆幸的是没有再把这份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避免了失望后的痛苦。
院子里有孩子嬉笑打闹,看见她站在门口有些好奇的围了过来,清平淡定的任她们围观,一个女孩扬了扬下巴,问道:“诺,你是新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