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盈进了院子,先是赞叹了几声,清平便带她去看那匹矮马。马厩中那些高大的马都不见了,只有陈珺带回来的黑马,清平去打了井水给水槽换水,教吴盈喂马,那匹黑马十分淡定的吃草,矮马活泼的甩着尾巴,湿润的眼睛不住去看吴盈。
吴盈看着这马,小声道:“它是在看我吗?”
清平忍住笑,道:“它是不认得你罢?你要不要摸摸它。”
“可以吗?它不会咬我吧?”吴盈惊喜道,清平便手把手教它去摸矮马,矮马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萌样,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小孩子对动物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吴盈摸了几下,就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开始以极大的热情去摸矮马的鬓毛。
矮马突然打了个鼻响,刨了刨蹄子,吴盈吓了一跳,收回手,以为是马生气了。清平回头,却发现陈珺就站在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的头发有些微凌乱,几条发丝贴在额头。回来后她换了一身儒袍,样式看起来有几分像是先生穿的那种,却没那么束缚,既庄重又不失礼节,她微微一笑,侧头瞥了瞥不安分的矮马,那马立即开始甩尾巴。清平发现她似乎长高了许多,挺拔的身姿,腰与背呈现出一种成熟的味道,在王府见她时的那种羸弱感已经完全不见了,现在她的手臂在衣袍下依稀可见几分起伏的力量感。
清平方才被她扶上马时就感受到这种感觉了,此时不禁看了看自己豆芽般的手臂,心中暗自郁卒。
陈珺道:“该用饭了,吃完再顽罢。”
两个女孩便乖乖去洗手,刘甄早将饭菜备好了,她想退下,陈珺却无所谓道:“不必,一同用就是。”
刘甄欠身行礼,与她们一同上桌吃饭。
吴盈有点奇怪的看着刘甄,刘甄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吴盈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自顾自吃饭。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就得认认真真的吃饭,吃完饭后,陈珺从屋里拿出凳子,让她们坐在外面玩。
坐了没一会,吴盈突然发觉已经是夕阳西斜了,她慌忙和清平告辞,陈珺便道:“可是要回去?我骑马送你。”
吴盈也有些着急,没有拒绝,陈珺牵出那匹马,却对站在门口的清平道:“要不要一同去?送送你的朋友。”
清平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于是依旧是三个人乘一匹马,在夕阳的余辉里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将吴盈送到了家。
吴盈站在家门口,对陈珺鞠躬道谢,她眼睛亮晶晶的,双颊微红,对清平道:“余珺,你一定会来慧雅阁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做同桌吗?”
清平刚要回答,她就仿佛害羞般去叩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蓝衣男人的身影出现,陈珺向他行礼,那人亦是回礼,轻轻关上门。
回去的路上清平有些紧张,陈珺像的感觉到了一般,附在她耳边问:“怎么,不高兴?”
清平摇摇头,陈珺感觉有点奇怪,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也不知道清平究竟在纠结什么,她没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只能道:“莫不是怕进不了那什么阁,见不到你的小朋友了?”
“是慧雅阁。”清平好心提醒她,陈珺敷衍的点点头,显然是一点都不关心是什么地方:“进去做什么?”
清平感觉今天陈珺非常不按常理出牌,闷闷道:“去读书,学更多的东西。”
“哦。”陈珺道,“懂了。是要多读书,读更多的书,做个读书人。”
清平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忍不住侧头看她,但奈何陈珺比她高太多,怎么都看不到她的脸。
陈珺还以为她有话要说,又低下头去问她:“嗯?”
清平只看见她鲜润的嘴唇,线条优雅的下颚,就在自己的耳边,当她吐气时,那温热的气息就扑在耳边,清平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陈珺见她如玉般的耳廓染上一层粉色,知道她是害羞了。
说来奇怪,清平在一些事情上总是镇定冷静超出寻常的孩子,却出人意料的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害羞。
陈珺夹了夹马腹,黑马便在巷中跑起来,晚风带着些许潮湿的味道吹过她们,清平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自己的疑虑和担忧说了出了。
陈珺听完后微微一笑,只道:“你怎么就知道‘余珺’此人不存在呢?你若是想,你就是‘余珺’。”
她话锋一转,道:“交友无妨,并不碍事,你若是去读书连个朋友都没有,岂不是更奇怪?清平,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有些事情,本不必你去担忧,好好读书罢,小孩子家的,想这么多做什么?”
她好像在宽慰自己,清平转身去看她,没想到直接撞向陈珺胸膛,熟悉的熏香充斥着她的鼻端,而脸却撞上了更为柔软的地方,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时候慌乱的想道歉,但陈珺反而伸出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清平,天塌下来还有你家小姐顶着。”
经过一个月雨水洗礼的乐安城,终于要迎来放晴的时候了。伴随而来的还有街角巷口越来越频繁的卖花人的叫卖声,她们水桶里探出的明艳的色泽仿佛这个城市的心情。
临水的地方,几棵桃树含苞待放,夕阳西下,将水面映的金红一片,波光粼粼的水中仿佛有金鲤在跳跃嬉戏。她们打马而过,悠然地走在四月末尾的晚风里,就这样,走进暮春的画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