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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众臣皆知这位侍君在说谁,必然是指近年来才被寻回的四皇女楚晙。御座之上女帝脸色阴沉,随后示意宫人将侍君拖走,散了宴席,召来暗卫垂询后,下令彻查此事。

    而楚晙未曾说什么,只是离座解了玉冠,脱下王袍放在脚边,披发离去。只道倘若因己身缘故而至使母皇贤德之名有损,不如弃亲王之位离去便是。

    她身着雪白单衣,不顾宫人劝阻,独自一人在雪夜里徒步穿过重重殿宇,最后昏倒在宫门外,被等候在门外的王府马车接走。

    清平暗忖,以退为进,忍辱负重。信王此举在女帝眼中即是识大体顾大局的表现,自然是深得女帝欣赏,又加上她以孤绝的姿态徒步在雪中横穿大半个宫宇,明明心有委屈但却不发作,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传出去都是赞誉信王性纯至孝的,那身份一事又在承徽府主持下再度确认,这次实在是板上钉钉。女帝以雷厉风行之势处置了一批宫人,罢黜言官三人,褫夺原王府长史何舟房品级,贬子孙为庶民,流放边疆。至此,朝堂上下,再无人胆敢对信王身份有所存疑。

    正月初十,从宫中赏赐下了各种诸多财物,源源不断的送进信王府中,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女帝在补偿四皇女。信王风寒未愈,身形削瘦,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在下人的搀扶下跪地谢恩,着实赚了不少同情。

    清平站一旁陪着接旨,冷眼旁观楚晙该服软就服软,该坚持就坚持,突然感觉楚晙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的了,她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区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依然要做出必要的牺牲,舍弃仿佛是一种本能,如同壁虎在危急关头的断尾之举。她想象楚晙在深冬寒夜徒步穿过黑暗的殿宇,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抱负,才能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她无从知晓,唯独有一点非常明了,对自己狠的下心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

    隔日清平奉命清点御赐之物,移入库房。刘甄指挥下人将东西摆进王府内库中,这几日府中事情多,两人也没怎么好好说过话,都是打个照面便匆匆忙忙离去了。楚晙虽然卧病在床,但也不能不开府迎客,待风寒略好些以后,便安排人手接待访客。王府长史职位空缺,便由清平暂领此职,率众属官接待来访道贺的官员。

    因年初宫中的一番赏赐,上门拜谒的人也多了许多。清平忙的团团转,在人情往来上费尽了功夫和心思,若是不能下决断的,便去请教楚晙。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她于为官之道也有所体悟,然楚晙神闲气定指导她如何行事,更是让她受益匪浅。

    下人搬着一盆珊瑚树进了库房,清平核对完今天的单子,交给刘甄画押签字。刘甄仔细看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道:“没错,都对上了。”

    清平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刘总管,若是对不上呢?”

    刘甄无可奈何道:“御赐之物,丢了可是要出大事的,那我只能提着脑袋去殿下面前请罪了。”

    说着去取了铜锁锁了库房的门,清平在外面等她出来。今日日光和熙,照的周遭亮堂堂的,房檐上的雪在阳光中发出莹莹白光,略略有些刺眼,清平伸手在眼睛前遮了遮,眺望远处被冰雪掩映的湖。

    刘甄从库房出来,就看见她手里抱着一叠东西站在冬日暖阳中,雪折射出的白光将她的脸庞照出晶莹剔透之感,琥珀色的眼眸令人想起杯盏中的美酒,只消看上一眼,便觉得有些醉意了。但她始终有些郁郁之色,落在眉间,是种难以描绘的忧郁气质,透出一种精致婉转的秀美,她眉睫微落,像瓷瓶上画师精心勾勒而出的轮廓。刘甄知道清平生的好看,放在平日自是赏心悦目。但今天,这份殊容丽色,却无一不让她觉得心惊胆颤。

    她踩着积雪缓缓走过去,清平收了视线,转头问她:“一起去用饭吗?”

    刘甄望着她,心中有些惋惜又有些不解,檐角上冰凌融化,被风吹落,滴滴答答像下了一阵小雨,她道:“好。”

    好不容易有缓口气的时间,两人对面而坐,用完饭后,看着窗外明亮的雪地闲谈几句。

    清平与她说了些近日接待来访宾客时犯的错误,刘甄乐了半天,道:“只消不是什么大错,小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出了差池,横竖有殿下为你挡着,何必要怕呢?”

    清平眯着眼睛去看那刺眼的光,淡淡道:“主辱臣死,王府的脸面就是殿下的脸面,还是小心为上吧。要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那也是我做下臣的疏忽。”

    刘甄握着茶杯的手倏然一顿,旋即笑了笑道:“这几日殿下卧床养病,你可去探望过了?”

    清平为自己斟上茶水,将视线转回她的脸上,刘甄蓦然有些紧张,有点像对着楚晙的感觉。清平道:“府中有事要常要汇报,来来去去,少不得要请教殿下,也算是天天都去看过了。”

    “怎么?”她眼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像开玩笑般问道:“你身为总管,没在殿下身边伺候着吗?”

    刘甄在这试探往来中有些心烦意乱,忽然转念一想,开口道:“最近有一件大事要忙,我也就没什么时间伺候在殿下身边了。”

    清平明显察觉到她今日话中有话,像是在小心试探着什么,她心里颇感怪异,但也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事,需要如此警惕,她从善如流问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