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光门通往紫宸宫的路上尽是残肢断箭,雨仍在下着,雨水中混杂着暗红的血,顺着台阶蜿蜒流下。宫墙溅上了大面积的暗红色,在雨水的冲洗下只剩一抹淡淡的红。宫人们战战兢兢地从避难处出来,禁军们开始收拾残局,与之相反的却是深宫中一处宫殿,秋雨打落园中月季,点点残红披离破艳,有种颓圮破败的美。
楚昫与楚晙坐在窗边对弈,楚昫谈起越王楚明,神色间是说不出的畅快,不过还是假惺惺与楚晙道:“大姐就是性子太急了,如若能再等等,这太女之位也并非轮不着她。”
若不是近来京中盛传女帝意属二皇女,欲立其为太女,恐怕楚明也不会这般冒然行事。
“据说她死前还叫着,如果她性命不保,云州必定大乱,真是可笑至极。”
楚晙闻言淡淡地笑了笑,侧过头过身去看窗外的雨幕,雨丝细小,而层层相叠竟能遮挡人的视线,世上又有多少事,如丝般,却能遮住人的五感,遮蔽人的心。
楚昫心中舒畅,这几日女帝无暇管理宫中琐事,便将这事交由她来管。楚昫领了职务不过几日,俨然将自己视作这座宫殿的主人般,又加上往来宫女侍从察觉到朝中风向的转动,帝主衰弱,少帝将入,恐怕这位二皇女就是太女之选了,更是对她恭敬有加,令她无形中先一步体会到执掌权势的快感。
不出意外,这次对弈楚晙又输了。楚昫低声笑笑,瞥了眼楚晙道:“四妹棋艺还需精进,这样可不行。”
楚晙颔首道:“是该多向皇姐学学。”
楚昫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道:“四妹这是帮了孤大忙,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再帮孤做一件事呢?”
楚晙缓缓抬起头,用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楚昫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想发怒却忍了下来,道:“四妹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雨淅淅沥沥下着,楚晙捻起一颗白棋放在棋局中,棋盘上白旗本是败局,却因这她这一步,顿时大局扭转,白棋死而复生,黑棋进退两难,无论怎样抉择都面临不了被白棋包围的结果,楚昫瞠目结舌:“你----”
楚晙收了手,楚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虽然此时她身处高位,但却在刹那间感受到地位调换的错觉,楚晙站起来,附身看着她淡淡道:“不要把人都当成傻子,二姐,我不愿替你做了车前卒。”
她玩味般勾起一抹笑,道:“我帮了二姐这么多,二姐不如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楚昫嘴角抽搐,怒道:“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晙瞥了她一眼,就要转身离去。楚昫陡然间觉得她变了许多,如同脱胎换骨般,几乎变成另一个人。她厉呵道:“楚晙,你给我回来!”
楚晙闻言只是侧头看着她,那一眼如临深渊,在琉璃灯盏折射出的明光中却显得格外冰冷,任是宫室中华光璀璨,却让人心生寒意,楚昫手脚俱冷,登时头脑一片空白,要说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
“二姐,这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她漫不经心道,手拂过门栏上溅起的雨点,“能否借你的命一用呢?”
“借命?”女帝手中动作一顿,宫女捧着手帕上前,她随手拿起擦了擦嘴,皱着眉道:“法师是说要以命抵命?”
那人颔首,女帝随手把药碗放下,示意宫人散去,道:“法师有话直说吧,要如何个抵命法?”
“并非是抵命,而是借命,借此人的性命延续陛下的性命,便是这命丹的用处。”
女帝拒绝了宫女的搀扶,自己硬撑着坐起道:“借命,要借谁的命?”
术士行礼掩去嘴角的笑意,轻声道:“当然是陛下至亲最为好了。”
这其中昭示的深意不言而喻,女帝冷声道:“你竟然妄图挑拨天家情分,胆敢如此放肆妄为!”
她深知长生之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延续此命,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修炼,入道仙途。
术士受袖行礼,道:“微臣不敢,是真是假,陛下准许臣布置好,使臣试试便知了。”
女帝沉思良久,喘息声如破风箱般,最后她如同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声音嘶哑破碎道:“宣,信王。”
玉霄宫中炉火熊熊燃起,女帝玩赏着命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无论是权势,她忽然就困倦起来,靠着床打了个盹,忽然听人道:“陛下,信王殿下来了。”
那尖细的声音让她平白有些不舒服,她习惯性道:“召她过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脚步声由近到远,她抬眼一看,楚晙身着紫色王服走来,她极为温柔地道:“晙儿,母皇召你来,是为了一件事。”
“母皇待你如何?”
楚晙深深一拜,道:“恩重如山,自当竭力效死。”
女帝眼角纹路舒展开,缓声道:“那便----”
楚晙上前一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二姐倒是有些话要说,母皇不如听听她怎么想的?”
她轻轻拍手,一人被从门中拖了进来,女帝定睛一看,楚昫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巴,愤怒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这是要做什么?”女帝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