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脑中轰然一声炸响,觉得有些荒谬,这真是楚晙说的话,她如何说的出这种话?
楚晙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把她扯的靠在桌边,清平只觉得她的声音十分遥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清平手被她握着,只觉得好似被镣铐扣住,怎么都挣脱不了。楚晙将她的挣扎愤怒尽收眼底,平静无比地看着她的眼睛。
“成家立业,娶夫生女,本就是人之常情,臣也不过如此,到底脱不了这个俗。”清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唯恐被她瞧出什么破绽来,只得低声道,“少年时总有些不着边际的妄想,也是太无知,都是胡言乱语,做不得数----”
楚晙却打断了她的话,道:“胡言乱语也是能做数的,听者有心,如何不能做数?”
清平瞳孔一缩,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楚晙的话她如何不明白意思,她只是咬紧牙关,并不作声。
楚晙的手缓缓抚摸过她的脸庞,为她把一缕落发撩到耳边,两人从前耳鬓厮磨浓情蜜意之际时常有这种动作,平日里时常亲近,但清平未觉得有今天这般难受,只觉得份外屈辱。
她反手抓住楚晙的手腕,咬牙道:“陛下旧时在潜邸曾应允臣,臣可以不做贤臣,但却不能做佞幸小人!”
“没人让你做幸臣,李爱卿。”楚晙淡淡道,“无论是贤臣还是幸臣都是臣子,侍奉主上,同出其职,不必分别而论。”
清平难以置信,恨不得当场将她揍一顿,但却不敢将心迹表露一分,压抑住愤怒勉强笑道:“陛下说的话,怎能出尔反尔。”
楚晙收回抚摸她侧脸的手,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那要看对谁了。”
清平得了自由,忙与她拉开距离,她思绪乱的厉害,闻言想出言讥讽,却对上楚晙冰冷的视线,倏然住口。
她并不想惹怒了楚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必须借助楚晙的力量,才能把自己想查的事情查清楚。
“陛下说的是。”她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民依附于陛下,正如女儿仰仗母亲,母亲所言,怎敢不从?”
楚晙有些诧异,面色却缓和了许多,眼神幽暗难言地看了她一会,才道:“你若是真能明白这个道理倒是好了,就怕不甚明了,自己乱拿主意。”
又是沉默,清平心中不由有些侥幸又有些失落,楚晙这关算过了,却听门敲门声复起,一男子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民夫邓张氏,叩见陛下。”
天枢开了门,张柊去了装束,仅着一身素白雅净的单衣跪在门外,附身叩头,行大礼参拜。
清平被惊了一跳,张柊如何知晓楚晙今夜到访的,又怎么会突然来到书房,他向来只呆在自己房中,并不过问书房的事情。
“李大人说你是她的未婚夫,但你却自称邓张氏,显然已有所属……”楚晙高深莫测地看向清平,戏谑问道。
清平心中咯噔一声,张柊为何会违背最初与吴钺定下的约定,冒然就将自己暴露在楚晙眼前呢?还有他那本账本……
张柊从身侧取出一本蓝册,双手捧着,身形有些摇摆不定,道:“冲撞陛下圣驾,恳请陛下恕罪,民夫有一重要证物要呈于陛下,故而冒死前来,不过是恳请陛下为先妻主持公道,还她一个清白!”
外头下了雪,正是最冷的时候,张柊唇色发白,清平怕他熬不住,便跪下道:“陛下,他身子不好,可否容他进屋说话?”
楚晙目光锐利扫过她,半晌才道:“进来罢。”
张柊摇摇晃晃地站起,清平刚要谢恩,楚晙却道:“你先出去。”
清平动作一停,低声应了,退到门外。
她纵有千言万语想说,但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求,希望张柊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书房中楚晙开口道:“张柊,你出身辰州张氏,籍贯明陉,可否无误。”
张柊道:“是。”
“你妻邓捷在贺州为官,两年前应贪污公款获罪,于牢中畏罪自杀,可是真的?”
张柊猛然抬头,摇摇头道:“她是被人污蔑的,请陛下明察!”
说着他跪着向前走了几步,把账本放在桌边,楚晙皱了皱眉,在笔架上挑了只未用过的毛笔,随手掀起一页,笔杆掠过一串字,上头的红蓝印章依然清晰。
不是伪造的账本,她又翻了几页,漫不经心道:“吴家,你可识得?”
桌边人目光如鹰隼,张柊额头浮起细密的冷汗,低声道:“回陛下,不认得。”
楚晙的视线回到账本,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吴家不认得,那谢家呢?”
张柊惊惧地看向她,张了张嘴:“……认得。”
“自作聪明。”楚晙嗤之以鼻,合上账本,道:“吴家你不认得,谢家便认得了?”
张柊磕了个头,道:“因为前些日子去大昭寺上香,民夫见到了谢家的人。”
过了好一会楚晙才道:“说。”
张柊道:“是,她们以为账本在李大人手中,而李大人对民夫像是情意甚笃,便让我能把它偷出来,撕掉上面的一页,带出府中,然后再将这本账本呈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