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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天福略一思索,道:“她是后进之人,论资历,虽在云州参与推行新法,主持开放互市,但还是略显单薄了。早先时候户部尚书倒问陛下要过此人,不知为何陛下将她放到礼部来,我揣摩圣意,似乎陛下有意让她接任礼部尚书之位,不过这事还有的琢磨呢,焉知这不是陛下在试探?且看陈开一吃相如此难看,好似了礼部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到时候打起脸来,也有的好看了。”

    “……若是如此,这位李侍中还需多多磨练,”那人犹豫道,“但大人最迟明年就要致仕了,这又要如何是好呢,到时候礼部还不是落在她陈开一的手上?”

    温天福苍老的面容舒展开来,道:“我朝吏治严明,但也不是没有破格提拔的。”说着眉宇间笼上一片阴沉,她虽与人和睦,但也不算全然无脾气的,“我已经老了,也不愿与年轻人争些什么,只是陈开一欺人太甚,将我这礼部尚书当成什么了?她真以为下任尚书之位定会落在她头上?”

    “朝廷中的哪个不是人精,自作聪明的也不是没有,但你看看她们的下场……”温天福深深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厅堂中明亮的灯烛,倦意染上眉心,人随江河老,世事多变迁,哪怕再多的豪言壮语,如何慷慨激昂热血澎拜,都随着斑驳的回忆,成了随手偶翻的一页闲谈旧影。

    也曾跨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听惯风雨,亦不知何处花落。几经沉浮,故友安在?

    温天福半阖了眼,沉沉道:“取笔墨来。”

    因皇帝登基,体恤臣工,便罢了一天早朝。代国立国时,太|祖兢兢业业,深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的道理,抓着臣子们天天上早朝,每月除去休沐五日,其他时间都必须上朝。等到了昭成帝时,天下太平,且无战事,便将这早朝改为三日一次。历代皇帝都对臣子十分宽容,等到了先帝这朝,更是十几年躲在玉霄宫修道炼丹,政务都交由内阁打理,大臣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上过早朝面圣了,但新帝显然是位勤奋的人,三日时间一到,众臣便要打着灯笼抹黑去宫里上早朝,听皇帝训示。

    因云州战后休整,被毁坏的村落郡城都要重建,云州州长已经呈过奏折了,早朝所议的事情无非就是和这挂钩。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内阁先看了,再转交给皇帝批阅。皇帝登基后,于政务颇为勤勉,这些折子再也不过内阁的手,而是直接呈到御前。

    如此,内阁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先帝为了逃避政务而给了内阁许多权力,现在皇帝明显是不肯放权。但六部向内阁汇报事情已成惯例,一时半会改不回来,皇帝的耐心明显很好,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召人入宫叙话,慢条斯理地磨到大臣们崩溃。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的手段是如此层出不穷,内阁是率先被‘关照’的对象,接着就是六部,御史台与六科给事中也没落的什么好处,自从换了新任的大司空徐海澄上来,御史们都被迫一改从前和稀泥的状态,擦亮了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朝臣们的一举一动。

    一月下来,六部从尚书至下,几难幸免,连清平从府衙回去的路上随手买了些干果都被人参了一本,言道她身为礼部侍中,本为朝廷的脸面,竟然当街买卖,实在是有失体统。

    李宴将这折子送来的时候,清平正在批阅公文,手中空不出来,便让她来读上一读。这是清平听过最有意思的折子了,在一群‘纵奴行凶’、‘侵吞田地’、‘奢侈骄纵’、‘治家不严’等等罪状中尤为清新脱俗,不管怎么说,被人参了就要上书自辩,上至首辅,下至百官,都是这个流程。清平抽了些时间写好折子,上朝的时候打算交上去。

    礼部平常事情不多,只有宫中有喜事,或是逢年过节,才会比较忙碌。先帝大丧,举国哀悼,民间一年不动喜乐,近月来的元宵节也是草草过了。宫中传话,皇帝仁孝,思念先帝,不敢肆意玩乐。这话放出,大臣们哪个敢放纵,何况还有御史们在,若是被扣上一顶不忠不孝的帽子,怕是要被流放到闽州的小岛上去砍椰子。

    “事情都办好了?”清平取了热帕洁面擦手,把手指上的朱笔痕迹擦干净。

    李宴俯身道:“是,公文都已经发了下去了。”

    经过一月相处,清平发觉李宴的确是个非常能干的下属,吩咐的事情都能做到位,她把李宴提到自己身边来做书令,也好方便处理事情,李宴聪明好学,通晓人情,清平教她教的也不累,闻言便道:“辛苦了,明日休沐,好好回去歇着。”

    李宴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道:“是,大人。”

    清平便不去管她了,将自己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放衙归家,她打算趁着休沐几天去原随府上拜会一番,先前发的拜帖都已收到回应,倘若是收下拜帖,并顺带回赠同等价值礼品一份,大约就是‘了解有你这么一个人,咱们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好,并不想深交来往’;若是收下拜帖,同时也送一份拜帖过来,并无礼品回赠,大约就是‘可以交往,欢迎来拜访’的意思。

    但原随早说过了请她去府中做客,何况两人府宅相近,上朝的路上时常碰见,趁着休沐前去拜见,也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