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阿姊…已与村中长老之孙成婚,不再需俺顾看,故…俺…想跟随上仙…修行…”
谣姬瞧她这模样,忽的感觉心里一揪。这孩子对她姐姐的情愫,谣姬与雪狼王都很清楚。阿姐嫁人,对她来说该是巨大的打击。这赵姜,究竟在想什么?谣姬不相信她就没有感受到玄司的感情,她居然还会这么做。谣姬真心心疼这个孩子,因此有些怨怪起赵姜来。
雪狼王沉默了片刻,然后道:
“既如此,便跟着来吧。”
她的干脆让谣姬惊了一下,没有责备,没有嗤怪,没有嘲讽,没有教训,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么一句话。玄司闻言,已然呆滞。
“傻孩子,还不拜师!”谣姬将视线从雪狼王侧颜上移开,投向一脸呆滞的玄司道。
玄司醒悟,急忙跪地叩首,颤抖着声音大声说道:
“上师!请受徒儿一拜!”
“啪嗒”什么坠地的声音响起,谣姬回身,瞧见身后,狼小妹不知何时已然返回,正站在那里,张着嘴,原本衔在口中的一只野兔坠地,她傻傻地看着玄司的身影。
雪狼王没有回头看自家妹妹,只是盯着玄司,然后平淡道了一声:“起来吧。”
玄司起身,雪狼王却已经携着谣姬向远处走去,留下狼小妹和玄司在原地,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
☆、百一十四章 (番外九)
天山,极寒;旅人,疾行。一只雪白的大狼驮着一位美极的女子,穿行在天寒地冻的冰原之上。身后跟着一只身形较小,同样急速奔跑中的白狼,还有一位用双腿追赶四条腿的古怪少年。
少年双腿交替疾奔,几乎出现了幻影,双臂大力挥动,奔跑时每一步踏下,仿佛大地都在颤抖。每一步都能弹跨出好几丈远,使得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前进。但饶是如此,她依旧追不上最前面的大白狼,只能勉强跟上小白狼的速度。
玄司回归已过四日,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天山雪原。因着路上稍微耽误了点时间,走走停停,这一次赶路并不能算是全速。但中原与雪原的遥远距离,亦是不能忽略。能在十日之内从中原赶到雪原,这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少年不再邋遢,一头乌发理顺,编成蝎子辫垂在身后。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麻布衣衫,外罩一件黑色的裘皮袄,头戴毛毡毛,脚踩厚皮靴。几月未见,她身量仿佛高了许多,原本给她准备的衣物都短了,谣姬亲手拿针线给她改大,因着要到天寒地冻的雪原生活,又给她做了一身裘皮大袄,一顶毛毡毛,一双皮革棉靴。即便少年并不那么畏冷,依旧欣然接受了。这是师母送给她的入门礼,虽然师母一直冷冷的感觉很可怕,但她知道,师母一直对她很好。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谣姬分明是贵族公主,针线活居然如此出彩。
上师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对她的教育十分严苛。每日打坐练功,学会如何去控制自己的力量是最基本的,还有体能战斗训练为辅,更多的是艰苦的智慧心灵修行。上师教导她时很多东西不会明说,得依靠自己去感悟。比如每日上师都会说一个故事,并提一个问题。接下来玄司必须自行思考问题的答案,第二日回答。若是答案不能让上师满意,或者没有思考出来,便会受到上师的惩罚。这惩罚大多都是体罚,惩罚内容与故事内容有关。直到玄司说出正确的答案,体罚才会停止。
但玄司觉得跟随上师修行,虽苦却乐,至少能让她忘记伤痛,想明白很多她曾经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虽然人人都说她天赋异禀,但她知道自己资质驽钝,特别是脑子,真的不好使。光是学字,就废了她好大的力气。她这人一根筋,很多时候不懂得转弯,脑子不灵活,若不是有上师与师母悉心教导,恐怕她这辈子都会心智不开,浑浑噩噩,不明不白。她自记事起便遭遇太多磨难,以至于人都麻木了,导致心灵上有许多漏洞,对于修行十分不利。这也是上师致力于引导她专注心修的最主要原因。
急速奔跑之中,最后一座人类城池出现在她们眼前。过了这座城,再往北便再无人烟。入城,一行人打算找一户人家住下。看玄司已成雪人,眉毛睫毛都染上白霜,谣姬正想提醒提醒她,却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
“傻子,弹一弹身上的雪霜,莫将寒气带入屋内。屋内热,一进去就化了,湿得难受。”雪月说道。
“哦…”玄司傻里傻气地应了一声,急急忙忙拍去自己身上的霜雪,然后将目光定在了白狼的身上。
“看什么看?”雪月没好气地问道。
“小姊,不变成人身吗?”玄司支吾着问道。
“哼,当然要变,汝很想看?”白狼扭头,眼角余光悄悄乜她,略显恶劣的语气中藏着明显的喜悦。
“嗯。”玄司再次用力点头,她确实很想看,她从不撒谎。
“汝这傻子,真是……”雪月真的是有些血往脸上涌,眼前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也从来不会与人客气。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但她就是喜欢她这点,傻得可爱。
四日前玄司刚刚回归,雪月就变身给她看了。但是因着玄司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一气之下又变回了狼身,直到现在也没有再以人身示人。但是方才入城前,雪狼王清楚吩咐她入了城就变成人身,免得惊扰了城中军民。可雪月直到站在落脚人家门口也没有依照雪狼王的话做,她一直在赌气,若是那人不求她,她就坚决不变,哪怕被阿姐责备也无妨。也好在这城中萧条,外面天寒地冻,大多数人都躲在屋中烤火,见不到人在外,她以狼身入城才没有引起慌乱。也幸得玄司最后关头还记得问她这件事,否则她怕是真的要被阿姐责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