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争先恐后地从口鼻处涌了进来,直呛得她眼泪四溢,喉咙辣痛。若非对水还算熟悉,小姑娘这会儿怕早已去了半条命。
强忍着窒息感,奋力地抬高下巴将脑袋伸出水面,又拼命地伸展着四肢在水中滑动,待到身子不再往下沉,阿茶这才松了口气,甩了甩越发胀痛的脑袋,强撑着气儿往岸边游去。
可她很快就没了力气。
风寒未好,又快步走了许久的山路,她的体力早已耗尽,否则方才的脸色也不会难看。再加上突然落水受了惊,潭水又冷如寒冰窖,小姑娘刚游出几步,便觉得脑袋渐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四肢更是灌了铅似的沉,怎么都用不上力……
胸口憋闷得几近窒息,她忍不住张嘴呼吸,却只有彻骨的潭水迎面扑来……
不行,她不能死,姥姥还在家里等她!姥姥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了,她不能丢下姥姥不管……
心下火烧似的急,周身却寒冰似的冷,惊惧如利爪一般狠狠攥紧了阿茶的心,她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可到底只是徒劳。
力气越来越小,脑袋越来越沉,眼泪无法遏制地迸了出来,阿茶痛苦地皱着眉,拼命地睁大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周围的景色。最终她还是失去了大半的意识,整个人无力而绝望地往水底沉去……
恍惚间,仿佛有人在叫她。
“阿茶……阿茶……阿茶——”
这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似乎曾经出现在她的梦里。这会儿,她正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起先温柔似水,可突然又变得凄厉绝望,阿茶迷迷糊糊地听着,一时只觉得整颗心扭成了一团,痛得厉害。
“是谁?你是谁……”
“阿茶,快看,有漂亮的花儿呢!”没人回答,只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紧接着浓稠的黑夜褪去,周围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然后,阿茶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二三的年轻妇人,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衣裙,如云的墨发挽成发髻,上头插着一只简雅大方的青玉莲花簪子,打扮很是简单朴素。阿茶看不清她的脸,但莫名就觉得,她一定是个美人。
还是个纵然不施粉黛,装扮素雅,却也能一颦一笑动人心,勾人魂的大美人。
此刻她正坐在一个与她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富丽庭院中,指着身旁嫣红的花朵儿,满脸温柔地与怀里的女娃说着话:“阿茶喜欢这花儿吗?”
女娃的脸阿茶看清了,那是……
她。
儿时的,约莫才四五岁的她。
看着幼时的自己满脸孺慕地倚在那女子怀中,乃声乃气地说着“喜欢”,阿茶突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脑中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伴随着阵阵撕裂般的痛苦,小姑娘浑身颤抖,一时只觉得整个人忽冷忽热,难受得快炸裂开来了。
“那花儿和娘亲比,阿茶更喜欢谁?”眼前的场景依然在继续。
“娘亲!”女娃说完便抱着她的脖子软软地撒起娇来,“娘亲最好,阿茶最喜欢娘亲!”
“娘亲也最喜欢阿茶了,阿茶是娘亲的宝贝,拿什么都不换的宝贝……”女子似乎很满足,可不等她说完,画面便猛地一变。
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鹅毛大雪,空旷寒冷的房间,翻落在地的炭盆,绝望哭泣的女子……
“阿茶,娘亲的小宝贝,对不住,娘亲无法看着你长大了,对不住……”话音刚落,方才还温柔浅笑的女子突然便变成了一具高高挂在横梁上的尸体。
她吐着长长的舌头,双眼爆瞪,面色青紫,满脸的绝望与怨恨。
“娘……娘……”阿茶惊恐地瞪大泪眼,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娘亲——!”
***
用力地将浑身滚烫,脸色惨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姑娘托出水面,凌珣捏着她的下巴给她渡了几口气,然后飞快地往岸边游去。
失控的心跳到现在还未平复,青年急促地喘着气儿,思绪有些纷乱。
他知道自己对怀里的小丫头有兴趣,可实在没想到自己竟已经这般在意她了——方才见到她摔下山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竟也险些跟着跳出来。尤其是那一刻心头涌起的暴戾,连他自己都有些骇到。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自从那人死后,他的心便也仿佛死了一半,再也难以掀起任何波澜。可怀里这个才认识一个月不到的小姑娘,却叫他的七情六欲重新都活了过来,会笑,会怒,会妒,也会怕。
情况好像有些失控,但凌珣并不排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想,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正这么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嘶哑的哀鸣声:“娘亲——!”
凌珣愣住,还未反应过来,怀里本该昏迷的小姑娘已经剧烈地挣扎起来:“娘亲……娘亲不要走!不要走……对不起,娘亲,阿茶乖乖的,你不要走……不要走……”
好在她身子虚弱,没有太多力气,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