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种种趣事,眼泪流得更加疾速,林杏无声地笑了笑,舌尖却沾染上了几分苦涩。
都过去了,还想什么呢,他现在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不再是那个爸爸了。
或许从法律意义上讲,他是她的父亲,但从心底,她已经不把他认做爸爸了。
父亲跟爸爸,这两个名词是不一样的啊。
鬼使神差般,林杏拉开一旁的冰柜,找老板要了一罐啤酒。
没有什么犹豫,林杏伸手拉开拉环,气泡缓缓上涌,一下子溢出许多。林杏手忙脚乱地伸出舌尖去舔,一下子被呛到,再一次猛烈咳嗽起来。
酒的味道很奇怪,说不出好喝,也说不出不好喝,只是一股带着辣味的苦,一下子冲进你喉咙,让你红了眼眶。
苦一般是悄无声息地浸润你的骨髓的,而酒中的苦却如海啸一般轰轰烈烈,一点也不遮遮掩掩,却让人欲罢不能。
林杏仰头灌了一口,强迫自己咽下去。
“好喝吗?”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陌生的冷意。
林杏回头,某人正抱着双臂看着她,目光冷静克制,脸上却丝毫没有笑容。
“苦……”林杏的手颤抖着,几乎要拿不稳罐子,白皓泽接了过去,另一手扶住林杏。
重新回到座位上,林杏歪倒在他身上,怎么推也起不来,白皓泽也只能任由她靠着。
“阿泽,我听到那个芸芸这么叫你了……”林杏已经醉了,开始不受控制地说话,眼睛却越来越明亮,像是暗夜里最亮的两盏霓虹灯。
白皓泽揽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掉下来,又要了块毛巾给她擦脸,闻言手下动作没停,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白皓泽,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啊,但你以后也不用这样子啦,如果我是那个女孩子,我肯定会比林杏更加生气的。”林杏大着舌头,断断续续讲着,“你们关系那么好,就更应该好好珍惜才是,也不用太顾及我的感受啦……”
林杏惨然一笑,自己翻了个身,脸朝下趴在白皓泽身上,将脸埋进他的衣服。
“白皓泽,我真的很羡慕你呢,有那么多好朋友,有值得骄傲的成绩,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担心的……”林杏傻笑着,把眼泪都擦在他衣服上,含混不清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哭吗?我跟你说,我爸妈离婚了。对,在我初三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离婚了,说要寻找真爱,你说搞不搞笑?”
林杏挣扎着坐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句:“去他妈的真爱!”
杯盘狼藉,有人侧目。
林杏旁若无人般举起啤酒:“干!”一口吞下,泡沫从嘴角溢出来,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白皓泽没有制止她,任凭她撒酒疯,心里想着措辞。
想了半天,他就像今晚刚刚见到林杏一样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如果林杏对他生气,他有一百种让她很快开心起来的方法,但看见林杏落入无法挣脱的漩涡里,他却根本没有办法。
“草!”白皓泽忽然一拍桌子,骂了一句脏话。
林杏吓了一跳,想了想,递过来没喝完的半罐啤酒,轻声问道:“要喝吗?”
不知道哪里来的热血,白皓泽接过,眼睛也不眨地就往下灌。
后果就是捂着嘴巴咳了整整五分钟。
“原来你也没喝过酒啊!”林杏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拍手笑道。
白皓泽丢给她一记眼刀,伸手把小姑娘拉到身旁,面对面看着她,然后慢慢说道:“我跟你一样。”
林杏慢慢安静下来,眼神错愕,显然不懂他的意思。
“我爸妈从小不管我,我见他们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年都不会到。”白皓泽继续说道,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啤酒。
这次他没有咳嗽。
要他这种人自揭伤疤,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而他现在却在跟一个喝醉了的小姑娘倾吐心里的秘密,真是疯了。
如果没有酒,他死也不想讲出来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毕竟知道这件事情的朋友,不会超过五个,就连付芸芸都不知道。
“就跟你想的一样,我没什么人管,一个人长大,一开始也有怨恨的,总是问爸爸妈妈去哪了,久了,也就习惯了。”
少年的声音克制而又冷静,几乎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有注意到他眼里的点点泪光时,才会明白,他是真的伤心。
“别哭……”林杏一下子慌乱起来,拿纸巾给他擦眼泪,虽然也没有几滴眼泪可以擦。
白皓泽艰难地讲完,沉默了半晌,仰头干尽最后一口酒,露出一个苦笑:“现在你平衡了吗?”
他的脸在林杏面前放大,似乎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白皓泽的声音软了许多,脸部的线条也柔和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爱情吗?因为我爷爷乃乃十年如一日的相濡以沫。”
白皓泽目光迷离,喃喃道:“幸亏有他们,不然你现在看到的我,会更冷漠,更薄情。”
“天晚了,回家吧。”
直到很久以后,林杏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白皓泽醉眼迷蒙,伸手堵住她的嘴,对她认真说道:“知道我秘密的,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哦……”
那一晚,他们所有的坚强都溃不成军。
他们只是两个相互取暖的孩子而已。
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