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上磕了个浅浅的印子,像块刺青,只是这刺青很快便混在皮肤里,褪了。
那点恶胆消退以后,舒盈见他低着头,半晌不语,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她怎么就想得出来,要去咬上这混蛋一口呢。
“不能怪我……”她望着他,小声地为自己辩护,“是你,你有女朋友还要来欺负我……”
说到越末,声音越低。
他终于抬眼,伴随一声清脆的笑,“你咬我一口,还要怪我不成?”
她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语调又低下来。
罢了,她方才的话,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她出神间,对方已经站起身,舒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往自己方向走过来,下意识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害怕?”
舒盈摇头,“没有。”
“那你躲什么?”
“我……”
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站定在她眼前,倒也懒得就上一个问题纠缠,只垂下眼瞧她,“走吧。”
她愣了一下,“去哪儿?”
“随便。”昆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这里面太闷。”
舒盈沉默了一瞬,“你女朋友还在隔壁过生日。”
他笑了一下,“你今天第三遍提醒我。”
她这一回接话倒是迅速,“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提醒你?”
他对上她的视线,“为什么?”
舒盈扭过脸,终于回答他的问题,“你女朋友过生日你不陪着,反而跟别的女生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像话?”
她声音极低,语气和往常一般,安静的、平缓的。
天晓得说出这句话,她挣扎了好久。
“哦——晓得了。”他恍然大悟般应了一声,“是蛮不像话。”
终于讲通,舒盈松了一口气。
对方却又讲,“走吧。”
舒盈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起来,蓦然转脸盯住他,提高了一点音调,“昆程!”
“臣在。”难得她语气惊起波澜,他应得自然而然,戏谑而轻佻。
舒盈被他这两个字又闹得不自在,意识仿佛一直还未归来,小声吐出几个字——
“我要生气了。”
声音虽低,他却听得清晰。
周溯曾同一群人无意间讨论起舒盈,往常插科打诨的一帮人,偏偏那天他没心思参与,听周溯讲了两句,便寥寥几语,截住了对方话头。
到今天,他仍记得周溯说,舒盈这个女生,给他第一印象是,很乖。
是了,乖。
乖得过分,看不出情绪。
不像同年纪里,他遇见过的女生,他给她们好,她们得了一寸,便要一尺。
而给舒盈一寸,她要被惊得退后三丈。
故而,她偶然流露出一点热情、流露出一点任性,都让他像见了什么新奇物件,想要护住这一点点从天而降的糖果。
他心里没来由舒畅,干脆半蹲下身,抬眼看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为什么生气?”
男生穿黑色的宽松连帽卫衣,躬身时隐约可见锁骨线条,下巴蹭着软软的料子,软软地扯她衣角,语气往下低,软软地同她讲,为什么生气。
舒盈哪里敢生气。
舒盈又哪里还有火气。
她不说话,他兴许是误会她还生闷气,又软了一点语气,“乖盈,不要生气了,嗯?”
上扬的语调,心底发痒。
舒盈应他,“好。”
“乖。”他笑起来,揉她脑袋。
*
跟着他出了长岛的门时,舒盈意识到自己又被巧妙地带了节奏,于是站在门口,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被吃得死死,没辙。
她跟在他身后,倒也不说话,只低着头,自顾自地走。
红绿灯拦住脚步,舒盈抬头看着旁边百货商场高楼上挂着的巨幅海报发呆,等着这几分钟过去。
这空档里,昆程的手机,忽地响了。
他看了一眼,瞥了一眼舒盈,“我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下。”
舒盈点点头,索性坐在了花坛边等他。
等待对于舒盈而言,并不无聊,她能够一个人安静地坐一下午,脑海里飘过不同的光影,像天空中柔软的云。
不受拘束,反而自在。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写,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吃,想爱,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她在情书里,给他写的话没有多么文艺,也没有长篇大论。
很简单地一行字,工工整整。
——想和你一起,慢慢长大。
神游间,一个半透明的牛皮纸袋被递到她眼前。
“赔罪。”
有人说。
晚风过境,她抬眼看。
对视,隔绝开路边所有灯辉。
一切黯淡。
他明亮。
她终于犹犹豫豫问出心中一直所想,“你……”
“嗯?”
“你,是真的和叶子怡在一起了吗?”
19
她一声问得不轻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