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下留情,却只侧身避开,没受下她那一跪。毕竟是长辈,宿欢倒也不曾为难,只是对那左中尉道,“拆干净些,地上的玉砖也别漏了,敲下来带走。”
“您这……”他身为今上亲信,定然清楚自家陛下对这宿家女郎有多看重,此刻见她轻飘飘瞥过来,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知晓她是要为难祝家了,只得哭笑不得的应,“臣明白了。”
这回是真的,连金渣银屑都不曾留下分毫。
祝夫人哭的晕厥过去,余下女眷也是嘤嘤不止,掩面啜泣着。再去瞧被拦在外面的祝家大郎,宿欢被那铁青的面色,暴突的双眼逗得发笑。听他叫嚣,便漫不经心的吩咐宿家家仆,“去,嘴堵上。”
转眸去看立在一旁眉眼温和的祝长安,宿欢走过去朝他扶着的如夫人略微一礼,再问他,“令堂如何?”
相较对待旁人的刻薄无礼,这文雅知礼的问候让众人不禁去想,太子殿下对这祝家二郎礼待至此,几个意思?
当然是为了给祝长安造势。
“当不得宿女郎这礼。”祝长安对此清清楚楚,便顺势向她还了一礼,道,“家母并无大碍,只伤了嗓子。如此,某替她谢过女郎。”
宿欢说,“那个祝家二郎啊……”
“当得的。郎君文采斐然、满腹珠玑,将来定有个锦绣前程。如此,令堂便当得这礼。”宿欢笑眯眯的撂出这句话,就算是在明面上护着他了。
他略略一怔,眸色复杂,随即便低眸敛下那些思绪,只笑,“女郎谬赞。”
“郎君谦虚。”宿欢瞧着祝家大郎气得双眼翻白,眼看要晕过去,更是耐着性子与祝长安你来我往的说着场面话,“祝郎君其大才,先前秋闱便有了个好名次,再到春闱,必然榜上留名,得入殿试。”
哦豁,那祝家大郎不禁气,竟真的昏了。顿时,宿欢便绷不住笑,还得做样子与祝长安客套道,“令堂病体难支,还是回屋歇息的好,莫要受风了。”
祝长安对正堂里哭哭啼啼的妾室与那些稚儿幼女也无甚担忧关怀,便听从宿欢的,扶着如夫人回去了。
“房梁上也瞧瞧,免得错过了甚。”宿欢倚着楹柱,抬首看了眼梁上,语气戏谑,“给旁人留下别的便不好了。”
霎时,便见那晕厥过去的祝夫人悠悠转醒,扑过来便要抓挠宿欢,却被她侧身躲开,狠狠撞在了柱上,“咣”的一声,宿欢听着都疼,顿时笑着啧道,“呦,您可别撞坏了脑子,倘若傻了,您那个除了吃喝嫖赌便一无是处的宝贝金疙瘩,可会养着您?”
听闻谩骂宿欢也不在意,却不禁低叹,“怎的这一家哪个的嘴都不干净呢,和积了百十年的茅坑似的,怕是平日里便臭惯了罢。那个祝家二郎啊,说是聪慧,这骂人的功夫却连半点儿也没学到。”
而后朝后递了个眼色,便有人来堵她的嘴。
“得,你们先看着,我四处转转。”她眯着眸子打量四周,随即看见个跪在边上的丫鬟,年约十六、七罢,瑟瑟发抖、浑身哆嗦,低着头躬着身子,几近瘫倒在地。因着离得近,宿欢便抬脚轻踢了下她,道,“起来,给我领路。”
“女郎!女郎饶命啊,女郎饶命,婢子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啊,清清白白的人,家里还……”
“嘴皮子恁的利索,还怕死?”轻哼了声,宿欢不耐的打断了那丫鬟的话音,见她嘤嘤嘤着不敢说话,忍不住笑着再用脚尖碰她的膝盖,“陛下最是仁慈,你家老爷犯得也不是灭九族的罪名,起来罢,领路。”
这般,那丫鬟方才抹了抹面上的泪,直起身看向宿欢,眼圈仍是红的,说起话来也抽抽噎噎,无端可怜,“您、您要去哪儿啊,婢子是府里的粗使丫鬟,许多……许多院子都没去过的。”
“那可认得路?”
“路还是认得的。”
“认得就行。”这般,宿欢方才漫不经心的道,“先领我去主院儿瞧瞧。”
小丫鬟便应,“您和我来。”
路上步步成景,宿欢看着看着,忽问,“这院子是何人布置的?”
“是如夫人哩。听闻她是个大家小姐,是士族,还是甚清流,身份可高了,见识也多,瞧将这院子捯饬的多好看啊,可惜夫人偏偏看不过眼。”话题略偏,小丫鬟顿时悄悄的去看宿欢,见她似是没发觉,方才将话儿又扯了回来,“那时啊,还是许多年前,听讲那个时候的如夫人可好看了,比如今的京都第一美人还要出色。老爷当初偏宠如夫人,她要将院子改了就由着她改,哪怕是如夫人后来失宠了,这院子还是不曾过时哩。年年翻修一下,老爷或是喜欢,就没再拆过了。”
宿欢说,“几日不见,长安可曾想我?”
“唔。”宿欢应得漫不经心,端详着周遭,忽而问她,“祝家待如夫人如何?”
听她问这个,小丫鬟不禁有些迟疑,“这……”
“如实说就是。”低敛眉眼,宿欢清清淡淡的语气却是吓得她再度颤栗起来,“我还能在这儿杀了你么。”
“……待如夫人也就和……旁的世家待妾夫人无甚差别。”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小丫鬟此刻在前面领路,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