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原本看中的优点的确有,可缺点同样明显。
这种小门小户小胡同的地方,一发生什么事就左邻右舍全知道,然后就街知巷闻了。普通人家还没什么,便是有什么丑事也就让人议论一阵子,谁家还没个丑事儿,今天你家明天我家,谁也别笑谁。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注定不会像其他普通人家那样过日子,样貌又太显眼,才找了一个炮友就弄得这么风风雨雨的,可就算她安安生生地不惹事儿不找炮友,难道就能清净了么?当然不可能。
一个美貌有财,大龄单身独居的女子,本身就足以让人兴趣十足了。
“以前是没钱,只能住这种小院子,现在我也算小有积蓄了,太好的宅子买不了,普通大点的还是可以的,也不用太大,就三进,最好有很大的园子,弄个花园,有花有树有池塘,咱们住不了那么多房间,也没法全部自己打扫,所以要请些人,打扫的,料理园子的,还有看家护院的,对,这个要紧,也要找几个……”
甄珠掰着手指头一一说着,越说越清晰。
虽然她不习惯自己家里有外人住进来,也不方便让人服侍,但入乡随俗,在这古代,想活得有保障点不被打扰,还是起高墙住大宅比较好。外面那些人,包括何山,为什么能肆无忌惮地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因为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单身弱女子,完全没有足以让他们惧怕的地方。但如果她是一座大宅的主人,有仆佣随从,有家丁保卫,情况就会大大不同。
这是个男权社会,但这更是个封建社会。
男人欺压女人,富人欺压穷人,不同等级间,等级的压制是大过男女性别的差异的。
虽然起高墙住大宅也不是说就高枕无忧了,万一碰上恶奴欺主,结果恐怕会比被人说三道四更糟糕,然而总不能因噎废食,总体而言还是提升下阶层,从普通小市民变成富人阶层的好处多一些。
甄珠把想法说完,便看向阿朗:“你觉得怎么样?”
阿朗用力点头,眼睛发亮:“好!”
甄珠笑了:“那明天咱们就去牙行。”
——
甄珠和阿朗商量着搬家的事,那边,阿圆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拿着那画回到官署,天还没黑透,他饭也没吃几口,坐在厅里翻来覆去地看那副画,时而脸红时而傻笑,看到那四行诗,又时而脸色严肃,看得一旁的缺七不住用眼神询问少八今儿少爷出门都干啥了,可惜少八没接收到她的脑回路,傻愣愣地没个回应。正看着,外面又有小吏来报:知府大人求见。
阿圆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见不见。”
缺七犹豫了下,还是道:“公子,还是见下吧,前两天他便来求见过一次。咱们到底还住在官署。”
毕竟是一方知府,也不是什么小官小吏的,若非方家本身根深蒂固底蕴深厚,只凭如今方家家主一个户部尚书的名头,其实还不足以让一方知府如此卑躬屈膝,他们如今在人家地盘上,又不是京城,也不好太过拂他面子。
阿圆一撇嘴:“罢了,让他进来。”
说罢小心把手里的画卷了,递给缺七:“明天找人裱了,小心些,别弄坏了。”
缺七接过画,也没看这让她家公子看了半天的画到底画的什么,只应声答是。
不一会儿,知府大人便到了。
知府姓刘,姓氏普普通通,人也普普通通,五十多岁的人,面白微胖,留着小胡须,长相不丑也不俊,若非穿着官服,便是扔人堆里也看不出什么贵人相来。
也的确不算什么贵人,刘知府出身普通耕读乡绅家庭,又没拜什么名师,无家族可依,无名师可靠,三十来岁考中举人后靠着资历慢慢熬,五十多岁堪堪熬到知府,顶多再过十年便致仕了,运气好再往上升个一两级,运气不好知府就是他的天花板。
若非这样的关系,知府好歹也是一方大员,对阿圆一个京城来的纨绔也不会这般恭敬到巴结的程度。
不过阿圆受惯了巴结讨好,也没觉得刘知府这态度有什么不妥的。
刘知府来也没什么事儿,罗里吧嗦一大堆,不过是问阿圆这些天可曾吃好玩好,问他还想去哪些地方,事先说下他一定奉陪云云。
阿圆耐心听了半天,见他还是这般废话连篇,便不耐烦了,不吭不气地拐着弯儿地赶客。
那知府又岂是没便知道他不耐烦了,于是又笑着说了几句便收了尾,只是最后,又小心问道:
“公子,您还要在洛城待几日?令……悦心堂那事已了,这些天我让人盯着,的确已经不再售卖那‘风月庵主人’的图,坊间私底下也无流传,想来那……悦心堂东家也不敢阳奉音违。”
阿圆挑眉笑道:“怎么,不耐烦伺候小爷了?”
刘知府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忙道:“哪里哪里,下官怎么敢。只是听闻方大人辛勤国事,几位公子中又只对公子您格外看中,公子这般久居外地,下官唯恐方大人担心您哪。”
说白了,便是怕阿圆在洛城待久了,他爹思子心切责怪他这个地主。
这也不是没可能发生的事儿。
阿圆点点头,没趣儿地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胆子还没耗子大。”
顿了下又道:“我再留些时日,等走时自会告知你,你且忙你的,没事儿也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