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这管家说地言之凿凿,但,毕竟都是推测,完全没有实证,况且——”他顿了顿,微笑着看着崔相,“爱卿与方家不是姻亲吗?他无缘无故为何要跑到爱卿府上放火?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是啊,说一千道一万,堂堂一个尚书府公子,更是丞相姻亲家的公子,为何莫名其妙跑到丞相府上放火?既然考上了贡士就说明不是脑子有问题的,那会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其做出这样的事?这一点怎么都说不通。
除非解决这一点,不然单纯以时间点上的巧合便要将其认定为放火犯,未免难以服众。
崔相看着眼前这位他一手扶持上帝座的青年,目光炯炯:“什么原因,皇上您不知道吗?”
高琰眼神微敛,“不知。”
“那皇上也不认识那女子了?”崔相指向甄珠。
高琰的目光轻飘飘地望过去,又迅速地移开,“不识。”
崔相笑:“尽管如此,您还是要保他们?”
高琰摇头:“不是要保他们,而是并无证据能定他们的罪,老师,”他看向崔相,又叫起两人熟悉的称呼,“您教过我的,为君者不可妄断是非,不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人定罪,否则,不就是昏君了吗?”
崔相低低笑了起来。
“可是,如果我说,我今日非要定他二人的罪,要他二人的命呢?”
甄珠一直低着头装哑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听到这句,却忍不住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崔相。
此时,崔相脸上俨然已经没有一丝对君王的尊敬。
他负手站立,背脊挺直地站在高琰身前,明明身高并不如高琰,却分明有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怎样,皇上,我若执意如此,您难道反要定我的罪吗?”
他继续说到,自称仍旧是“我”。
高琰脸上的笑意消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僵直着,半晌,目光终于看向了崔相身后。
看向了甄珠。
分别许久后,两人的目光终于相触。
刹那间,甄珠便感觉到,身份改换带来的隔阂不翼而飞,那双倒映着她身影的眼睛,仍旧是那个与她在冷宫互相依偎的少年的眼睛。
狗儿……
喉咙里梗着他曾经不雅的名字,甄珠心跳如擂鼓,胸腔间仿佛被什么压着堵着,沉重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然而,高琰的目光却已经从她脸上移开,再度回到崔相脸上。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无端定人罪名,即便您是朕的老师,朕也不能徇私姑息。”
崔相静默着,良久,叹了一口气。
“你太让我失望了,高琰。”
伴随着他的话声的,是刀剑自鞘中拔出的声音。
第172章 哥哥
正午时分,京城上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
乌云渐渐聚集,沿街的店铺不少都关上了窗户,行人急匆匆地走着,不敢有片刻停留,往日正该喧闹的帝京诡异地沉默。
两刻钟前,那位京城百姓还从未见过的新帝第一次出了皇宫。
一刻钟前,崔相府邸传来求救喊冤的传闻传遍京城。
而就在刚刚,京城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一队又一队衣着整齐的兵卫,有鲜红衣衫的禁卫军,有满身锦绣的羽林军,还有穿着不起眼衣裳,动作却十分整齐的私军。羽林军从皇宫而来,禁卫军从禁卫军大营而来,那些灰衣的私兵,却是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步履整齐,列队分明,执枪带刀,飓风一样从京城的街道上刮过,行进的方向却是一致的——崔相府邸。
再然后,不知多少户权贵人家突然忙碌起来,当家的老爷要么穿戴整齐匆匆乘车出门——去的也是相府方向,要么吩咐家人闭门谢客龟缩不出。
于是一条又一条小道消息纷纷流向市井。
“……别是又要变天吧?”
临街杂货铺的老板低声咕哝着,手脚麻利地关上了窗,想想,又把门也关上了。
——
大批羽林军、禁卫军,以及相府私兵赶到时,方朝清便察觉到了。
但是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他看着眼前的人。
趁着相府兵力都去追击阿圆一行,趁着崔相的目光也被引开,他让仅有的几个衷心于高琰的大nei高手之一带他潜进了这个院子,这个,之前守备森严,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的院子。
而现在,这个秘密终于展露在他的眼前。
“啦啦啦……啦啦啦……”
躲开看守,一进房间便看到窗前的女子倚窗轻声哼唱着。长发如瀑,白袍如雪,眼角的纹路暴露出她人已不年轻的事实,然而那张脸却仍旧是端庄秀美的,而若那眉眼的弧度再凌厉些,颧骨高些,唇再薄些大些,便活脱脱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崔相的模样。
崔妈妈说,崔相有一双胞亲妹,两人长相绝似。
只可惜这位崔姑娘红颜薄命,嫁人后不久便去世了。
然而,本该已经死去的人却好生生地在他眼前。
不,说“好生生”似乎也不对。
他已经进来了这么久,她却似乎还是没有发现他,仍旧兀自哼唱着,双眼空落落地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若非那缺乏血色的唇还在轻轻蠕动,简直就像一尊仿真的人偶。
方朝清仔细听着女子哼唱的曲调,才想起似乎是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