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付相亲,他还真有点儿业务不熟练。
老爷子在事业上叱咤风云,在家庭上却显然有所空缺,唯一的大儿子早年便婚姻有名无实,之后找的柯江他妈也无甚感情,到了中年离婚后,孤家寡人一个;而大孙子柯成被家里催着早早联姻,夫妻俩只能维持表面和平。由此,他一直希望自己最喜欢的最乖巧的小孩儿,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既然不求他继承家业,就求他能够家庭幸福美满,比父兄多得一份感情。这也是老爷子一直以来对柯江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但这次不知是怎么了,雷霆手段乍现,直接哗啦一场相亲宴给柯江安排上,把柯江直接给砸懵了。
在场的那么多姑娘,挨个打完招呼,柯江连谁是谁都没记清楚,在他眼里都长得差不多。他只好在心里给人家贴标签,这个是张家的,那个是李家的。扭头再一看,好嘛,又分不清了。整个柯宅里灯火通明,从大厅至花园,满是淡淡的香氛与各色女士香水的交织,细声的交谈与笑声快要溢出,来回之间觥筹交错。佣人随处准备伺候,他父亲站定于客厅中与长辈交谈,他哥则在这种场合亦如鱼得水,与同辈人交流得自如流畅。唯有柯江,要面对的是一群千金小姐,饶是他善于交际,也有些招架不来。
徐立今天倒不y-in阳怪气了,过来调侃他:“你小子,艳福倒是不浅,看上哪一个了?”
“你当我愿意呢,”柯江哭笑不得,“我能怎么办。”
徐立乐了:“我给你支个招,你只要找出一个来,今晚估计就没人s_ao扰你了。”
柯江觉得这话倒不无道理。他环顾一圈,眼睛突然一亮,朝着某个短发的女孩儿走去。
短发女孩并不过分热情,只是礼貌地:“柯江,生日快乐。之前我们是同学,还记得我?”
“谢谢你,”柯江笑道,“当然记得。”
两人很快攀谈起来。柯江的外形已足够让人心生好感,更何况他性情温和,说话时没有别的阔少那样惹人生厌的倨傲与自以为是,今日大部分前来赴宴的女孩都挺情愿。只是短发女孩始终不冷不热的,甚至还试图甩掉他几次,未能成功,无奈地面对女伴们调笑的目光。她这样的态度很正常——柯江依稀还记得,之前在国外上学时,这个女孩儿就已出了柜,当时还有个女朋友,今夜想必也是被家里逼着过来的。柯江心有戚戚焉,心想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别介意我暂时抓着你作个挡箭牌吧啊。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旁人见柯少始终跟着某位年轻女士不离左右,想必是看对了眼,自然不会没脸没皮地上前叨扰。众人用过餐、切过蛋糕,柯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由人推下来,与众人都寒暄过后,含着笑看向柯江。
柯江有些紧张,他细心地向女孩递上一杯果汁,朝她解释说要去与祖父说说话,看起来绅士又体贴。这一套动作结束,他方施施然走向柯老爷子。
“觉得怎么样?”老爷子意有所指,“似乎是孙家的女孩儿。”
柯江半蹲下来,诚恳地:“爷爷,您也太心急了,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再说了,我看上她,她也不一定看上我啊。”
老爷子摇摇头:“谁还看不上你?你要真看中了,那我就放心了。”
柯江一口气总算暗自呼出来,心想徐立那小子这回出的主意还行,至少还能把老爷子给糊弄过去。没想到,下一秒,老人的话就让他僵在原地。
“江儿,你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不知道你那些事…那些演戏的,不论男女,都不许去招惹。”
老人声音不高,只有近身才能听得到。那双有些浑浊的鹰眼里,透着说一不二的警告意味。
爷爷知道了。
柯江脑袋嗡得一声,一时半张着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里透出几分慌乱。
“柯江!”徐立在他身后喊他名字,走近来看到柯老爷子,忙打了个招呼,“爷爷,您老还好?”
老人对外人一向不苟言笑,朝他仅点点头致意。柯江勉强镇定地站起身,听见徐立在他耳畔轻声说:“有人找你呢。”
柯江下意识地转头,在他身后数米处,谢白景独自站着。那个他稀罕的不得了的青年,穿着一身俊朗西服,还是那天他亲自给挑的。一身窄腰长腿,脊背挺拔,身材好得优越。面容俊朗,肤白而半点不削弱他的气场,一双眉眼漂亮得凌厉,透着年轻的蓬勃朝气,偏生那薄唇微抿,显出一股不容招惹的矜贵。无人陪伴左右,但周围沉默着旁窥的人已成了他的虚景,他这样冷淡从容地立在那儿,仿佛站在整场宴会的中央。在与柯江的目光相触时,那目光难以察觉地柔和些许,但仍未出声唤他。柯江知道,谢白景最聪明,绝不会在这种场合莽撞地出声。可这本该是他生日这天最大的惊喜,落在这里,却让他心头一紧。
柯老爷子并未说话。他亦沉默着,甚至没有向不远处那夺人眼目的年轻人施舍半点目光,只平静而重若千钧地看向他最疼爱的小孙子。
他不是能被轻易蒙蔽双眼的老糊涂。柯江这么多年在外胡闹,不是没人将那些证据递在他眼前。但他始终想,兴许柯江是年轻贪鲜,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而现在不同了,柯江既是为那人一掷千金,又是与人同住,哪怕只是分别几天,都要追着过去,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甚至连正事都会抛在脑后。就算对柯江再纵容,他也不能在这样关键的问题上含糊放过。
“爷爷,”柯江甚至不顾徐立还在他身旁,哀着声,“我之后给你解释,现在……”
柯老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心脏与肺都不好,如此一咳嗽,面色涨得通红,手颤抖着按住胸口,整个人弓起身子,似要将肺都咳出来。周围人皆大惊失色,几个护工忙蹲跪着安抚。好不容易平和过来,老爷子半闭着眼,倚靠在轮椅靠背上说不出话,数人都围绕在老爷子身旁安慰递水擦汗,连柯成都被惊动了,赶过来看他。而传闻中老爷子最喜欢的那位柯家二少,手臂绅士地虚虚挽着一个短发女孩,从人群中复回轮椅前,安慰般地笑道:“爷爷,别太激动。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孙小姐,我的大学同学。”
无人在意那个漂亮得令人惊艳的年轻男人是怎么回事。但凡耳朵灵敏些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听过柯江力捧某个小明星的传闻。只是柯江再怎么不中用,也是柯家二少,这样的场合,自然只会与他身份相仿的佳人携手,这样的选择实在合乎常理,甚至让看客心中有几分失望。至于那个在宴会中途乍然出现,后来又无声无息地离开的年轻人,只会成为人们口中不咸不淡的无趣笑谈。
直至深夜,生日宴将将结束,柯江亲自送那位女同学上了车。他回身,徐立正从大门大摇大摆出来,准备回家去,却被他揪着领子一直拎进花园的隐蔽处。
“你让他来的,”柯江咬着牙说,“是不是?”
徐立愠怒:“你在说谁?谢白景?关我屁事?!”
柯江:“我根本没要他来,他连老宅子在哪儿都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我他妈出来吹个风,看见他,就让他进来了呗!他不是你小情儿吗?”徐立吼道,“你发什么疯?”
柯江缓缓松开徐立的衣领,他喘口粗气,心想自己确实是太冲动了,满肚子的火,逮着人就开炮,气焰顿时蔫了下去。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该去与爷爷说清楚,并且看看谢白景现在如何。柯江扭头就要走,却又被徐立拽住胳膊。徐立声音发沉:“你这是要认真了?你之前跟我说得什么,都在放屁呢?你不会还要把这事儿给你爷爷说吧,你脑子没进水?”
柯江甩开手:“你管呢?”
徐立当即火起,要大发脾气,而这回柯江根本不想再看他,将他一人留在原地,他气得想砸墙踹桌,又碍于这是在柯宅,最后硬生生地吞下一口气。
想他以前跟柯江一块儿长大,不是没有过心平气和的好时光的。柯江年纪小时,白雪团子般软和可爱,谁对他好一分,恨不得回撒娇卖乖个百分。徐立曾经又有多骄傲,他只是个旁系偏支,父母无为,在家中常被堂兄表哥看不起,隐隐被排斥于主流之外,可柯家的小少爷却是与他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呢!然而柯江越长越大,尤其是出国后再回来,怎么却与他越发生分了?细数这快一年的时间里,两人红过多少次脸、吵过多少次架,又都因为什么?
除了那个横c-h-a一脚,靠卖身博得利益、不要脸不要皮的小明星,徐立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原因。
佣人告诉柯江,老爷子已经睡下了。父兄也已休息,只有柯嫂女主人般地站在二楼的楼梯旁,倚着扶手,高高地往下看他,似在揣摩他此刻的想法。柯江独自站在原地半晌,没有打算再上楼,而是不顾佣人劝阻,独自去车库取车,开往之前与谢白景同住的公寓。
自从谢白景进组后,他一直都住在自己的那间房子里。这还是他这么些日子里头一次回来,甚至心中都有几分惴惴。
这事儿他实在做得不好。但那时情急之下,他却没有别的办法。柯江并非愚孝,只是面对最亲的亲人,所有底线都不复为底线,除了步步退让,别无他法。祖父对他的期望,他一直知道,不可能就这样将他喜欢男人的事实公之于众。柯江站在电梯里,俊面上显出疲倦的神态来。直至电梯门开了有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上前解锁打开门。
公寓里亮着一盏小小的灯。
柯江的心猛地落回原地,换鞋进门,一眼便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谢白景。谢白景已经换了衣服,一身居家服,看起来距离要更近一些。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摆弄着手机。柯江心又酸了,轻声喊:“白景。”
谢白景看向他,依然是平淡地:“回来了?”
柯江嗯了一声。他靠着谢白景坐下,长长叹了口气:“之后谁送走你的?”
“李助理。”
“今天在那儿…我没有办法,”柯江尝试着组合语言,“我还没向家里出柜,你懂的吧。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以为你还在拍戏呢。”
“是我来得太突然,没给你打声招呼。”谢白景平静地,“我明早就回去。”
他看了一眼柯江。柯江今日穿着一身很漂亮的暗纹西服,一点也不显得老气沉沉,特别的蓝色格外衬得肤白,灵动又高贵,就连领间的领带都很搭配,只是显然并非是之前谢白景送他的那条。
谢白景想起自己今天换上的那身衣服,兀然觉得十分好笑。
这种好笑,主要是嘲讽自己。
第48章
谢白景兀然觉得十分好笑。
这种好笑是针对他自己。他在剧组的戏份正处于最后的收尾阶段,再过几日就能杀青回来。但哪怕只差这么短短几日,他还是选择请了假,一早坐车回到s城。不为别的什么,只为了当时柯江挑选出那条领带,让他作为生日礼物时的神情。他早该料到,柯江这样的人过生日,怎么会缺人一声祝贺。一些床上的甜言蜜语,亦如同一条羽毛轻轻落下,无声无息。柯江当场慌乱的回避,装作他不存在并挽上另一个女人的模样,更让谢白景重新冷静下来。
他仿佛只作看客,眼里尽是漠然。除了一点点对自己的嘲讽,还有一些被刻意压制住的怒意。
柯江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
柯江沉默一两秒,试图侧身去亲吻他。出乎他意料的是,谢白景并未推拒,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亲吻,间或主动地迎合,只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凶狠与激烈。柯江心想,这大概代表他不算生气吧?
“柯江,”谢白景这样唤他名字,攥住了柯江试图往衣服里探入的手腕,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儿,“我刚打扫了一下家里,很累了。”
“你打扫家里?”柯江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他多日未回来,虽让钟点工每周来清洁一次,但钟点工知道他脾性,不喜欢个人空间被人侵犯,见公寓无人住,只会作简单的清扫。想必这多日过来,家里还是有些角落蒙了灰尘,现在一看,一些他走时还杂乱的摆设与乱丢的衣物也都被收拾整齐。
谢白景:“这段时间没住这里?”
柯江面露窘色:“嗯……下次让阿姨打扫就行了。既然累了,那你就,早点休息吧。”
他刚开始搬来与谢白景同居的理由便是自己没有房子住,现在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了。柯江绞尽脑汁试图解释,而谢白景似乎并不在乎这个答案,起身回了房间。柯江独自洗漱完后,悄没声地钻进了被子里。被子里很暖和,而柯江的手脚一年四季总是冰凉凉的,在碰到青年温热的身体时,谢白景明显微微蹙起眉头,却没有推开他。
“白景,”柯江软着自己都没法接受的声音,压低声线,将成年男人的沙哑与少年的清澈结合得恰到好处,带了点委屈,又带了点讨好,“别生气了,白景,宝贝儿,小谢。都怪我,刚才没去找你,我不想让爷爷伤心,结果让你伤心了。那个短发女孩,她不喜欢男人,我只是请她帮个忙。你是特地来陪我过生日的对不对?坐那么久的车来,还把家里给收拾了……”
柯江伸手去拥抱住他,手臂环绕着他的腰,头埋在颈窝里,像八爪鱼般缠上去,软软的翘起的黑发顶着谢白景的下巴,整个人都展露出毫无防备的依赖与坦诚。谢白景能听到他的声音闷闷的从怀抱中传出来:“我还有礼物要给你,前两天我刚定了一个项目,拍一个微电影,你是主角。今天我也不是故意的吧……”
“可我喜欢的男孩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谢白景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
他为什么要陪这个长不大的男人玩无趣的恋爱游戏?
谢白景有时候都分不清柯江的真假,或许柯江就是习惯这样,以裹着蜜糖的姿态蛊惑人心,游刃有余地将一段本该丑陋的金钱关系转换得漂亮无缺,如假包换。而他确实不该责怪他,柯江是什么样的人,本就无需对他施以承诺。只是谢白景更无法原谅自己的不理智,他以身体为代价踏入泥潭,本该冷静地、清醒地处在这段关系中,依循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在意那些无谓的羁绊,需要的仅仅是往上爬。而他那满心燃烧却被刻意克制的怒意与……匪夷所思的嫉妒。
这是第二次了,他因为柯江身边的另一个人而由衷的在意与愤怒。有一有二,是否还会再三再四?他是否会变成那些争风吃醋的玩物,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讨一个人的欢心?
那太荒谬了。
柯江始终半睁着眼睛,连睫毛都只敢轻微地颤动,压抑着呼吸,心底竟然有几分忐忑。他哄过的人不计其数,没有一个不会向他的这些招数投降。可谢白景始终是个意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地伤了人的心了,又或者对方根本不在意,不论是哪个结论,都让他头一次格外的局促不安。
终于,谢白景开口了:“柯江,生日快乐。”
柯江如愿以偿地露出笑容,颊边凹出一个浅浅的窝。但他还没拿准,试探性地得寸进尺:“能给我唱首生日歌吗?”
房内安静了几秒,柯江险些开口讲我瞎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可谢白景只是平静地,有几分漫不经心地:“祝你生日快乐……”
年轻人的嗓音也似被上帝加冕过,清冷凌冽,富有磁性,如山中冰泉。当他唱起歌时,拿冰凉凉的冷漠作底,衬上曲调的自带温柔,出乎意料的温和。柯江的眼睛慢慢睁大,而笑容亦逐渐加深。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谢白景垂下眉眼,吻在他的酒窝上。柯江的手熟稔地深入对方的睡裤中,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尽管谢白景早已提到明天需要早起以及今日的疲倦,但他仍然很配合,攻势亦不减半分。很快,昏暗的房间内响起啧啧的黏腻水声与男人的喘息。这件事似乎是使人熟悉的最快途径,滚烫的性器将他俩相连,两具几个月前尚且陌生的身体已经熟知对方的敏感之处,不论心有多冷,身体总是温热的。
第二日清晨,谢白景起床穿衣走了。
他回顾了一眼这间一百来平的公寓,突然恍惚了几秒。他无法形容昨夜自己回到这里后,发觉数日无人居住时的心情。他是一个很难养出依赖与亲近感的人,这儿是他这小半辈子里头一个产生些许感情的地方,比在老家那间破旧y-in暗的老屋更让他觉得是“家”。然而当他阔别后回来,却发觉这里并没有半点儿人气,陌生而冷清。短暂的一夜过后,这里又好似恢复了原样,充溢着柯江的味道。柯江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头歪向一边,黑发乱七八糟,呼吸安稳。
谢白景为他盖好被子后离开。小李在楼下的车中等他,看见他后只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
“小柯总的特助联系我,”小李谈及公事,要显得稍微专业点儿,“等你这边结束后,会安排一个综艺与一部微电影的拍摄,品牌代言已经谈妥了,也要准备参与了……你昨天,没事儿吧?”
谢白景眼睛都未抬:“我有什么事?”
小李下意识地闭了嘴。昨日他亲自跟着司机送谢白景回来,不是没有想讨好下小柯总的想法的。金主过生日,小情儿怎么能明明不忙,还不赶去送上生日礼物、共度良宵美景呢?小柯总的朋友徐少还特地提点,说会帮忙送进宴会场,小柯总必将高高兴兴。只是他眼看着那位徐少带着谢白景进去之后没多久,谢白景便独自出来了,一身寒气逼人。他不敢问太多,对于这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心中始终有几分不敢招惹的恐惧。
哎,他是想明白了,小李默默地于心中揣测,嫁进豪门不易啊,谢白景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昨晚上肯定是觉出与柯家的差距了吧?说不定是被轰出来了呢?
柯江睡到中午才起,打了个电话让人送来些吃的。吃过午饭,他慢条斯理地换衣、开车,重回老宅。
他打得一手如意好算盘。他相信老爷子那么多年对他的疼爱不是假的,他好生撒个娇、做些苦力、说说委屈,总能换来又一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柯老这回是铁了心了,生怕遭受小孙子的卖萌蛊惑,房门紧闭,拒不接客,连他小孙子都算“客”列。饶是柯江在房门前左右来回转悠,两名护工守在门口,硬是不让他进。柯江又有些担心起来,面露忧色:“爷爷究竟是不想见我还是病情加重了?昨晚吃药没有?”
房门乍然打开,竟然是柯成从容地出来,顺手带上房门,根本不给柯江往里窥探的机会。
“爷爷没事,”柯成看弟弟一眼,“只是不想见外人。”
柯江瞳孔一缩,险些崩了,沉着声音反问:“谁是外人?”
柯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今日在家,未穿那些昂贵的手工西服,而是很休闲的模样,只是未有衣装,他随柯父的面貌更显平庸。他自然地往楼梯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似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弟弟:“忘记与你说,你嫂子怀孕了,是个男孩。”
柯江冷笑:“那真希望是柯家的种。”
柯成当即变色,勃然大怒,抄起身旁的花瓶便要砸。柯江却知道他只是作作样子,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躲都不躲半下,面上仍带着他招牌的笑,眉眼弯弯,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语气中颇有几分嗤笑的意味:“柯成,你在我爷爷面前说些什么呢?这么大人了,有劲没劲?”
“是谁让整个柯家蒙羞?!”柯成最恨的就是他故作乖巧淡定、又张嘴不饶人的模样,将花瓶扔下,其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滚了又滚。旁边的护工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看见这兄弟阋墙的一幕。柯成冷眼看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曾经的厌恶又涌上心头,着重地重复了一句,“你爷爷?是谁让你、爷、爷失望?嗯?一个同性恋孙子,需要我来说么?他老人家昨夜气到两三点才睡,你在哪里?在与男人厮混?”
柯江脸色白了白,很快恢复镇定。对面的男人显然怒意未消,但到底多年城府,颇为挑衅地,作兄长姿态:“柯江,我作为你大哥,不得不替爷爷说一句,你还是尽快改掉你那喜欢男人的恶心毛病,以免让祖父老了还要替你受人白眼。昨天那个半途过来的人,半点教养也没有,是不是你外面养的?他叫什么?”
“关你屁事!”柯江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你他妈动他一下试试?!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你算什么东西?管得到我?柯成,你先把自己屁股擦擦干净吧!”
一个护工推门出来,低眉敛目地:“两位少爷,柯老吩咐你们不要吵了。大少爷,柯老还有事要与你说,请您进来吧。”
柯江乍然止住声,近乎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祖父房门的方向。他的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勉强以平和的语气,不知在说给谁听,颇为仓促地:“我之后再来看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