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轻抚上她消瘦的脸庞,毓岫烟淡淡道:“你恨我吗?长长的睫毛轻颤,月若兮唇角微动,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是啊,因为无所谓,你不爱我,有哪里会恨呢?”她自嘲的笑着,忽然,她的笑容一僵,细长的眉紧皱在一起,“你...”
推开她的手,月若兮将她平放到床上,淡然道:“我不恨你,是因为是我背叛在先,如今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说罢,便脱下毓岫烟身上的外衣,也不管身上大大小小有的还在渗血的伤痕,随意的套到身上。
看到那人已然走到门口,毓岫烟出声唤道:“月若兮。”她停住脚步,却是没有回头,毓岫烟看着她挺直纤细的背影,平平问道:“月若兮,若非那时我们是对立的两方,结果可会有所不同?”
清冷的双眸中一抹痛楚闪过,月若兮沉声道:“当年我对你说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说着,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初见那人时,她一身华服,身姿妖娆,容色倾城。
不过是擦肩而过时一个随意的轻笑,却让那颗一向平静如水的心荡起了波澜,那人早已远去,而自己却依然站在原地。
她知道那人是当今的公主,是那个杀害了她全家上下三十六条人命的人的女儿。
但那人也在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时救了她一命,这一害一救,能抵销了吧...她自欺欺人的想着。
只不过天意弄人,晟王起兵,楚逸轩的反叛,以及自己早已部署的所有...一切都已命中注定,她不能也无法逆天而行。
她是“兰宫”宫主,而自己则是“无邪教”凤后,从开始到结束,她们一直便是站在对立的两面。
门外早已空空无人,毓岫烟恍然的收回视线,缓缓的闭起了眼。
那年雨落黄土,她们对立而视,她身后有着十几个人,而自己却孤零零的站在雨中。
那年的雨很冷,却冷不过她看过了的视线。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大到足以冲散她身上的血迹,她倒在泥泞中,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污渍,而她的白衣却依旧洁白,未染尘埃。
她记得那人临走时的话,“你父皇杀了我全家,如今,我只不过是让他血债血偿而已。”那句话,伴着她说话时爱极又恨极的神情就那样重重刺在了自己心上。
那时她蓦然发现,原来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朱砂
塞外的冬天极为严寒,傅离尘穿着一身火红的皮裘,领口密密砸着一圈黑色的短绒,将原本就极白的肤色更衬得如同新雪,他静默的站在院中,双眸半眯看着院中盛开正艳的红梅。
年年芳信负红梅,江畔垂垂又欲开。
珍重多情关伊令,直和根拨送春来。
院中矗立之人深深吐息了一下,腰际一束银光乍现,火红的衣袍随着那人舞动着,薄软的剑如同一束天蚕丝带蓦然,而那人握剑的手纤细苍白,青色的血管暴起。
红梅随着剑的滑过落了满地,傅离尘神色清冷,一双狭美凤眸中却映出点点苍凉,他挥剑的手越来越快,朵朵红梅簌簌落下,有几朵落到他的发间,顺着漆黑的墨发缓缓落下,竟如同下着红雪一般。
握剑的手越来越紧,傅离尘却蓦然停了下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子软软的靠在一旁的梅树上,他伸出手,一朵梅花缓缓飘下,正落到他莹白的指尖。
他又忆起那年镜湖湖畔,同样花瓣纷飞,少年挥剑割袍,明黄色的衣角落尽土中,少年脊背直挺,暴漏在他眼中的半面侧脸紧绷,但负在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着,他半靠在树上,微眯起眼看着少年,再挪不开视线。
那时傅离尘并不知,只一眼,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去遗忘,只一眼,便要纠葛着他的后半生,只一眼,便注定了半世的情缠。
苍白的手覆上心脏,傅离尘紧闭起眼。
指尖的红梅飘零着落地,如同那块撕裂的黄袍。
方顾影站在远处,皱着眉望着他,半晌,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痴儿...”他凝神走过去,将微微颤抖的人拥进怀里。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药香,傅离尘伸手紧紧握住方顾影的衣衫,低声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大师兄,我后悔了...”
方顾影轻拍着他的背,叹息道:“这本就不是你能左右的,红线早已一头缠在你手上,一头附在他身上,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没用...”傅离尘苦笑,“我本就是个自私自傲的人,我自信的以为喜欢就是喜欢在生面前毫不重要,我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引他入网,却没想到真到了收网时会那么难...早知会如此,当初又何必牵扯上他,到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不怪你,”方顾影轻抚着他的发,“这不过是人的本能,小尘,还有一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你们都能活着。”。
傅离尘身体一僵,他从方顾影怀中直起身,直视着他狭长的凤眸,缓缓的摇了摇头,“大师兄,你知道我的...”。
一向清冷的眸底浮上几分怅然,方顾影沉声道:“小尘,这是唯一一个,称得上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两全其美...”傅离尘自嘲的咧了咧嘴角,“大师兄,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不能...哪怕我死,我也要他记得我,我要他牢牢的记得我。
方顾影薄薄的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
傅离尘垂眸看着落了一地的红梅,竟是勾唇淡淡的笑了起来。
你一生都会牢牢的记着我,我终会成为你心头那点赤红的朱砂痣。。
※※※
风尘漫布,黄沙十里,毓憬微眯起眼眺向远处,入目即是一片沙尘,他苦笑着摇摇头,低语自言道:“如今倒真是如海市蜃楼一般。”
他怅然的收回视线,玉扇在掌心轻击了三下,便见一人瞬时出现在他面前,毓憬负手而立,越发尖削的下颌微扬,低声问道:“拓跋炽那边如何?”
那人单膝跪地,低头回道:“回禀皇上,拓跋炽已经在召集兵马了。”
毓憬挑挑眉,讥笑道:“召集兵马?他半块兵符在朕的手上,他召集了多少人?”
“拓跋炽手上有另一半兵符,拓跋一族兵马不多但大都极为睛悍,不过拓跋烈当初为防止拓跋炽权大势危对自己不利,于是他手下的这半块兵符的人,除了极少数的人以为,大都没有听从拓跋炽的召唤。”
“果真如此...”毓憬呐呐自语道:“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