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磊将蛐蟮全都摆放好之后, 便回头看向了站的远远的葛淼, 见她一脸嫌恶的表情, 葛磊有些无奈地说道:“三姐, 你在等会儿, 最多二十分钟, 我就把这些东西给收回去。”
“你说的,二十分钟,不能再多了,要是你不收拾,我就叫土蛋将这些东西全都给扔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 葛淼没有在院子里面继续待下去,急匆匆地回去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些蛐蟮在太阳底下晾晒十分钟就会死了,在多晾晒一会儿,能祛除蛐蟮体内的多余水分。
葛森忙好了自己的事情之后,便来到葛磊的身边,跟他一起看着这些麻袋上的蛐蟮。
“二蛋,有什么需要二哥帮忙的不?”
葛磊摇了摇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扭头看向了身边站着的葛森。
葛森今年刚刚十八岁,他浓眉大眼,长相方正,是长辈们很喜欢的那种老实憨厚的长相,而他的性格和他的外貌一样,老实沉稳,极有责任感。
看着现在的葛森,葛磊不知怎么想到几十年后那个瘦成了干柴棍一样的他,他记得在自己这二哥在弥留之际抓着他手的时候,嘴里面一直都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几个字。
“我后悔,我后悔了……”
想到曾经发生的事情,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枯枝一样的手还抓着他,葛磊的神情有些恍惚了起来,接着便陷入进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葛森觉得葛磊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明明是在看着他的,可是葛森却觉得他像是在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葛森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在葛磊面前晃了晃。
“二蛋,你想什么呢?难道是大白天的撒癔症了不成?”
他的声音将葛磊的跑远的意识换了回来,葛磊抬起手抹了一把脸,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时候的二哥,忍不住开口说道:“二哥,二伯伯那儿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天空之中的太阳,天色暗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家门外面的白杨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葛森没有想到葛磊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来。
“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哪里是我想的算,一切都还得看咱爹咱娘的。”
“二哥,现在咱们不说咱爹咱娘,就说你是怎么想的,你想不想跟着二伯伯学?”
“我当然想要跟着去学,你也知道,我看那些医书头都大了,根本就不是这块料,爹的手艺我是学不到,现在有另外的出路,我自然想要去的,可是……”
说到这里,葛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低落。
“可是三叔家的大海也到了年纪,爹说他们家比我们家困难,我们的日子要比他们家好过许多,自然是要先紧着他们家齐。”
听到葛森所说的这些话之后,葛磊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葛森为人老实,也很听父母的话,可是就是这听话老实,却让他的人生充满了坎坷。
在葛森十八岁的时候,原本是有个机会可以让他学到个一技之长的,可是偏偏葛青木他们家的葛大海也瞧上了这个机会,葛青木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跑来找葛青山哭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家怎么怎么伤心,怎么怎么可怜,到最后葛青山不忍心,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葛青山。
其实这个机会原本是给葛森的,葛青山有个堂哥,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就是个光棍老条,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
不过他有着一门很不错的木工手艺,但凡是有个婚丧嫁娶的,都会找他去打家具,他的日子过得也算是非常不错。
原本有不少的亲戚看中了他这门手艺,想让自己孩子跟着去学,可是那个葛青阳是个拧头的,谁的孩子都不肯教,他自己就那么老条条过着,因为这门手艺的原因,日子过得倒是还算不错。
只是在这一年的年头他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能挺过去,因着这个原因,他便想找个人传了他的手艺,以后也能给他养个老送个终。
葛青阳看中的原本是葛森,觉得他老实稳重,是个重感情的,若是他当了他的师傅,教了他的手艺,在加上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他以后也能给他养老送终。
若是葛森真的跟着葛青阳学了这门木工手艺,以后的生活也比在土里刨食强。
然而因为葛青木家横插一脚,最后跟着葛青阳学的人就变成了葛大海。
虽然说是徒弟,可葛青阳因为打着让人养老送终的主意,因此也教授的尽心尽力,然而从葛青木和郝翠珍两口子所做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脾性,被他们所养出来的孩子能成什么样子?
先前葛青阳能教他的时候,葛大海表现的比人家的亲儿子还亲,结果手艺学成了之后,拍拍屁/股立马走人,甭说是给人养老送终了,后来就连是逢年过节都不会上门去的。
带最后葛青阳年纪大了,腿脚不利落的,日子过的十分辛苦,最终还是葛森将他带回家侍奉的,最后也是葛森给他买了棺材送了终。
到最后葛森死的时候说的那些他后悔了,后悔的便是当年他轻易让步,结果最后他自己当了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庄稼汉,日子过的苦巴巴的,可是葛大海却因为那一手木工手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