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州的双手被他按着,本来一直在拼命反抗,听了这话却突然泄了力气。
他当然会阻止陈坚,因为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在送死。
两人正僵持,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是小刘提醒他们演唱会马上开始。
陈坚松开手,说声“知道了”。杨州坐起来理了理衣服。
“走吧。”陈坚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刚才的小c-h-a曲没发生过。
陈坚和杨州入场时,场馆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几乎是座无虚席。
杨州找到位子坐下,赫然发现旁边的大个子有些眼熟,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陈坚问:“就你自己?”
“是啊。”道格拉斯苦笑,“我是那个,用汉语怎么说,孤家寡人?”
“谁不是呢。”陈坚接了一句,声音近乎耳语,没有人听到。
杨州环顾左右,看见舞台旁配备着全息投影设备和信号发s,he器,不解地问:“那是干什么?”
“网络直播。”陈坚说:“许然在基地外还有很多忠实粉丝,每次演唱会都线上直播,接入这个信号频段是要收钱的。”
道格拉斯半开玩笑地补充:“他的演唱会是我们这里的支柱产业之一。”
八点整,全场的灯光都汇聚在舞台正中央,许然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把吉他出现在众人眼前。
场内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杨州离得近,能看到许然脸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等大家欢呼得差不多了,许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演唱会正式开始。他在台上很少说话,不与观众互动,也不蹦蹦跳跳,先报歌名,然后就开始唱。
以前他唱重金属,激烈的鼓点和失真的电吉他掩盖了独特的音色。现在只有一把木吉他伴奏,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瞬间勾住了杨州的心神。
陈坚看他听得专注,有点后悔带他来演唱会了,酸溜溜地说:“你可别爱上他了啊,这家伙除了音乐之外一无是处。”
杨州仍旧盯着舞台,嘴角却轻轻一扬。
许然唱了几首歌,退到y-in影中喝水。再回来时,他摆弄了一下话筒,随意地说:“下面这首歌献给爸爸。”
全场一片哗然。
四年前因为被曝光在基因检测报告上造假,许父被国家科学院除名,辗转流落到一所中学当生物老师。而他百般维护的儿子,甚至不与他当面告别就赶去基地,四年来从未在公众面前提起过父亲。这一点,让本就声名狼藉的许然倍受抨击。而此刻,他站在台上,无视观众席中的s_ao动,轻轻拨动了琴弦。
这首歌没有歌词,只有偶尔的哼唱伴随着清透的吉他声。
渐渐地,喧嚣止住了,隐隐的啜泣声却从四面八方升起。
杨州想起陈坚那个不知真假的“等了父亲一整年”的故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见陈坚毫无动情的模样,平静得近乎超脱。
果然是编的,杨州想,这家伙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许然演唱完这首歌,足足沉默了四五分钟。大家都翘首以盼他对父亲说点什么,但他一开口,却是:“下面改编了一首老歌。”
人群中传来失望的叹息,然而新的前奏一响,失望忽然化作兴奋的尖叫。整个场馆如同一锅沸水,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嘘”蔓延全场,观众们才安静下来,屏息听许然演唱。
这是一首不够欢快,却充满深情和力量的歌曲,许然完美地演绎了每一丝细腻的感情。
“什么歌?”杨州并不觉得耳熟,“很有名吗?”
“老歌,许然唱红了。”陈坚说:“他以前有个女朋友,经历跟歌词很契合。”
这时,全场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合唱,几乎每个人都在歇斯底里地呼喊。杨州望着陈坚,只见红的、蓝的、绿的光点交替打在他的脸上,却始终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陈坚也在看他,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平淡的一眼,又好像蕴藏着千言万语。
在场馆轰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杨州后知后觉地分辨出那句歌词。
他眼眶忽然一热,在心里轻轻哼唱起来。
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第二十三章 线索
最后一首歌唱完,许然对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舞台。现场欢呼如潮,掌声雷动,陷入狂热的人群反复高喊安可。
杨州第一次看许然的演唱会,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也难免兴致高涨、恋恋不舍。“会返场吗?”他问。
“怎么可能。”陈坚不爽,在心中骂了许然几句,说:“走吧,去楼下喝一杯,待会人多了,连站的位置都没有。”
随着他的起身,vip区的观众也纷纷离席。往出口走的路上,又不断有离开的观众加入队列,通道很快就被堵塞了,四处拥挤不堪。
人多了就容易出事,一会这个踩了那个的脚,一会那个撞了这个的肩膀,抱怨声、道歉声不绝于耳。
杨州被挤得十分不舒服,扭过头想跟陈坚说等人少了再走,结果发现身后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少女,陈坚早就不见踪影。他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好混在队伍里缓慢挪动,同时掏出手机打算给陈坚打个电话。
然而按数字的手停在屏幕上,半天没有动。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既没有陈坚的号码,也没有他的stars好友。因为绝大部分的时间两人都待在一栋房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竟然忘记了留联系方式。
杨州无奈,跟着大部队下到一楼。一楼果然人满为患,吧台的调酒师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有六只手。杨州不过多看了两眼,身后就传来不耐烦的催促,然后他被推推搡搡地挤出了大门。离开酒吧后,人群逐渐四散,澎湃的洪水化作无数平缓的河流。之前聚集起的浓烈汗臭和香水味,也很快被呼啸的寒风刮走。杨州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好受些。
许多人影从他身边掠过,不同肤色、少年或青年的面庞,每一张都是那么陌生。他找了一圈没看见陈坚,说不上多担忧,但却有点着急。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陈坚所谓的“醒来不见你,我心慌”。
杨州在原地站了片刻,正准备孤身回家,身后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的脚步声,不等他回头,手就被牵住了。
“送你的。”
杨州感觉有什么又细又软的东西被塞进他指缝间,接着,一只幼狮形状的氢气球擦过他的耳畔。
杨州瞪着这个卡通版的狮子,脑袋很大,身体很小,脖子周围竖起一圈放s,he状的毛,表情像在傻笑。
“你就去买这个了?”路过的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杨州连忙把气球的绳子塞回去,“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