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陈坚失控的吼声把西蒙博士和方行都吓住了。他脸色y-in沉得可怕,眼神中又带着近乎绝望的热切,粗声道:“你再说一遍?你刚才是不是说了程北冥!”
方行和西蒙对视一眼,均吃惊得张大了嘴。
电话那头的曹晚青更是迷惑又恐惧,完全不知道自己触了什么逆鳞,磕磕巴巴地说:“是……是……我查了档案,没有这个人……”
陈坚把手机砸在地板上,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浑身的肌r_ou_却绷得像钢铁。在砰然巨响中,他扫了西蒙一眼,然而那似乎只是个无意义的动作,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在“看”,他整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了。
“出了什么事?”方行忙问:“怎么会提到你爸的名字?”
陈坚转头盯着他,有那么几秒,好像在等眼神聚焦,然后他豁然转身,朝着墙上的暗门冲过去。
“陈坚,你要干什么?”方行上前拉他,被陈坚一把甩开。西蒙连声高喊他的名字,这才让他脚步一顿。
“杨州在打听我爸。”陈坚话音微颤,眼中好似烧着两团火,“我爸肯定还活着,他让杨州来找我。”
“孩子,”西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叹息,只是眉目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仔细想想,你父亲要是托杨州来找你,你们第一次见面不就该认出来了?杨州找人查他,说明他根本不认识你爸啊。”
“不,”陈坚固执地抗拒着,伸手去推墙上的暗门,喃喃道:“我要找他问清楚。”
“那也不能从这个门走!”方行着急地喊了一句。
陈坚好像大梦方醒,理智稍微恢复了些,转头奔向实验室的正门。方行担心他,跟西蒙博士打了个手势,匆忙跟上。
“去吧,去吧……”老头坐下来,似是回忆起什么往事,不胜唏嘘地摇了摇头。
陈坚回到家时,杨州已经从书房出来了。他忙碌了一个上午,搜索了墙壁和地板,除了一身灰尘之外并无所获。
他倒不气馁,只是觉得疲倦,遂窝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在脑海中构建书房的布局,打算换个角度来思考。d3走过来,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身体情况,然后让安德鲁给他倒了一杯气泡酒。
杨州道了谢,刚抿了一口,就见d3转向门口,说:“陈先生回来了。”
他的声调一开始很雀跃,尾音却结束得仓促。随着别墅大门“哗啦”一声响,d3当机立断地滚动着他的小轮子,向自己的房间赶去,好像急着躲避什么灾祸似的。
安德鲁现在对情绪的感知也比以前灵敏了不少,他犹豫地看杨州一眼,追着d3去了。
杨州只觉得两个机器人表现得莫名其妙,暗中抱怨d3把安德鲁带得神神叨叨。
这时陈坚的身影一闪,从立柜后绕了出来,在那一瞬间,杨州察觉到什么,几乎是源自动物的本能,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做出了迎敌的姿态。
那种眼神……他第一次从陈坚身上看见,冰锥似的目光扎向他,冷漠而且不信任。
还有方行……杨州瞥了一眼面露忧色地跟在陈坚身后的人,默默计算着一对二成功的可能性。
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方在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狭路相逢,不等杨州开口,陈坚劈头盖脸就问:“程北冥是你什么人?”
杨州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自己拜托曹姐的事,看来是有结果了,还传到了陈坚耳朵里。他刚想开口解释,忽然又觉得不对。陈坚的反应太奇怪了,那种激动又害怕的神情,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望向一根浮草。难道他认识程北冥?
杨州短暂的沉默如同火星,引燃了陈坚苦苦压抑的情绪。他一把揪住杨州的衣领,凑近他的脸,吼道:“说!”
耳边好像擦过一道惊雷,杨州一震,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撕扯,嘴上叱道:“你干什么!”
陈坚充耳不闻,仍是那么近距离地注视着他,斜挑的眉毛如同两把交叉的利剑,破风而来,“我让你说!”
杨州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有个人先冷静下来,他余光扫过看热闹的方行,吞了吞唾沫,尽量平心静气地解释:“他是我母亲的前夫。”
空气中传来“嗡”的一声,仿佛是时间之神拨了琴弦,让这一秒变得无限漫长。
陈坚仍揪着杨州的衣领,杨州仍握着他的手腕,而一旁的方行,在极度惊骇之下发出了可怕的抽气声。
他不是当事人,所以能最快地参透真相,而另外两个人,分明还在状况外——陈坚身体微晃,随即又站稳了,极轻极慢地问:“你说什么?”
杨州急促地喘息着,陈坚反常的举动让他害怕,某种可怖的预感如同一片兜头罩下的y-in影,他却仍试图抵抗:“你呢……你是他,程北冥……你跟他什么关系?”
阳光照进来,彼此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杨州望着陈坚,他的眼珠黑而清澈,如同一潭泛不起涟漪的井水。刹那间,杨州感到一种失重般的心悸,他垂下眼睫,小幅度地偏了偏头,抓着陈坚的手用了点力,仿佛是央求。
求他说?还是求他不要说?
陈坚一开口,干涩又艰难:“他是我父亲。”
他是我父亲。轻飘飘的五个字,却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彼此身上,压得骨r_ou_支离破碎。
室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壁炉的火焰跳跃着,被看不见的手轻轻一点,就此定格。
直到方行忍无可忍地惊叫一声:“你们是兄弟?”
那火焰烧到了彼此身上,陈坚和杨州同时松手,仓促地各退了一步。
“我不信。”陈坚把指节捏的咯咯作响,蹦出来的每个字都被咬得伤痕累累,“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爸的名字?”
杨州耳边“轰隆隆”地响个不停,那噪音像是几个世纪前的绿皮火车在轨道上摩擦,从鼓膜一直刺到心里去。
“我……我母亲叫周芸,十八岁以前叫周蕴,她……”杨州舔了舔泛白的嘴唇,轻吸一口气,勉强摆脱语无伦次,“她有个前夫,叫程北冥,是犯罪人基因携带者,听说我要来一号基地,就拜托我帮忙找他。”
随着他的叙述,陈坚的脸色越来越差,英俊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在听到“程北冥”三个字时,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我没骗你。”杨州觉得很渴,喉咙像要冒烟了,他干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你爸有没有提起过她,但如果你有照片的话……我和我母亲……你母亲……长的很像。”
他遇上陈坚的视线,尾音渐渐低了下去。
陈坚冷漠地望着他,片刻后,质问道:“所以,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杨州被他y-in阳怪气的语调刺痛,一团浆糊似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你什么意思?”他问出这句话时,突然想起周芸那些夹杂着羞愧和懊悔的剖白,整个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