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吃饭的意思。”
“我问你这个是什么意思!”杨州右手一挥,伴随着叮铃哐啷的闷响,镣铐几乎戳到陈坚鼻子。
“这个啊。”陈坚捏住了银色的手铐,温柔地摩挲着,粗糙的指腹时而掠过杨州腕骨处泛红的皮肤。杨州忽然起了一身j-i皮疙瘩,有些气急败坏地抽回手。
“你想用我当人质是不可能成功的,unpo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杨州闻到一阵薄荷的清香,忍不住看了一眼保温饭盒。
“我没想用你当人质。”陈坚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谁要你那么聪明,居然找到了b75。我没办法,总不能让你破坏计划。”
“你还想着独立?没看到贝尔纳的下场?”不知名的怒气争先恐后地从每个毛孔里往外钻,杨州把筷子丢在桌上,“你真是冥顽不灵。”
“或许吧。”陈坚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他早已心生退意,虽然这念头被严厉打压,像老鼠一般在脑海里东躲西藏,但真实存在着。
可是他不能。他骑虎难下,没有退出游戏的权利。童年时生死一线的y-in影,多年来自欺欺人的执念,筑成一道难以跨越的心坎。更何况贝尔纳现在被unpo所控制,一号基地想要独善其身,几乎是痴人说梦。
“怎么不吃,”陈坚搅了搅已经变软的面条,瞟了一眼锁着杨州的铁链,神色戏谑,“还是手抬不起来?要不要我喂你?”
“你给我解开!”杨州被戳到痛处,一把揪住陈坚的衣领,“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陈坚平静地与他对峙,周身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雷霆万钧地压下来。
杨州忽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手上的力道顿时加大,“不对,b75不在培养箱里,你放哪去了?”
陈坚眉头微皱,眉毛如同两柄斜c-h-a的长剑,愈发显得英俊而邪恶。
“你用掉了?”他的沉默仿佛坐实了最可怕的猜测。杨州脸色煞白,颤抖从指尖蔓延到肩膀,揪着陈坚衣领的手倏然垂落。
他脑子里浑浑噩噩,只重复着一句话,这竟然是真的,b75已经投放了!
天哪,他都做了些什么?
全怪他,在他同情天生犯罪人的时候,却忘了这世上支持《隔离法案》的许多人不过是出于偏见,他们善良而懦弱,并非罪大恶极之徒,不应该为此付出生命代价!全怪他为了一点私情没有及时将基因实验的真相报告给unpo,他将背负沉重的罪孽,成为历史的罪人!
“为什么!”杨州流逝的力气似乎被愤怒填补了,他扑向陈坚,一拳砸在他脸上,“你就不能用合法方式斗争吗?”
床上支的小桌子翻了,饭盒倒扣在床铺上,黏糊糊的汤汁和软塌塌的面条沾s-hi一大片。陈坚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火气“噌”地上来了,下意识地回了一拳。不消几秒,两人便不要命似的在一片狼藉中互殴起来。
这次不是玩笑,谁也没让着谁。杨州嘴角裂了,一缕细细的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流。他被铁链锁着,行动不便,却凭着一股磅礴得把理智都吹开的怒气,不顾自己受多大的伤,非要让陈坚吃些苦头。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陈坚眼圈乌青,一手掐着杨州的脖子咆哮,“你还不是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五分钟后,西蒙博士听见响动匆匆赶来,费了好大劲才分开他们。两个人喘着粗气,衣衫不整,眼球通红,时刻准备扑上去继续拼命。
“你先出去!”西蒙博士推陈坚的胸膛,陈坚不动,他罕见地动怒,“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了,好让我到你父亲面前告你的状!”
陈坚听西蒙博士提到他爸,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好像突然从野兽化为人形,戾气散了大半。
西蒙博士推着他进了另一间房子,没好气地叮嘱:“你就先待在这反省吧。”
陈坚用舌头在左腮顶来顶去,西蒙还以为他不服气,刚要摆出长辈的身份训斥他,就见陈坚“呸”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西蒙哭笑不得,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没见能让你这么狼狈的人了。”
安顿好了陈坚,西蒙博士又急忙赶回79号房。杨州已经冷静下来,看见他进来还点了下头。他左眼的毛细血管破了,眼白凝结着一滩小小的血块,嘴角的伤口也连绵不断地渗出小血珠。
西蒙要拿医药箱给他,杨州说不用,反而问他b75感染过程中死亡率有多高。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衬得脸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西蒙把脏兮兮黏糊糊的床单和被子扯下来,和杨州一起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你疼不疼啊?”他忍不住关切。
杨州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抬手摸了摸嘴角,说:“没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b75感染后的死亡率具体有多高我也不知道。”西蒙说,“我们没有拿人做过实验,所以不清楚。”
“但很快就会知道了吧。报复总是快乐的,不是吗?普通人死得越多,你们就越高兴。”杨州冷笑,“不过你们太天真了,真以为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克制不了一个b75吗?不到一年,你们还是会输得一败涂地。”
西蒙的眉毛瞬间抬得老高,又自由落体似的坠了下去,疑惑中带着不悦,“你在说什么?陈坚把b75藏起来了,我都不知道在哪。何况,他从来没想过真的用这玩意,我们只是用它来威慑联合国,为基地争取利益,就像以前各个国家造核弹一样。你……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啊!”
西蒙越说越气,愤愤地站起来,仿佛和杨州坐在同一张床上都无法忍受似的。
杨州怔了一会,动作僵硬地抬起头,他看着西蒙,好像余烬里迸出一点火星,在眼底不自在地闪烁着。
“杨先生,你——”
“嘭嘭”,79号房间的门被敲响,打断了西蒙的话,顶着熊猫眼的陈坚出现在玻璃方框里。
西蒙博士还生闷气,音调降不下来,回头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反省吗?”
“反省完了。”陈坚从容地走进来,瞟了杨州一眼,语气平和,“我想和他谈谈。”
西蒙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陈坚笔挺地站着,神情高傲又倔强。西蒙最终妥协了,他把折叠椅拖出来,摆在离杨州五米远的地方,拍拍椅背,叹了口气,“就坐这里说,你们不许再靠近了。”
陈坚谢了他,拜托他再找一套被褥来。
他走后,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陈坚和杨州不远不近地对峙着,沉默如同一张泛黄的薄脆纸张,谁也不愿第一个撕碎它。
最终还是杨州先开口,他欲言又止几次,没有再提b75,而是问:“你之前说,我也是这样,是什么意思?”
他略微充血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可怜。陈坚伤口痛,心里痒,恶劣地笑了笑,“你自己知道。”
杨州面露迷茫,他以为陈坚又跟他幼稚地置气,并不当一回事。这时陈坚却说:“我问你,你为什么害怕亲密接触?”
“我……”杨州本能地要否认,触到陈坚戏谑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又把“没有”两个字咽了回去。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陈坚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手机,“别忘了一号基地有艾瑞克这个世界一流的黑客。”
杨州开始后悔方才的随口一问,他焦躁起来,心跳忽急忽缓,故作不感兴趣,“跟我有什么关系,请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