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些可怕的事,毁了她的一生。
顾双华一听他说往后绝不再见,泪水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根本无法想象,余生会同哥哥参商两隔,慌得拉住他的胳膊道:“那我不嫁了,谁也不嫁,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顾远萧的眸光亮起又黯下,手指在她下巴上摩挲几下,低头问道:“你不嫁,是因为不想,还是怕我方才说的话?”
顾双华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杏眸里噙满泪水,慌不择言道:“是因为你。”
顾远萧看得情难自抑,低头重重吻上她的唇,顾双华沉浸在会失去哥哥的恐惧中,竟没有挣扎,乖顺地任他亲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低头用满是哀伤的语调道:“你以前说过,会一直对我好,绝不会抛下我。我不嫁人,可你也不能骗我。”
从小到大,她能拥有东西的太少,哥哥、祖母和公主就像是上天赠予的,灼灼闪耀的宝石,她小心地将他们收进匣子里,如至宝般捧在胸口。若失去他们中任何一个,那些光便熄了,她害怕那样的世界。
顾远萧将她搂进怀中,用体温安抚她内心的恐惧,却又暗骂自己的卑鄙,不过仗着她对自己的亲情和依赖,硬逼着她说出这样的承诺。
可他宁愿做个卑鄙小人,也不想眼睁睁看她嫁给别人。
那晚之后,虽是得了妹妹的承诺,可他还是觉得惴惴难安,一天不厘清兄妹的身份,他便没法堂而皇之地将她留在身边。
于是第二天刚上完课的方仲离,就这么被请到了书房,当听完顾侯爷说明意图,他便“啧啧”抚掌道:“想不到侯爷看起来英明神武,竟是如此人面兽心,背地里对自己的妹妹有这般企图!”
顾远萧见他看自己的神情活像看着个变态,面容一冷,敲着桌案道:“我是找先生来商议,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方仲离一瞪眼:“兄妹天伦、夫妻恩爱,绝不能混在一处,这才是乾坤正道。侯爷竟想着娶妹为妻,便是色欲迷心,乱了伦理纲常,实在令人鄙夷。”
顾远萧快被他气笑了,嘲讽道:“先生自诩得道君子,雅正高洁,为何出口就断言我是因为色欲呢?”
方仲离梗着脖子轻哼一声:“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顾远萧无奈地按着眉心,简直想敲醒他的榆木脑袋。这人一生不通情窍,在他的认知里,兄妹和夫妻的差别,大约也就是那档子事了,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先生只需信我,我对双华绝不是一时的贪恋,更无关肉欲色相,我若娶她为妻,必定会宠她爱她,护她一世无忧。”
方仲离听他这话说的十分真挚坦荡,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鲜衣怒马的白袍将军,甘愿跪坐在醉倒公主身旁,温柔地为她穿上靴子。
他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被打动,重又坐下道:“那侯爷准备怎么做?”
顾远萧按着袖口道:“我想你同我一起去找公主,告诉她那件事的真相。”
方仲离差点从椅子上弹起,道:“当初可是你说的,公主性子娇纵,若是她知道苏兄叛国的真相,必定会去陛下面前大闹,到时候事情会难以收拾,甚至连侯府都会被牵绊进来。而且苏兄生前也曾逼我发誓,绝不能让公主知道一切。”
他还记得,那日在城楼之上,一抹残阳如血,苏少陵终于做出那个决定,他面上不现任何哀伤,只是遥遥望向京城所在的方向,道:“就让她觉得我是个奸佞小人,乱国罪臣,恨我怨我也好,这样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他猜的果然没错,后来公主不光活了下来,还嫁人生子,从未失去性子里那一抹恣意的亮色。可当方仲离听见长乐公主大婚的消息时,气得在他为苏少陵立的衣冠冢旁坐了许久,可当同样的斜阳照在墓碑上,他突然又释然,将最后一张黄纸投入火堆,默默道:“若是你在天上看到,也会为她欢喜吧。”
顾远萧见他突然定定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被牵起何种回忆,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是想,先安排她们接近对方,有母女缘分牵绊,她们自会产生亲近。事实上,我猜的没错,公主确实是将双华当女儿在疼爱。等寻到时机,能为苏将军洗清冤屈,保得其他人不受牵连,尘埃落定后再让她们真正相认。可现在我等不了了……”
他想起公主那日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也不知信王用了何种手段,竟让公主坚信双华与他情意相投,自己倒成了阻人良缘的拦路虎。
于是他捏紧拳头道:“也许以前,是我们太小瞧公主,既然这么久了,都没法寻到一个良方,若是加进公主这味猛药,事情便能有个突破也未为可知。”
方仲离皱着眉思考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愿看苏兄一直含冤埋于地下,侯爷想怎么做,我在旁助你就是。”
顾远萧微微一笑,朝他点头道:“那便劳烦先生了。”
第二日,公主坐在那间布置清雅耳房里,翻开一本字帖,手指抚摸着空白处遒劲的小字,不知不觉,便泪盈于睫。
初初见他,她便如同被摄走魂魄,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她自小就是说要便要的性格,从不在意旁人眼光,于是缠着皇兄,让他入宫教自己写字,可她性格浮躁,又有男色再旁,哪里能沉心练字,故意笑着撩拨他:“这些字帖都太闷,不如你带我出宫去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