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看着她家小姐夜夜点亮油灯，拿起原本不熟悉的针线，没日没夜拼命地缝冬衣，每件冬衣里的棉絮都填得厚厚的，裁剪从歪歪斜斜，袖子长一截短一截，再到漂亮整齐。

    而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却有增无减，嶙峋的单薄身影也渐渐消瘦，作为贴身丫鬟，她最清楚不过，也是最心疼她家小姐。

    “不了，叔父来信说前方战事吃紧，时间不多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红莺，手中的动作未曾停下来。

    红莺喏喏递过去剪刀，在一旁看着一针接一针在冬衣上穿层走线，她了解她家小姐的性格，倔犟忝居眼底照得透明。

    “小姐是为了将军吧”

    柳惜音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眸中似落下星辉，流转出不一样的光华：“因为她是我的希望”

    红莺突然低头不语。

    边关告急，军需告急，冬衣更需赶得紧，那一件件裹挟着温润血珠湍溢整栋绣房，没日没夜，不吃不喝，谁能像她家小姐这般长情至深，默然无声只为一人，只愿将军莫负了小姐一番心意。

    ……

    叶昭在军营巡逻，无意中看到一车接一车的军需远远推来。

    “你过来”

    她凛声，推车的小士兵放下手中的车把，朝叶昭疾速跑过来，跪下行礼：“参见，将军”

    “你们在做什么?还有那麻袋里装的什么?”

    叶昭轩了一下剑眉，目光如电看向车子上堆积的麻袋询问道。

    “回将军，那是军粮以及冬衣”

    叶昭敛额：“哪里来的这么多军需”

    “回将军，好像是柳将军的侄女送来的”

    叶昭有些不可思议，明明自己已经命秋华秋水封锁军需告急一事，为何还...

    “昭儿”

    她正要珲挥手让士兵退下，耳边刚好传来柳天拓的声音，顿了一下，还是继续甩话示意他退下。

    “你先下去吧”

    “是，将军”

    柳天拓几个箭步与叶昭相迎，本想唠了几句闲话，熟料叶昭先哂起一句：“舅舅，这些都是表妹送来的”

    “臭小子”他拍了拍叶昭的肩膀，混浊老目乍现几分矍铄光芒：“也不知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让你表妹这样为你操劳”

    叶昭心如明镜，叹道：“昭儿明白，可是昭儿更不想表妹整日为我忧心忡忡的，操劳操累”

    “臭小子，你知道就好，你表妹为了你深入各家闺院软言相劝，没日没夜缝补冬衣，你可要记住她这份情意”

    她心里骤然升起许多情绪，可是道不清说不明：“舅舅，昭儿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柳天拓慨然嗟叹了一声：“昭儿，好好对你表妹，我听你舅母说她近段时间整个人因担忧前方战事都清瘦了许多，给她捎封信吧，报个平安好让她放心下来”

    “会的，舅舅放心吧”

    “去你的营帐看看，你表妹专门给你缝了件冬衣，我已经给你放在那，去看看吧”

    “昭儿知道了，那昭儿先去看了”

    话莆刚落，有脚步声一路迤逦而去。

    拱木不生危，松柏不生埤。

    柳天拓看着越远越小的身影，感叹了一句。

    这场漆黑的狼烟逼迫她们成长，同时也让她们的光芒可以肆意淋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们，或许是...

    ……

    军营中担忧悄然而至。

    叶昭抚着柳惜音为她缝补的冬衣，眼神落在上面依稀可见的血迹，一点点的迭起眉峰和担忧让她往常的凶戾杀气更显的婆娑碍眼，直接剥落一地，只余揪心割的生疼。

    “表妹，你太让我放心不下了”

    她温柔嗔怪了一句，指尖触及的温暖感蔓延到脑海中，她能想象她家表妹在一盏烛火将灯芯燃到底又重点起另一盏的画面，明明自己从小到大都只想免她忧让她喜，可每每抬眸遐想都是笑靥随风倏尔去，愁眉迎她来。

    “表妹，你以后可别再这样做了，要不我真的要好好骂你了”

    叶昭踌躇了一会，还是放下手中的衣服，迈开脚步走到桌案旁，搦管捻笔，蘸墨题字寄与她知。

    她这次的笔峰可不像上次那般瘫软无力，而是遒劲雄健，沁出的字迹还颇有些许责怪的意思。

    “表妹照顾好自己，别再让我担心了”

    紧攒的眉峰倏松动，叶昭向远方抛眼，隔空遥声道与她知。

    ……

    漠北捷报传来的时候也把叶昭那份担忧一同跌入柳惜音的眼底。

    她满心欢喜的跑出柳府门口接过士兵递来的信，然后一个人站在庭院中的那棵桃树，慢慢展开信纸。

    “表妹，我们打了胜战，你放心吧，还有我听舅舅说你这段日子忙忙碌碌，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要是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家小表妹瘦了，我可要好好骂你，最后我真的要骂你了，你的手是不是很痛，如果不把伤养好，你就...就把我之前送给你的琴还给我，不给你弹了”

    有薰风忽而拂来，簌簌摇曳的桃花倏地飘落，洒在她的发梢和肩上，也洒在那封信上。

    “阿昭，你从小最无赖了，这次该换我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