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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夜魅一只手抚上了诺亚的肚子。

    诺亚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孕妇裙,诺亚拼命想要摇头,却做不到,只感觉到肚子里的尤金用脚反感地隔着肚子和衣料踢了一脚夜魅的手。

    海勒你在哪里?

    海勒出现在巷口。

    “诺亚——”

    夜魅伸出双手,像是抬起了什么东西。

    诺亚看出来,夜魅在放缓时间。黑暗系的魔法时间泥潭。

    一瞬间,彩灯有节奏闪动的速度变慢,巷子里穿行的风都变慢,远处的海面上,树摇摆的速度,海鸥的翱翔,浪花拍击沙滩,仿佛全都在慢镜头回放。

    诺亚甚至听到海勒的声音也被无限拉长了。

    但是夜魅不受这种时间迟滞的影响。

    夜魅带着浓妆艳抹的妆容向诺亚绝艳一笑:“那就用你我都曾经感受过的痛苦来惩罚你吧。”

    无数根冰锥刺穿诺亚的腹部。

    诺亚惊恐地看着夜魅。

    温热的血液洇透了白色的裙子,诺亚能感觉到粘稠血液将布料贴在隆起的肚子皮肤上,双腿间顺流而下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一直往下到膝盖内侧,最后顺着脚踝边流下,渗进鞋子里,渗进脚下的泥土里。

    诺亚能感觉到无数冰凉的利器刺入自己的腹部,能感觉到羊水里的尤金在猛烈地挣扎,比任何一次胎动都要剧烈。

    诺亚愣愣地将手贴在腹部,就像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那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诺亚将手贴在腹部,尤金会用自己的小手将肚子顶起来一个小小的凸起,那时诺亚与还未出世的尤金有限而幸福的交流。

    只是今天,手心底下,全是粘稠的血液,身边也没有阳光。

    满手是血,可是诺亚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关节一样向后倒去。

    海勒瞬移到诺亚身后,将诺亚纳入怀中。

    面前的夜魅带着得意的笑容,从原地消失。

    诺亚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只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从一开始剧烈挣扎,到完全不动了。

    诺亚像是死了一样,眼神空洞,目不对焦,望着巷子里节日的彩灯闪啊闪。

    海勒搂着诺亚:“诺亚,你怎么样?”

    诺亚缓缓地将目光落在海勒的脸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苍白着嘴唇笑了笑:“海勒,我们的尤金没有了。”

    说完这句话,泪水就从诺亚笑着的灰绿色眼眸中大颗大颗地滑落了下来。

    海勒:“没事,以后咱们再要,诺亚,你保持清醒,我们先去医院。”

    诺亚仿佛失去了理智,努力睁大的双眼里一颗一颗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只会重复一句话了:“尤金没有了,海勒,尤金没有了。”

    海勒横抱起诺亚,诺亚像死了一样,睁着眼睛,眼神空得像是一个木偶,手臂随着海勒的步伐在空气里晃动,嘴唇翕合说着重复而无意义的词。

    安德鲁就住在校医院的一个房间里,海勒叫来了安德鲁,安德鲁一看被吓了一跳。

    “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重?”

    海勒说不出话来,只结结巴巴说出来几个字:“诺亚、诺亚还能活吗?”

    安德鲁:“能,战争中,我救回来过伤得更重的病人,只要他还有求生意识。”

    准备工作做完,安德鲁拿着手术器材接近,诺亚却护着肚子不让安德鲁接近,歇斯底里地哭着。

    安德鲁只好出来叫海勒。

    海勒从来没有见到诺亚这样失控过,就像是一个疯子,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肚子,雪白的床单上到处都是血,拿着一把手术刀对着自己的咽喉。

    “别过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尤金。”

    海勒慢慢靠近诺亚,想把诺亚的刀抢下来,但是诺亚的力气大得吓人。

    “诺亚,你冷静。”

    海勒坐在诺亚面前,一手小心地扶着诺亚手里的刀。

    诺亚将视线落在海勒身上,灰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海勒,你在哪里啊,你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海勒也跟着红了眼睛,声音发颤:“对不起,诺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安布罗斯已经到附近了,他一会儿就过来,我们先手术好吗?”

    诺亚看着海勒跟着哭,哭得更厉害了。

    海勒趁机把诺亚抱进了怀里,诺亚双手环着海勒的脖子,哭得歇斯底里。海勒不断地用手帮诺亚顺着呼吸。

    过了一会儿,诺亚红着眼睛颤着声音道:“手术吧。”

    海勒:“我去叫安德鲁进来。”

    诺亚却抓紧了海勒的手:“海勒,你抱着我,我想你陪着我,做手术的时候,哪儿都不许去,好不好。”

    海勒吻了吻诺亚苍白的嘴唇:“好,我哪里都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再写这种剧情我就剁手……

    尤金会找回来哒,毕竟他是一个无辜的可爱小团子。

    第38章 全局记忆一 红塔叛乱(二)

    天气已经入秋,枫国的红叶红得早,已经漫山遍野都是艳丽的枫叶。落斑山上雪已经下了雪,山峦比王都更早地进入了冬季。

    长年立于不败之地的枫国,此刻却陷入了近十年来最大的战乱。而且这场战乱,双方实力相差悬殊。

    红塔叛乱。

    红塔中关押着最可怕的黑魔法师。

    历史上不是没有过红塔叛乱。上一次的红塔叛乱发生在十九年前,以二十四年前被抓进红塔的老格拉夫公爵的妻子,夜魅芮德拉·瑞德马普为首,联合和栾国军队一起进攻枫国,但是很快就平息了。

    那次红塔叛乱就跟闹着玩似的,夜魅说是因为赫伯特在学校里总是受欺负,小孩儿到红塔前来哭得她心疼,所以要给儿子出出气,顺便讨个说法。

    国王查出来是二王子柏德温起的头,夜魅浮在半空中看国王把柏德温狠狠地揍了一顿就离开了。

    但是这一次的红塔叛乱,却非同小可。

    从红塔中跑出了无数的亡灵骑士,并且天空中密密麻麻全是幽魔和蝙蝠,多得像是原始森林洞x,ue里的蜂群,杀不尽,斩不绝。

    而这一次的首领,据说是黑色红枫时期,救下了奥尔科特家族与格拉夫家族两大家族,却反而被夺走了城堡的红枫城堡原本的主人布鲁诺·瑞德马普和他的后代和骑士们。

    这是一次真正的复仇。

    一场突然发动,没有任何预警的复仇。

    这场叛乱,自两天前突然发动,圣光结界已经接近能量耗尽。

    两天内,赫伯特和古尔薇格以及城内所以将士以上的军官,全部各自领兵,轮值在圣灵结界内各个角落清理漏网跑进来的幽魔和亡灵骑士。

    枫国洛羽城已经岌岌可危。

    枫国帕鲁姆王宫。

    宫殿里已经乱得一团糟,晨会大厅前的圣光结界魔法阵前,集结了全城的圣光魔法师,支撑全城的圣光结界。

    因为全都是贵族的公子哥小姐们,已经脱力倒下去不少。还在苦苦支撑的,反而是有很多须发皆白的老伯爵,老侯爵们,身边不断地有仆人给喂水,苦口婆心地劝自家的主人们休息一会儿。

    国王绕了一圈,愤怒道:“你们这群老东西全都去休息,各家派一个子女上来不行吗?”

    国王这么一嗓子,拼了老命的一群老伯爵老侯爵们才从圣光结界魔法阵上退了下来,满脸忧愁地在一旁休息。

    因为交接时圣光结界魔法阵上乱作一团,圣光结界有那么一刻的不稳,立刻就有几只幽魔和蝙蝠趁机冲入了结界,不过幸好,巡逻队伍反应迅速,很快就被斩杀了。

    霞光布满了天空,血红色的云像极了一条伸长触须的八爪鱼,一绺浮云掠过了整个天际,就像是一把刺入心脏的剑。

    到了晚上时,圣光结界外的幽魔和蝙蝠反而越来越多,不要命地一下一下撞击圣光结界。圣光结界的负担越来越重,能量消耗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个贵族公子建议缩小圣灵结界范围。

    残阳映照得整个洛羽城就好像浸泡在血液里。

    国王看了远处的枫叶林许久,下令进一步缩小圣灵结界范围,并及时通知城民撤向王宫。

    “海勒回来了吗?”国王问身边的侍从。

    侍从道:“连续好几个信使都在半路被截杀了,还没有通知到呢。”

    国王嘴唇苍白地点了点头。

    来交接班的二王子柏德温走到国王近前:“父王,海勒已经失踪这么久了,他临走前放弃的王储位置,您真的不考虑给我吗?”

    国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孽子,我给你才有鬼了!”

    柏德温笑道:“父王,我明明比海勒要年长,为什么王储之位要给海勒?”

    柏莎王妃从旁经过,捏住柏德温的耳朵:“柏德温,你的姐姐,奥莉维亚可比你年长了三岁。”

    柏德温小心地侧过脑袋:“那我姐姐是女的呀,而且她都嫁人了,她嫁到了悬铃国,就是外人了啊。”

    国王:“从十九年前,本应该将你作为质子送往栾国,结果你偷偷将海勒代替你开始,你就再也没有可能继承王位。”

    柏德温:“看吧,父王母王,你们总是偏心海勒,为什么要我去做质子,同样是王子,为什么不能是海勒?”

    国王:“那年海勒才八岁啊,你已经十四岁了,你就不能让着你弟弟一些吗?再说,那时是你犯的错引起的两国战争。”

    柏德温:“不能全怪我啊,是赫伯特那孩子太不招人喜欢了。”

    国王指着圣灵结界外:“这么有本事,你像海勒一样上阵杀敌去,你能杀一百个亡灵骑士我就让你继承王位。”

    柏德温嘻嘻笑了笑:“我不去。”

    栾国,简陋的手术室内。

    安德鲁用魔法将室温调整至合适的温度,诺亚已经被半身麻醉。

    无影灯的灯光照得诺亚什么都看不清,只用手紧紧地扣着海勒的手。

    海勒靠在诺亚的床头:“诺亚,别怕,有我在。”

    诺亚带着哭腔喊着海勒的名字。

    海勒理着诺亚被汗s-hi的头发,在诺亚的额头上吻了吻。

    诺亚隆起的肚子上有很多刀口,有继续流着血的,有已经血液凝固的,因为是冰刺伤的,所以冰化成水后,只余稀薄的血液。羊水都已经流干了,诺亚又不胖,能够看到皮肤下胎儿死去的形状。

    安德鲁满眼不忍,给诺亚挂上输血后,跟海勒点了点头,下刀划开了诺亚的腹部。

    海勒捂着诺亚的眼睛不让他看,自己跟着安德鲁的道口一边用治愈术给诺亚止血,诺亚乖乖地靠在海勒的颈间,不哭也不闹。

    除了死胎拿出来时,海勒感觉诺亚浑身都在抖,海勒捂着诺亚眼睛手心里都s-hi透了。

    “海勒,我想看一眼尤金好吗?”

    海勒看了一眼放在木桶里血糊糊的一团,温柔地对诺亚说:“诺亚,尤金睡着了,我们让他好好睡好吗?”

    诺亚的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尤金像你的话,可睡得不踏实,尤金想听我唱摇篮曲吗?”

    海勒吻了吻诺亚的额头:“尤金想听妈妈唱摇篮曲呢。”

    诺亚声音已经因为虚弱而发颤,却还是努力地发出声音,这首诺亚很喜欢听,甚至录进了送给海勒的水晶球里的歌:

    “安详睡去吧,亲爱的尤金;

    生命如此漫长,爱你如此深重;

    时光甜如蜜糖,一如你的梦乡。

    去看看吧,这世上最美的过往,与多彩的世界;

    去看看吧,看树梢的嫩叶生长,同那花儿盛放。”

    诺亚的声音飘在室内,而还未出生就已经死去的尤金睡得安详。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诺亚睁着眼睛在海勒捂着眼睛的手心里流泪。

    我用一首摇篮曲为你送别,我未出世的小尤金。愿你再次睁眼时,选择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安布罗斯换好手术服进来,看到诺亚的情况立刻皱起了眉。

    “诺亚。”

    “安布罗斯。”诺亚在海勒颈间跟安布罗斯打招呼,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安布罗斯叹了口气:“诺亚,你的子宫受损十分严重,必须摘除子宫。”

    诺亚反应很大:“我不要,我还要给海勒生好多好多孩子,满满一屋子孩子。我已经没有尤金了,我以后……”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已经知道现实无法挽回,可还是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就算没有奇迹,也要蒙上自己的双眼,假装一切都还是好的。

    但是,我们终要面对现实。

    安布罗斯看海勒。

    海勒叹了口气,跟诺亚商量。

    诺亚有点歇斯底里:“海勒,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你又那么需要子嗣,你以后就有理由踹掉我了!”

    海勒:“诺亚,我已经不是王位继承人了,我不需要子嗣,我只要你。”

    诺亚哭道:“海勒,我其实是alpha,我本来就生不了孩子,我连omega都不是,你就要离开我了。”

    安布罗斯:“诺亚现在情绪不稳定。”

    “他说,什么alpha?”海勒皱眉。

    诺亚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哭。

    安布罗斯:“诺亚原本是alpha,因为变故才成为的omega,原先我嘱咐你让他怀孕期间注意吃药也是这个原因。”

    安德鲁皱眉:“快决定,血止不住。”

    海勒:“安德鲁,摘除子宫。”

    诺亚浑身都在发抖,拼命地摇头,却又觉得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因为害怕和恐惧,因为未知的未来,诺亚恐慌得完全说不出话,甚至想要堵上耳朵。

    诺亚在一片惊恐之中,却感觉海勒又吻了吻自己的额头。那个吻,就像狂风暴雨中,让人安心下来的灯塔。

    海勒靠在诺亚的耳边轻轻说:“诺亚,你听着,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会因为你是alpha或者omega或者beta而改变,不会因为你能不能生孩子而改变。

    “诺亚,这世间万事万物,不及你的千万分之一。你记得吗?你说你失去任何一切都可以,但是不能没有我,我也一样。无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不能失去。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诺亚,如果你一直以来是因为你原本是alpha,或者你担心因为你不会生孩子,所以我就会离开你,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诺亚,你曾将我从生死的边缘拉回,你曾见过我的不堪。你都没有想过要离开我,甚至放弃一切来到我身边,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诺亚已经脏得一塌糊涂,张张嘴,只轻轻地吐出一个字:“疼。”

    海勒忙让安布罗斯补麻药。

    安布罗斯问了剂量,算了时间,发现到目前药效应该还没过,如果再补会对脏器造成太大负担。

    诺亚将海勒的手拖到胸口:“不是,这里疼。”

    海勒附身去摸诺亚的胸口,按压着问诺亚具体是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