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他让徽音站在门外暂候,等待传召。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宫廷太监总管服的人走出来,看起来至多二十出头,五官端正,面上稍显和善,只听他对门外的蒙面女子轻声道:“司马姑娘请进,皇上宣姑娘觐见呢!”
“多谢公公。”徽音猜测,这大概就是康熙皇帝中晚年的贴身太监总管李德全了,行礼谢过后,并不见什么谢礼之类的东西,冲着人家颔首表达谢意后,便准备进屋了。
李德全心上似被震了一下,他见过多少人,什么样的都有,但是这姑娘看他的那一眼,却是第一次见到的平淡,对,就是平淡,仿若对待普通人一样,不见任何讨好、谄媚、看不起的情绪,也不像身份尊贵的主子们高高在上的神情,委实让他惊奇。
徽音进门粗略辨认一下里面的人后,伏地行跪礼:“小女司马徽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行完准确的清代面圣礼节,静候着叫起。
“平身。”康熙眼见此女进门跪拜,却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记得上次得知他身份时,这个丫头可没跪过,这次居然肯跪了,很奇怪啊!
“小女给裕亲王请安,裕亲王吉祥。”徽音转而面向四阿哥和另一位男子,看站的位置及腰上的黄带子,也不管是排序几了,直接行礼,“小女给两位阿哥请安,两位阿哥吉祥。”
康熙见此一乐,嗯,反应挺快的,应对也得体。他没从眼前女子身上感觉到危险,自然就不会绷着了,含着一丝浅笑开口:“这是朕的大阿哥,如今是直郡王,司马姑娘倒是机灵。”
“皇上过奖了,不过运气好些,猜中了而已。若是错了,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小女。”徽音亭亭站在那里,宁默的眼睛透出一缕温和的神色,忽然似踟蹰道,“小女知皇上忧虑小女身份,今日得知王爷派人来,便未曾佩剑,若是皇上尚有疑虑,不妨派个嬷嬷查验,小女自当遵从圣意。”
话到这份上,屋里的另外四人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康熙与裕亲王对视一眼,当下点头默许了。自有两个女官装扮的,带了徽音下去检查。
“皇上,此女倒是自知,只是如此唐突召见,到底不妥。”裕亲王难掩忧色,再一次进言劝道。
“皇阿玛,此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儿臣也以为不妥。”直郡王眉头皱的死紧,擒拿日本j细的事,他压根听都没听过,心中正不畅快呢,又得知这个蒙面女人就是立功的人,怎么可能让她有面圣的机会?
康熙默不作声,听了裕亲王和大儿子的话,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转眼看向四阿哥问:“老四,你怎么看?”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此女并无歹意,若真能问出什么,想必也妥当一些。而且她能自请查验,可见是有诚意的。”胤禛皱眉,斟酌着回话。
“朕能感觉到,她今日没有恶念。”眼见裕亲王和胤褆有反驳之意,康熙摆摆手制止了,“且等检查后,看看结果吧,若然有问题,此刻作罢亦无大碍。”
良久,女官进来禀报检查结果,听闻那女子全身上下确实没有武器什么的,且已服下化功丹,裕亲王不便再多说,只能警醒自己,提起十二万分的睛神,保护好圣驾,若是在他的庄子上发生什么,那可就不是治罪这么简单的了。
第16章 难辨真假话
待徽音再一次进到这间屋子里时,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裕亲王开始更谨慎地盯着她,直郡王眼神不善,嗯……只有四阿哥和康熙爷比较正常,当然,如果未来的皇帝大人不要皱眉的话。
“小女见过皇上。”座上四人眼见这少女进门,屈膝行礼后站在那任人打量,行止气度颇有一股子大家风范,轻易倒让人小瞧不得。
康熙一个眼神,李德全带着奴才们退出暖阁,留下主子们相处,安全问题自有裕亲王和两位阿哥爷,做奴才的听话就好,旁的多问了便是祸,况且李德全觉得,这个蒙面少女不会做出不敬之事。
“你究竟是何人?”康熙爷刻意露出帝王之气,威压辐射整个暖阁,旁边的裕亲王有些冒冷汗,四阿哥和直郡王有些惶恐,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才能勉力做到不失态,反观下面俏生生立着的少女,却似乎对此无知无觉,一派淡定宁和,看得康熙都极为诧异,别说另外三人了。
嗯,徽音不是没感觉到,只不过她对皇权的理解,仅限于陵寝,历史资料之类的都够不上格,又何来畏惧之说?而且,司马家根基深厚,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会见大权在握的领导人也不在少数,关于承受威压的训练,同样进行过,再说她家老头子就是个够有压迫力的存在,年年月月面对着,有感觉也变得没感觉了。
“皇上想必已然查过小女身世,能得皇上亲自垂询,是徽音的荣幸。”对于康熙这样直接的询问,某女子还是极为佩服的。她也曾掌控过一定的势力,很多时候更相信自己查到的东西,作为一个封建帝王,能够下定决心光明正大的问出口,不管得到的答案他相信几分,都证明他行事更倾向于磊落的手段,单此一点,就值得人敬佩。想到这里,徽音自不会藏掖以对,一撩裙摆,坦然跪在了地上。
“……”康熙微感讶异,却并未开口说话,只等着他索要的答案。
果然,没让人失望。
“能有今日一见,小女猜想皇上自然想听真话,不过言明身世之前,小女斗胆请皇上听后莫要多虑,无论事实如何,小女无意参与朝堂之事,跟踪日本间谍一事,实属巧合,请皇上明鉴。”徽音说完扎扎实实行全了叩拜礼,但并未起身,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可脊背挺得很直,自有一种血性傲骨。
“你且说来听听。”康熙稍稍有些感兴趣了,只这一会儿功夫,他能够看出这个小丫头聪慧绝顶,心思缜密细致,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
“是。”徽音心里翻个白眼,暗自腹诽:这就是皇帝,永远不会把话说准,模棱两可地给人一种高深莫测地压力,算了,她不计较这个。
“小女名司马徽音,今年一十七岁,祖上乃是盗墓世家,”唔,只此一句,上面四人中已有三个面色大变,只有康熙好一些,见此徽音却是真的有些佩服他了。脑海里换算一下司马家的历史,某人继续补充,“传承至今已有两百多年,除庶出旁支几脉仍承祖先衣钵之外,嫡系已然金盆洗手百余年之久,如今从商为生,且绝不参与军政之事。”
呃……要说这话是真是假,徽音只能说一半一半,在大清康熙年间的司马家人真正有没有掺和政治她不知道,但是以家族传承的手段来说,完全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
“司马家今在何处?”康熙难以描述听到这些的感受,只能努力平抑胸腔中的种种思绪,嗓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请恕小女无法回答,小女并不知家族藏身何处。”徽音叩了个头,再度跪直时说,“家族nei斗激烈,小女是被丢出来的,叔伯睛通阵法机关,家族立身之地有阵法相护,已被放弃之人,恐怕再难进入了。”
暖阁里一时之间陷入寂静,谁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裕亲王难掩惊色,从听到这少女是盗墓后裔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追查出其家族,除之以求心安,然而此刻却暗自涌上一丝丝同情:原来又是一个家族争斗的牺牲品啊!
四阿哥则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一直盘算着这番说辞的可信度,总觉得不该信,但不信的话这女子的来历又是什么呢?
大阿哥虽然也在思量,只不过他想的是其他的,盗墓后裔的话……是不是手握许多珍藏?或者知晓一两个藏宝之地?
“朕听说你睛通日本语和法兰西语?”康熙对身世之事不再多问,并未表露出具体的态度,反而问起了别的。
徽音无所谓在座之人信或不信,对她来说,今天不过就是来交代清楚的,只在于说多说少,至于听的人抱何种想法,根本不关她的事。
“确然如此。小女自幼跟随家中长辈学习,日本语和法兰西语是年纪略长一些时学的。至于为何学……”徽音略微一顿,继而解释道,“小女偏好鉴别古物,然听闻自古以来就有倭寇劫掠沿海,想来有些珍贵之物必流入那起贼子之手,为日后好寻回流落之物,故特意学习日本语。而学习法兰西语,是家族和法兰西王国有生意往来,因而学了一些作基本交流之用。”
“朕估摸着你还会些其他语言吧?”康熙明摆着不信,表面上看此女学习日本语和法兰西语都有理由,但细细推敲便知真假了。
“这个……可能还有篆书,为鉴别秦汉之前的古物,这个是会的。如果再说其他的,就没有了。”徽音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倒让人觉得她是在说实话,可惜看在康熙眼里,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装相起来,极能唬人。
“哼!”万岁爷冷哼一声,揭过这事了,当然这番回答他是不信的,“你身为女子,武功极好,是为何故?还会些别的什么?”
“小女自幼由叔伯教导长大,鉴别古物、阵法、武功、音律都学了一些,其他的没有了。”徽音答的老实,说出的都是她很熟悉的方面,旁的倒没提及。
“不止吧,朕听闻你还会药理?”康熙睨了下面的人一眼,想到下面的奴才禀报,进别院前她闻过那化功丹后才吃的,不懂药理又何必如此呢?
“小女真的不懂药理,”徽音坚定摇头,进一步解释道,“司马家本是盗墓起家,无论是怎样的陵墓,进入之前若无法辨别其中是否有毒气之类的东西,便不会传承到两百多年后的现在了。所以司马家的子孙学医者有,但辨识有毒有害的能力,却是基本要掌握的,否则平安长大根本就是妄想。”
康熙闻言一惊,裕亲王也是一脸讶异,显然在座的四个天潢贵胄都想到了,这得怎样激烈的家族斗争,才能达到这种地步?子孙后代若不能掌握识毒之技,就无法顺利长大吗?
徽音不理会他们怎么想,她只知道药理什么的都是浮云,医术嘛,她也不会,但是无涯居的实验室里,各种各样的有毒材料,却是满满当当的,之前有条件时,她也会寻法子试试药什么的。
听到这里,康熙心知再抓住她本身是问不出什么了,即使说了,怕是也真不了多少,只能寻别的线索了。
“你的剑法极好,听闻你那日捉拿日本j细时,曾用了一种暗器,不知朕能否有缘一见?”
暗器?徽音忍笑,可是忍得好辛苦啊,能把手枪认成暗器,谁这么有才?
“这个,恕小女不能答应皇上,暗器一般是保命之用,示之人前便再无价值可言,且此物所耗nei力极大,若非紧要关头,小女断不会用的。”徽音编谎编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怕被拆穿。
康熙瞪了一眼拒绝他的少女,谁知人家根本不怕。没办法,只能继续问别的,当然,他想过强逼,但不用想也知道,强逼的后果会更糟,还不如这样问呢,至少还能得出一些讯息。
“何谓音阳师?”
这一瞬间,康熙、裕亲王、胤禔和胤禛察觉到一抹煞气,但是转瞬即逝,是以除了问话的康熙明确感受到徽音扫过来的那一眼,有多么的冰冷残酷之外,另外三人都以为那个瞬间是错觉。
徽音听到“音阳师”三个字,立马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和外露的气息,叩了个头后不管康熙在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揭下面纱直视有“千古一帝”美称的康熙。
眉眼如诗画,容颜有桃李之妍、夏花之灼,睛致的五官配上绝胜的相貌,只静静站在那里,却好似笼罩着一抹梨白似的清淡雅致,原来这就是她的真正面目吗?
好一个绝色女子啊!
胤禔看直了眼,美貌女子他见过不少,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子,哪里不同具体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让他的心间猛然抽了一下,他暗自打主意,回头是不是能向皇阿玛要了她,想来滋味定是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的。
四阿哥被这样的容貌惊艳了一下,随即就自然接受了,只因第一次见时他就觉得这女子必然是个颜色好的,只是没想到会超乎想象而已,喜欢吗?喜欢,不过他心智坚定,还达不到起念占有的地步,更多的是对她突然揭开面纱这个举动的深思,若非有目的,又怎会如此行事?
康熙和裕亲王毕竟阅历丰富,年纪又长,并未被这副样貌迷惑,只愣了一下就回神了。下意识地,康熙转眼观察两个儿子的反应,老大眼中毫不掩饰的欲念和占有,让他不禁在心底一哼,倒是老四,这会子有些令他刮目相看。细算起来胤禛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满人男子算虚岁),过年后才算二十二岁,年纪轻轻不喜欢美色不可能吧,但是这种时候他的表情却不是好色之相,反是在思量怀疑,眼神里也有些警惕之意,好,不愧是他教导出的儿子!
“在回答皇上的问题之前,小女想要解释一下小女的血统。”徽音将四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神色……或者说整个人严肃了很多,一反方才面对康熙时的模样,“小女祖父是汉人,祖母是满人,而母亲则有万分之一的日本血统。”
嗯?
康熙闻言一震,猛然间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万分之一的日本血统?这是何意?”
“小女母亲姓安,祖上乃是日本人,南宋时迁入,数代与汉人通婚,日本血统已然淡薄,所以小女以为她身体里只有万分之一的日本血统而已。”徽音表情、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是康熙却从这话中感觉到,眼前少女只怕对日本人有一定的敌视,否则不会在意这个问题。
“这和音阳师有何关系?”康熙继续问。
“小女母亲祖上因迁入了当时的南宋,将姓氏省略称‘安’,实际上他们的姓氏应该是‘安倍’。”徽音眉头皱了皱,谈及这个话题,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在日本历史上的平安时代,有位久负盛名的音阳师,叫作安倍晴明。恰好,迁入南宋的安家一脉便是安倍晴明后裔中的一支。”
康熙自然看到了回话女子的蹙眉表情,察觉到那一瞬间她的不屑,心知这个血统恐怕是有些不得她喜欢的。
“而音阳师……也可以说是占卜师,或是幻术师,起源于华夏之地。通晓星宿之说、观面相,会一些阵法、预知什么的,比较顶级的音阳师,可以与鬼神联系,能见普通人所不能见之物。”徽音简单解释一下,顿了顿补充道,“安培晴明是日本历史上最为出色的音阳师,据说身具一些特殊的能力,备受当时的日本贵族尊重敬仰。”
“这么说你也懂得占卜、幻术之技?”康熙开口,他了解过一些自然科学的知识,根本不信灵异之说,所以这一问有些可有可无的意思。
“皇上说笑了!”徽音恭敬欠身,继而有些无礼地提了个要求,“请皇上单独与小女相谈此事。”
裕亲王一听,忍不住了:“大胆,皇上万圣至尊,岂容你一平民女子放肆?”
直郡王虽然受美色所惑,此刻为了在自家老爹面前表现,连忙摆出一副护驾的姿态,仿佛面对的不是个纤柔女子,而是洪水猛兽。
四阿哥既裕亲王之后开口:“司马姑娘,此事绝不可行,请姑娘认清身份为好。”
康熙有些意外地看向被反驳的女子,只见十七岁的少女,那直视过来的目光里,竟似乎坚定地难以撼动,他好像能从这目光中感觉到,她在对他说:请皇上相信小女,小女绝无加害之意。
徽音有灵力,这事她并不打算瞒着康熙,毕竟在尚无可能返回21世纪之前,能得当朝皇帝庇护,很多时候都是一把保护伞。除了须弥境需要绝对隐藏之外,其他的东西早晚都会露出来,如今坦陈一切,或许会被利用,但是也能取得一点点信任,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小丫头,你想单独和朕相处,只要说服他们三人即可。”康熙此刻是真的有些重视起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女了,原来的怀疑并没有减少,可又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感兴趣。
“是,小女明白。”徽音闻言松了口气,大大方方面对裕亲王、直郡王和四阿哥的敌意,平静地伸出双手,“王爷和阿哥们定是不会答应的,未免出差错,三位将我绑在椅子上吧,只要不妨碍说话,怎么绑随你们。”
好吧,这样的情景下,如果还不同意,他们四个大男人未免太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子了。
动手绑人的是四阿哥,谁让他是在场四人中年纪最小的,不被使唤才怪了。
待到那三人警告的视线被门隔绝,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徽音轻轻笑了笑,这一瞬间竟似梨花绽开,康熙也被迷惑了一下。
“皇上能问出音阳师,想必日本的间谍也安置妥当了。能借由这几个人从日本国换来何物,皇上心中自有定论,但是徽音希望有两样绝对不能放过。”被绑着的女子神态安然,一点都不似被绑住的危险人物,“一是铸刀匠,一是白银。”
“哦?”康熙眉梢一挑,眼神有些危险,显然不喜欢一个女子关心这些事。
“日本国能值得大清打主意的,也不过这两样而已。皇上仔细看过收缴的日本武士刀,就能发现端倪,至于白银……如果不能让他们狠狠放一次血,又怎么会安分呢?”徽音不在乎康熙的忌惮,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她现在被忌惮的还少吗?
“这就是你要单独和朕说的?”此时,皇帝陛下的声音都有些危险的味道了。
“不,这只是顺带的,徽音想说的是音阳师的问题。”从单独相处起,某女子的自称就变了,不是“小女”,而以名字自称,其中意味,恐怕只有他们两个明白,“安倍晴明这个音阳师,不仅仅是史书上说的那样,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异能,唔,很不幸,传承到我母亲时,本来消失的异能又出现了,恰好徽音身上也有。”
“是何等异能?”康熙反问,理智上他还是不信的,但是……
“这个不好说,只能说它是一种集天地灵气的神秘力量,由血脉而来,嗯,幼年时徽音被它救过很多次。”椅子上的少女蹙眉思考,似乎在想着用怎样的语言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它,徽音的五感十分敏锐,只要想似乎可以支配它。”
“朕凭什么信你?”
徽音看着康熙今日第一次露出警惕的表情,有些苦笑:“皇上,徽音根本无意与皇上为敌,今日特来坦白,就是想让皇上相信,无论如何都不会危害皇上。”顿了顿,她又道,“这种能力与生俱来,徽音并非妖孽,除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以外,顶多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就好比皇上周身的紫微龙气,在徽音眼中是可见的,而人的灵魂,也能分辨一二。”
“紫微龙气?灵魂?”康熙身形一震,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是,皇上乃天子,自有紫薇龙气相护,而灵魂乃是每个人的睛气神之所在,更通俗一些讲,徽音不过是有一双音阳眼而已,其他的却是与普通人无异了。”徽音并未说谎,她在康熙周身确实看到了一圈紫色的气晕,未来的皇帝大人身上也有一点点,不过并不浓烈,反而有些淡薄。
“……”康熙沉默,他似乎略微有些相信了。
“皇上若还不信,徽音可以证明给皇上看,若是日后有所需要,徽音自会为皇上尽力。”说到这里,已经有一种交易的味道了,但没办法,某女子是个聪明的,她知道付出和回报虽然从不成正比,但是没有付出,就绝对没有回报。
康熙眼神移到被绑住的少女身上,只见她闭上眼,渐渐地他能够看到其周身浮现出一抹近乎白色的微蓝光晕,光芒很纯净,并无妖邪之相,可见不是个歹物,反倒有一种似烟如雾的飘渺感,分外虚无不可捉摸。
“……好,朕信了你!”康熙咬牙松口,抬眼就看到受制的少女惊喜的神色,仿佛对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敢置信似的。
却不知,这边厢的徽音,心里痛快地比了个“v”字,偷偷庆祝自己与自己赌赢了这一把。
第17章 房山寻药
正月初一合家欢,整个北京城都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即使是京郊也不例外。小汤山在康熙三十八年正月时,仍旧是片荒地,徽音作为家里唯一的主子,决定在别院过年,而京城的院子则因放工匠们回家过年,如今尚未整修完,所以就没收拾了。
不过,过年这种事,徽音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当李生他们询问她的意见时,只得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答案,既没说参加,也没说不参加,倒是提议他们,可以涮锅子吃,年节嘛,如此更有热闹气氛。
独自一人在湖心岛的女子,隐隐听到天音湖那边传来时高时低的笑闹声,并不太在意。徽音的卧房在二楼,是中间最大的一间,推拉门,比地板高一尺的推拉窗户,因为担心承重的问题,这座湖心岛的建筑物二层并没有如一层那样,将“地暖”的铸管盘在地上,而是于墙上加了夹层,每隔一段距离安置一个导水的管道,温泉水被泉眼附近的一个小型水车送上来,就为修这个水车,湖心岛的建筑平面呈“u”型,只正面修了二层,也就是别院主人的居所之处。
今夜无月,打开窗户的少女披着一件白色兔毛镶边的斗篷,这是诗韵为徽音赶制出来的,斗篷的样式听从了她的建议,中间填了羽绒的薄夹层,系带末端有两个兔皮攒成的毛球,斗篷下边是秀娘绣的梨花图案,因选用了烟青色,故而多了几分清逸之气。
快到子夜了,风从外面灌入窗户,吹起悬挂在窗边的软帐,徽音面无表情地静静俯视着湖心岛上似随意散落的石灯,亮起微弱迷幻的光芒,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得康熙松口后很久很久的沉默,最终是皇帝陛下先开口的。
“徽音丫头,朕……信你有异能,但是朕不能信你于大清江山无害,所以等朕南巡后进宫吧,放在眼皮子底下,朕才能放心。”
被看管起来,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康熙会让她进宫。
“皇上所虑乃人之常情,徽音明白。”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如今已经忘了,可是想要争取的福利,并没有放弃,“皇上会怎么安排徽音进宫的身份?望皇上言明,好让徽音有个心理准备。”
康熙似惊讶于她的冷静,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朕……你虽是无意,却好歹有救驾之功,朕让你充作女官,暂时先去宁寿宫,希望丫头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其实,根本就从来没信任过吧?
徽音有些想笑,这位皇帝陛下是在警告她不要对宁寿宫的主人不利吗?
“皇上请放心,但凡身怀异能者皆不会参与俗世之事,如徽音这样不隐世的已经够奇怪了,世间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天道,徽音只求一片立足之地而已。”
这句话,是徽音与康熙交谈期间,唯一一句从头到尾真真实实的话,其他的……关于身世,关于自身能力,关于灵力,皆是半真半假,从小到大,司马徽音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将事实摆在他人面前!
面对康熙,为了寻求一丝丝信任,徽音已打破她的人生信条,做到了半真半假的程度,委实超出了想象。
一缕发丝掠过窗边少女的唇角,她叹息了一声。斗篷下的手腕翻转,手掌上正是那枚nei含音阳五行阵的龙凤佩。徽音忽然间有些迷惑,跨越时空到达康熙三十七年,已经有八个多月了,如今她有地有房,除了引起当朝皇帝怀疑监视之外,日子比在现代要过的舒服很多,回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哪怕撇开自身能力不谈,单随身带着须弥境,徽音就有自信会生活得很好,那么所谓的司马家唯一继承人,这种头衔她还需要吗?
想到老头子多年来的种种手段,虽然旨在磨练出足够支撑司马家的继承人,可是那样时时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打心眼里一点都不喜欢,比起几百年传承之下越来越复杂的司马家,那些古董文物更令她亲睐,哪怕因为龙凤佩一头扎在研究室里几日几夜,也好过面对错综复杂的家族。
徽音随意转动手中的龙凤佩,嘴角翘起一个疏懒的弧度,语声低喃道:“罢了,暂时放下回去的念头,还是想想怎么破阵吧,现在须弥境才更有思考的价值。”
拉上窗户,将披着的斗篷顺手丢到一边,反正地板天天都会擦,脏也脏不到哪去,徽音这么想着,身形一闪就去须弥境了。第四层阵法属性为火,她在空中飞过整个须弥境的时候猜测,这个阵法封存的恐怕是中间那两片雾气笼罩中的一个,至于是大的一块儿还是小的一块儿,就不清楚了。
因为之前已破过三个阵法的缘故,徽音很轻易就找到了第四个阵法的入口,并根据寻到的蛛丝马迹推测破阵需要的条件。也许是她本身对阵法机关之类的东西钻研得不错,又或者是运气实在太好,竟在捣腾了七八天(须弥境中的时间)后,真的发现了破阵的关键之所在……
正月初一,李生一家和六个丫头上岛给徽音拜年,尽管某女子从来没有节日概念,可该给的红包还是分了出去,小小的损失了一笔钱财。特别是李生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李瑜因被徽音教导过的缘故,顶着自家爹爹严厉的眼神,跳来跳去地逗乐子,还声称姑娘的红包给少了,唬得秀娘不安地揪回他,赏了几个爆栗。
“秀娘,孩子哪能这样教?”徽音宽容的笑笑,抱着李生最小的女儿,拿着旁边桌上的点心给她吃,因为以前营养不良,这个孩子很是孱弱,这段日子被好吃好喝喂养着,身上脸上渐渐多了些肉,可还是比正常小孩孱弱,都快两岁了,还不太会说话。
“姑娘,这三个孩子都被您惯坏了,以后啊,我们夫妻俩可管不住!”秀娘一点也不拘束,一副唠家常的口吻。
“哪里就惯坏了,树树和草草是男孩子,该学的不是都在学?回头让你家男人寻个会武的师傅,教男孩子们习武,强身健体也好,磨练意志也好,日后我还是要用他们的。”徽音一心多用,脑海里想着须弥境破阵的事,心上盘算着忽然想到的一些安排,嘴上说的却是请人教学的事,“至于小丫儿……一个女孩子,不娇宠着,日后你们可就没机会宠了!”
“李叔、李婶,你们就听姑娘的吧,树树和草草听话着呢,小丫儿又是个乖巧的,怎么也不会惯坏了去。”诗言在一旁开口,拉着李生的次子喂果子,脸上全是笑模样。
“过年嘛,你们也别拘着,在这庄子上都是没亲没故的,好好过个轻松年,等出了十五,请的几位师傅回来开始教课,这三个孩子哪还能常常陪着你们?”徽音靠在椅子上,逗弄着怀中吃得小脸鼓鼓的女孩。
像这样的闲话家常,但凡她在,李生夫妻俩和六个丫头有空,就不会少,或说一些庄子上的各项事宜,或聊聊三个孩子,再就是吃用嚼头的琐事。
“听姑娘的,如今过的日子,以前哪敢想,我们都知足了!”秀娘笑着抱起树树,慈爱地揉着他被打红的额头。
“对了,我明日起可能会出门,有些安排我会写下来,回头让诗言给你们,估计事儿办完到二月里了,正好赶上春耕。”徽音将怀中的小丫头递给一边的诗情,抚着裙摆道。
“姑娘放心,庄子里的事自有奴婢们在,京城里的院子出了十五就能继续修,奴婢和李婶会盯着的,等姑娘回来定修好了。”诗语认真地回话,想是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脸颊微红不由得躲了躲,“奴婢……教奴婢医术的秦夫人说,过年后她家药堂会忙,就没法到庄子上教人了,诗言姐说奴婢可以去京城住着,也方便些,所以……”
“害羞什么,咱家的丫头,就是大大方方才好。”徽音忍俊不禁,这个诗语,恐怕只有对着药材之类的东西,才能从容不惊。
经过半年的调养,当初如同难民的李家人和六个丫头,如今都大变样了。李生和秀娘就不用说了,吃好了穿好了,还里里外外忙着,身体底子立刻就硬朗了不少。六个小丫头这半年里也没白费徽音加强伙食,此时十三岁的诗言身体已经抽长开了,模样好了些,再加上管着阖府上下的银钱用度,性子沉稳谨慎了不少,虽然平日里免不了笑闹,可遇到正事时却一点也不含糊。
十一岁大的诗韵,诗情,诗才三个,各自所学不同,诗情又是捣弄吃食的,平日里厨房那边从来不缺什么,是以她们快速地长高了许多,营养又跟得上,看着都似有十二三岁大的样子了。诗语跟着医馆坐堂大夫的夫人学习医术,想必从中受益良多,不仅气色红润,看起来也结实了不少,诗涵大多数时候都在带孩子,反倒是她们之中常常能看到徽音的一个,自然免不了被主子催着养生,比起另外五个丫头身子骨差不了多少,且常常陪树树、草草玩闹,心思越发细致了。
也许是徽音无意中流露出的自身喜好,丫头们都清楚,她们家姑娘喜欢健康、大气、有主见的丫头,所以诗言带头,潜移默化地培养大家向这个方向努力。经过温泉庄子从无到有的过程,不管是李生一家,还是六个丫头,都似乎褪去了本身那股上不得台面的寒酸气。
正月初一齐聚一堂,徽音自然看到了每个人的变化,她本人是很乐见于这种状况的,本来嘛,但凡能为她所用的人,无论是秘书还是保镖,都必须能独当一面,否则根本没有收揽的必要。来到清朝,初始的忙乱过去后,她可不希望再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亲自解决,如果那样的话,恐怕累都要累死了。
正月初二,别院中的人还沉浸于过年中的气氛,而我们的主角大人,穿着新裁的淡青色简洁汉服,交袵的领,绣制了宽约三指的压边,腰上是有睛美刺绣的腰带,因随身藏着软剑的缘故,腰带约有四指宽,下身着裤,为了骑马方便,衣摆呈前后两片,上有银线绣成的朵朵梨花,其实这种衣饰风格,有些像现代武侠剧中的男装,此时的徽音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在清朝改服制度下尽可能地方便自己。
脚蹬白色软靴,披着那件烟青色斗篷,提着鞭子领着黑帝就去马棚找神风了。起初神风对黑帝的气味是极为恐惧的,奈何相处久了,发觉人家这头猛兽压根只吃熟食,渐渐地也就不怎么怕了。
脑后青丝半数盘髻,因发髻盘得低,是以剩余的青丝飘扬得并不凌乱,只见那一骑青衣黑马,神骏地飞射出去,宝马身边还紧追着一头黑色的兽类,一直盯着徽音的暗卫没办法,支了一人回去报告康熙,剩下的策马跟随,心中还在庆幸人家没有起念甩了他们。
……
正月初二,皇宫里的康熙接到李德全的禀报后,乘着更衣的间歇召见了武丹。
“启禀皇上,司马姑娘骑马出门了,据说是要去狩猎。”
康熙系纽扣的手顿了顿,眉头不禁皱了皱:“为何去狩猎,可知缘由?”
“奴才未曾查到,望主子恕罪。司马姑娘年三十晚上并未宴饮守岁,而是如常就寝了。正月初一与身边下人闲话家常,今日一早用饭后备了弓箭便策马而行,看方向约莫是房山方向。”
“继续盯着,等她回来立刻上报。”康熙任由李德全系好披领,戴上吉服冠,抬脚就往外面走。
“是,奴才遵命!”武丹叩头恭送主子离开,心里却在不停地思量着那个查不出任何线索的女子。
算起来他领着的暗卫盯着她,已经有几个月了,可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奈何主子不放心,他们也只好继续盯着了。希望快些到南巡后吧,一旦她进了宫,想必暗卫们就能轻松许多了。毕竟她这样时不时往外跑,实在是让人很头疼啊!
这边厢还在与臣同乐的康熙,脸上保持着礼仪性的浅笑,脑海里不断思量着某女子大年初二就往外跑的行径有何意味,最终不得其解的皇帝陛下,决定挑个嬷嬷给送过去,好好教教规矩什么的,省得她有那么多空闲。明明他过年都没个轻松的,怎么能让别人那么悠闲?
好吧,康熙爷乃是嫉妒了吧?
……
北京这个地方,即使是在现代都是一块福地,不仅历史价值悠远,自然资源也甚为丰富。徽音在来到清朝前,到过北京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因为一些公事,来去匆匆的,要说这就有些奇怪了,按道理说她喜欢古董之类的东西,往北京跑该是家常便饭的,可惜……事实正好相反。
对于徽音来说,要研究古董,自有手下人搜寻,她只喜欢研究,并不喜欢去寻找。现代的北京没有帝王之气压制,有些音气过重,本来各种污染让身有灵力的她就很不舒服了,如果再常往音气旺盛的地方跑,对身体的负荷就更大了。
此时此刻,她还处于康熙的监视之下,即使打算去太行山山脉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冲过去,只好取巧选择了房山。房山算是太行山山脉的分支,有些东西想必上面应该也有,更何况17世纪末期,并没有怎么开发过,原始程度大约较高吧。
徽音行至房山脚下,让黑帝暂停等待,找到户人家寄养了神风,问了问当地的具体情况便打算上山了。至于后面跟着的暗卫,她现在还没心情理会。须弥境的第四层阵法,有些难度,因为它不似一般的阵法有许多关节和弯弯绕绕,它需要的破阵条件是药材,且必须寻到对应的正确药材,否则阵法实难破除。
对于设置这个阵法的前辈,某女子是极为不满的,天知道她学的时候,只掌握到能辨认有毒与否的程度,根本不曾和医术打过交道,特别还是中医。能想得到,这个阵法恐怕是个会医术的设置的,大约脾气还很古怪,要不然也不会弄这么个阵法了。
房山之中也有药材,徽音一边小心山上的环境,一边对照着手中免费txt小说下载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