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四、五、六阿哥出生时,已经给他们的生母升过位份了,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她们,除了宋氏,都不过是个侍妾的名头,这次再升一次就成了庶福晋,即使乌喇那拉氏照样瞧不上眼,但她却不能拒绝,否则一顶“不贤”的帽子扣下来,她这个无子的嫡福晋唯一拿得出手的名声也就毁了。
“对了,马上选秀了,今年孝期已满,弘昀的婚事你也看看,”胤禛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这几家的女儿都是这届选秀,你再看看,问了李氏后给爷说说。”
这三年多来皇阿玛突然动作频频,五十一年命老八、老十查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还迅速派人顶了缺,很是革新了番吏治;五十二年开始清查户部亏空,他的兄弟们大都负责了一部分,干得虽是得罪大臣的事,不过他没有成为主要的记恨对象;去年起又命老九承揽了全国的道路整修,他目前和五弟、七弟忙得就是此事。
也是因为去年亏空的事在收尾、修路的事提了出来,再加上几处遭灾的地方需要赈济,本该去年进行的选秀就推到了今年,弘昀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大婚就该惹人非议了。
“妾身省的。”乌喇那拉氏接过那纸,扫过上面写下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些苦涩伤心,若是她的弘晖还在,定都能让她抱孙子了。
“若是晖儿在……”胤禛也想到了这个,不由得念了一句,随后又抿紧了唇。他现在儿女皆有,实在不该妄想更多,招了老天不满,那可不是好事。
乌喇那拉氏听到这半句话,提起帕子抹了抹泪,顿时安慰了很多,爷还念着她的弘晖,这比什么都强啊!
又说了会家里的琐事,胤禛便借口有事出来了,去书房换了宽松的袍子,整理了下今日的公文,又用了高无庸送来的膳食,他晃晃悠悠往西北院走去。
难得的,西北院里今日传出了欢笑声,胤禛走到院门口时也为着这份平实的声音勾起了唇角,不过片刻他又绷了脸,这才踏进院子。
十六岁的颜颜容颜如画、气质雍容,此刻却逗着四岁多的弘暕,引得小家伙又急又气,跑到亲姐姐璎珞身边寻求安慰去了,而徽音则笑看着孩子们嬉闹,不出声制止也不出声偏帮,默默和她一样旁观着,小大人似的抿了口手边的果汁。
“儿子(女儿)给阿玛请安,阿玛吉祥!”四个孩子听到奴才们的问安声,连忙站好行礼,个个都是乖孩子的模样。
徽音也是起身行礼,这些年但凡有一个外人在场,她也定会依规矩来,免得落人口实。
“你们四个,怎地用完膳还在这里闹腾,还不快回房去?”胤禛张口就训,摆足了严父的谱。
两年前康熙封琦玙为和硕格格,并且下旨赐了婚,选的是伊尔根觉罗家的嫡三子,这个孩子和琦玙同岁,因雍亲王府为德妃守孝的缘故,婚期定在了今年,目前琦与正在忙着备嫁。而府里的长子弘昀几年前就跟着胤禛处事,现在更是有差事在身,所以府中的孩子们,便都由颜颜带着了。
“阿玛教训的是,女儿这就带弟弟妹妹们回房休息,以便下午学骑射时睛神十足。”颜颜一点都不怕自家阿玛的冷脸,笑着说出了严父在训斥后的关心,看到自家阿玛面色有些被戳穿的不自然,她牵住了最小的弘暕的手,打算逃跑了。
兄弟姐妹四人又向徽音行了礼,方退出院子。默默临走前多看了自家额娘几眼,才迈着小步子离开。
摒退左右,两人坐在小池塘边的柳树下说话,四周终于恢复了安静。
“皇阿玛又提了,说想把小七带到身边教养。”胤禛蹙眉开口,转着手中的茶盏盖子。从默默两岁启蒙后,他就不再叫||乳|名了,现在大半情况下,府里的孩子他都是以排行叫的。
“怎么,他打算给玲珑赐婚了?”徽音浑不在意地问,这事根本没有多说的价值,康熙第一次表示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她就说了,除非玲珑赐婚出嫁,否则她绝不会让两个孩子都贴上“圣宠正隆”的标签。
胤禛闻言古怪地笑了一下,扯到了另外一件事:“二丫头的额驸虽然是伊尔根觉罗家的嫡三子,可却并未如他们家的传统一样从军,反而像当年的纳兰性德一样习了文,若非如此皇阿玛也不会赐下这门婚事。”
徽音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这里面的意思。
这几年中,诸皇子的实力已不像四十七年那样,直亲王、理亲王在外面自己打了一片天下,这在大清已不是秘密,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两位是绝无可能回来继承大统了,单看康熙逐步削减了对他们的物资支持,就能看出,这两位注定是被分出去混了。
至于从三到十四的皇子,则都在候选人之列,十五以下的皇子们,母家身份太低,年纪不大、根基浅薄,当然没有什么竞争力。而这其中恒亲王、淳亲王、敦郡王、十二贝子又是被排除在外的,这四位皇子,或因抚养人之故或因有疾,或者是母家原因皆是没有希望的。
这么一算,就剩下了诚亲王、雍亲王、八贝勒、九贝子、十三贝子、十四阿哥了,但是这里面也是各有优势劣势的,可不管怎么样,坐在上面的康熙都不会留一丝让这些儿子一家坐大的机会,尤其是给他们增加势力的事,那是坚决地不会干。
这也是为何琦玙的额驸选的是满人,却偏偏是个从文的满人的最根本原因。
“二丫头性子柔顺喜静,身子也不是很好,选个从文的额驸,我自是满意的,那小子的品性我也仔细查过,还是让人放心的。”胤禛为了这个女儿,还真是头疼了好一段日子,上一世他关心的少,听了乌喇那拉氏的话选了纳喇星德,结果却……所以这一次他特意草心了一番,明着暗着排查了很多次才挑了这个伊尔根觉罗阿克敦,只希望女儿能不受委屈。却也是由于为琦玙求了皇阿玛,颜颜的婚事他才无法使力了,“董鄂家和瓜尔佳的小子都对颜颜上了心,可……”他不能为此开口,否则皇阿玛必然是要怀疑的。
“那两小子太逊了,当年挑选海军,他们竟然因为晕船被刷了下来,要不然也不会落到当御前侍卫的下场。”徽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胤禛瞪了旁边人一眼:“怎地当御前侍卫丢脸不成?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当而不能呢!”
“有真才实学的人会稀罕这种混资历的头衔?”徽音回瞪道,“那两小子绝非池中之物,未来的战争多在海上,不能海战就少了机遇,不过……”她眼睛一转笑了,“让他们去陆军上混也不错,反正西北没几年要开打了,他们也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我们在说颜颜的婚事,你怎么说起人家孩子的前途了?”胤禛不得已提醒道,暗中却念叨着:若是没点可取之处,皇阿玛又怎会将他们调到御前当侍卫?这不是明显在给机会嘛!
“我看中的是泰格,这孩子稳重懂事,才学也有,家里情况简单,虽然家世低些,但这不是问题。”徽音直言道,早在多年前她和莫璃挑选八旗子弟秘密教导的时候,就已经存了物色玲珑未来夫君的心思,凡是她们觉得合适的,都大力教导过,人品、家庭情况也仔细看过,所以玲珑的选婿并不费事,重要的是必须要玲珑喜欢才行。
胤禛摇了摇头:“我倒觉得瑞琪不错,家世好、性子坚毅,配得上颜颜。”他让宫里的人留意过,这个瑞琪敢于向颜颜表明心意,却又没传出闲话坏了颜颜的名声,这份胆大心细才是他最为欣赏的。相比而言,泰格就nei敛了许多,他不否认这小子对颜颜有情,但是少了份魄力就显得过于小心谨慎了,这般性子实在不适合颜颜。
“回头问问玲珑的意思,这件事上我们争了没用。”徽音切断了这个话题,不管最后定下的是谁,玲珑的赐婚还是需要好好运作才行,否则终是难成的。
“好,回头问问颜颜的意思。”胤禛同意了,其实他总觉得,颜颜更喜欢瑞琪,若真的问出了准话,不论徽音怎样,他都是要站在女儿这边的。
两人又说了些琐事,期间还因意见不合互瞪了几眼,实在是……实在是不像堂堂的亲王和亲王侧福晋。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颜颜的心意尚未问出来,京城里却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也是因为这些人,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变故。
康熙五十四年的万寿节,欧洲的英法等国派来了使臣庆贺,不同于以往的传教士,这一次是真的派出了使臣团,这些人中有身负爵位的皇室子弟,也有任职为官的臣子,却就是因为他们这份正式,让康熙不由得恼怒。
康熙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那些西方国家从前派些洋和尚来,根本就是没把大清放在眼里?他再想到海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屡次送来的信,越发信服了徽音说过的“国家武力”有怎样的深远意义,特别是这三年来太平洋和南海那边大清对战的几次规模不同的海战,让康熙在暗地里庆幸大清已经筹建了海军的同时,面对外国使臣的底气也强了很多。
但是小心眼的康熙怎么可能不计较西方国家以前对大清的小看?理所当然的,他心里盘算着定要寻个机会找回面子,要不然怎能咽下这口气?
外国来朝的事并未能引起身在nei宅的徽音的注意,她除了忙着各地报上来的日常事务,还要盯着“罂粟”计划的进行,几个国家来访的场面,她根本看不在眼里,能让她满意的,那得是“万国来朝”的盛况才行。
可是,徽音没有想到,这些使臣还真的和她扯上了些关系,也迫使她被动地改变了一直隐于nei院的处境。
第19章 国之较量
三月末的天气,雍亲王府前却一反平日的肃穆安静,福晋、侧福晋的车马均在门口,那场面看着比扈从去塞外时都要壮观,再一看出门后各自登车的三位女眷,更是穿戴着极为正式的朝服,却不知在万寿节已过的现在,如此又是为了哪般。
徽音蹙眉上了自己的马车,身后跟着的丫头们只有诗涵跟了上来,旁的都转到后面坐奴才们用的车了。她刚坐稳没多久,马车帘子复被掀起,竟是默默在乃嬷嬷的伺候下爬了上来。
“秋苒,你也上来吧!”徽音眉心微展,扫过动作一顿的诗涵吩咐道。
默默两岁时,诗涵的女儿也被接进了府里,因比默默只大两岁,便放在了他身边,跟着去了府里的小主子院,这几年成了他身边的大丫头,却并未签下卖身契,也是顾念着她们母女分离,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谢主子体恤!”诗涵感念一笑,看向了已经进来的女儿,“还不快谢谢主子?”
八岁的小丫头,乖巧地行礼后到了默默身边候着。
“你们母女都是自由身,守规矩是府里过日子的法子,私下里就免了吧,没得拘了性子。”徽音其实是满意秋苒的,这孩子让诗涵教的很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也是因此她才愿意给更多。
“额娘,儿子不会亏待秋苒的。”默默浅笑着冲诗涵颔首示意,慢慢地说了这么一句。他是诗涵带大的,自然不会苛待其女,将来也定会为秋苒找个好归宿。
“嗯。”徽音应了一声,这个儿子她是满意的,两年前起的每天晚上,她都利用须弥境中多于现实的时间教导默默,如今看在外人眼中五岁多的孩子,实际上心智水平已到了□岁,若不然哪来的一身超出寻常的稳重大气?
“徽音?”马车已经走了一会儿了,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轻唤,却是骑着马的胤禛。
“这是去哪儿?”徽音抬手揉揉额角,今儿出行是匆匆安排的,为了穿这身厚重的衣服她折腾的晕头转向,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
胤禛的声音里似有些无奈:“我也昨天才得的消息,这是要去南苑那边。”
“南苑?”徽音不解,“这时节不是打猎的时候吧?”
“不打猎,说起来这事还是颜颜引起来的。”胤禛想想不久前知道时的惊吓,再想到里面的道道,特想仰天长叹一声。
听到有女儿的手笔,徽音反而不怎么重视了,她往后一靠问:“那丫头闯祸了?”
“不算闯祸,”胤禛斟酌一下,在他看来那确实不是他家女儿的错,“大英帝国的一位子爵,不过十□岁的年纪,皇阿玛在畅春园召见他带领的使团时颜颜正好在场,那小子当众求娶颜颜,颜颜就提出了比试一番后看结果决定。”
徽音不禁嗤笑一声:“而皇阿玛本就存了借比试扬国威的打算,便顺势答应了?”
“……”胤禛默认了,不过若是他的话,也会如此做的。
“比得是什么?”徽音再度出声道。
“枪法、剑术和马技。”胤禛答道,得知比试的nei容全部由对方拟定,他真想把颜颜拉回来打一顿,有这么大方的吗?大清现在又不输底气,哪怕蛮横了谁又敢多说什么?
“果然是野蛮人!”徽音冷笑着撇嘴,“也不知道挑点有文化的东西比,亏得现在西方科学、文学上都有了发展。”
“颜颜的枪法和剑术如何?”胤禛自然是担心的,特别是他那宝贝女儿当众许诺说,但凡输一场也甘愿相嫁,即使颜颜跟他说了那些分析,可他又怎么舍得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个洋毛子?还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比试用的枪是工部所造?”徽音没有回答,反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戴梓研究改进过的,我命他们挑了最好使的一批,为免意外都是分成几份,派人仔细看管的。”胤禛为了女儿,怎么可能不尽心,凡是能想到的,他都竭力准备了最好的。
“但愿‘大清制造’的不是次品。”徽音唇角勾起,像是看戏一样地笑了。
胤禛脸色一黑,踢踢马肚子走人了。这话说的,好像他不着紧女儿,会挑些次品来比试一样,也忒伤人心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徽音说的是什么,那意思是……只要比试所用的枪不是次品,颜颜就赢定了?
胤禛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他心思一转,想着这次事情结束了,说不得正好是个定下颜颜婚事的机会啊!
……
南苑离京城较近,至少比起塞外来说是这样的,往年康熙会来这里狩猎、阅兵,这一次的比试有枪有马,所以便选在了这里进行。康熙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命诸皇子、大臣携家眷参加,凡是有品级在身的均可前来,弄得南院里空前热闹。
不过,康熙,乃确定只是因为重视才这么干的?
雍亲王府这边,除了叶赫那拉氏因病未曾前来、二格格正在备嫁不能前来外,其余的一正两侧福晋全部出席了,并且带来了府里所有的小阿哥和四格格,其中二、三、四阿哥因年纪大些跟在胤禛那边,五、六阿哥留在这边照顾嫡侧额娘和弟弟姐姐,年过八岁的他们,已经要担起责任了。
默默坐在自家额娘身边,和弘暕两个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倒是璎珞时时看着两小,而五、六两个阿哥则顾着年纪最小的十阿哥弘昼,九阿哥弘历自有嫡额娘看着,当然不用他们草心。
“听说是三格格要比试的,今儿倒是能开回眼界!”李氏眉眼流转间笑着开口道,暗地里意指颜颜没点皇家格格的矜持,大有等着颜颜献丑的意思。
乌喇那拉氏皱眉瞥了一眼,虽不满李氏这副不识大体、不分轻重的小家子模样,却并未开口说什么,雍亲王府的女眷、孩子自在一处,旁人听不到这边的谈话,只要不丢了府里的脸面,她才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诗涵。”徽音仿若未闻地偏头示意,让侍立在旁的诗涵取出中途让子铭送来的双筒望远镜,“用这个观看清楚些。”
望远镜在如今的大清并非稀罕东西,特别是单筒的,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不过双筒的却不多见,也是在五十年后,才慢慢在大清市面上出现,随之推广的还有玻璃这种东西。起初康熙并不答应,因为他阅兵时尝到了双筒望远镜的甜头,不希望这种军事上的物件流传得满天下都是,不过在听了徽音解释后,又松口了。
诗涵捧着盒子从雍亲王府的大小主子前走过,李氏瞧见孩子们拿起望远镜观看时惊喜的神情后,自然也心痒难耐了,可刚刚说过人家的女儿,现在就用人家的东西,脸上已是烧了起来,特别是她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徽音那若有似无的眼神,越发不好受起来。
“李侧福晋?”诗涵疑惑地唤了一声,捧着盒子等在那里,心里却爽快地笑了,叫你说我家小主子,该!
“侧额娘怎地不用?可是觉得此物不好使?”默默晃晃手中的望远镜,很是纳闷地道,“我觉得很好用啊,就连阿玛那边都能看到呢!”
虽是孩童之言,但是听在大人耳中就意思各异了,就连乌喇那拉氏都目光闪烁了一下。
“瓜尔佳额娘不用吗?”璎珞抬头问道。
“你们看吧,我对你们三姐姐有信心!”徽音温婉一笑道,她的神识已经探了过去,又何需借助外物?
鼓声突然响起,那边已经开始了。
胤禛离圣驾不远,刚坐定不久高无庸就捧了个盒子上来,打开一看居然是双筒的望远镜,听了高无庸的解释才知道,这是徽音送过来了,他摆摆手给身边的儿子们各给了一个,其余的就着人给自家老爹和兄弟们人手送了一个。
颜颜穿着一身嫩绿色的骑马装,把子头上只戴了一朵宫花,与英伦骑士装的金发碧眼少年同时入了场,两人遥遥行了礼,便返回了各自比赛的起点位置。枪靶设在远处,由大清和大英两国共同派人确认环数,并打出旗语传回讯息,而比赛所用的枪支,都是由己方国家提供,这些都是赛前约定好的。
三场比试分三天,今天比得是枪法,为三局两胜制,每局十发子弹。
颜颜站定于比试线处,从御前侍卫瑞琪端来的托盘中,拿起了“大清制造”的连发型第一代火铳,随手取了消音用的耳塞堵上了耳朵,冲瑞琪颔首示意后转身开始瞄靶。
董鄂瑞琪鼓励地看了眼这位颇得宠爱的美丽格格,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小时候阿玛和额娘看重哥哥,没怎么关注他,十三岁起他就在军营里混,所以婚事就推了过去,等到十六、七时阿玛和额娘开始着急他的婚事了,可那时他已经入了皇上的眼,也见到了让他眼中一亮的女子。
五十年时瑞琪再见玲珑格格,就认定了这位不一样的皇家格格,但那年的她才十二岁,这样年纪的皇家女子婚嫁的实在太早,他本想在御前混好些了先向皇上求个旨意,晚几年成婚他等得起,而且那个时候他定然也混出些名堂了,这样即使在“冷面王”雍亲王那里,他这个女婿亦是个可托付女儿之人。
谁知德妃娘娘突然病逝,整个雍亲王府都要守重孝,婚嫁自然就搁置了下来。瑞琪想到因他至今未娶而发愁的额娘就忍不住乐了,在大清他这样年纪还不娶亲的简直是个奇迹,额娘念得多了,他便暗示说皇上有意要为他赐婚,这才让额娘放下心。这三年来他有意无意在额娘面前说起了玲珑格格,额娘早已明着暗着把人家当媳妇看了,唯一忧心的就是未来的亲家,那冷脸实在是不好面对,至于雍亲王福晋,那是皇家有名的贤惠人,自是不用担心,只有玲珑格格的生母……外传的消息太少,根本无从判断性情如何,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砰砰”的枪声传来,瑞琪收敛思绪,望向了前面双手握枪、镇定打靶的少女,心里不由得叫了声“好”!枪打得这么漂亮的,除了当年的莫教官,他还再没见过,没想到玲珑格格的水准如此好,他之前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颜颜忍着手中火铳的后坐力,凝神极目紧盯靶心,表情认真地连发十枪,毫不受干扰地完成了第一局。她拔下耳塞看了眼一边还在努力填装弹药的英国子爵,提着手中的火铳转向了第二局的靶子。
三局并没有约定时间间隔,所以颜颜一鼓作气完成了三局比试,朝仍在奋力填装弹药、射靶的对手行了一礼,潇潇洒洒回御前喝茶等候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名为杰拉尔德的傲气少年脸色难看地返回康熙面前,领着一干随行人员行礼后,用英语道:“尊敬的大清陛下,我认为这场比试并不公平,应该重新比试!”他的三十发子弹打完后连结果都没看,今日这种情景,就算他全部打中了靶心,没输了准头,可在气势、时间上也是输了的,这让他怎么能服气低头?况且,对方还是个女子,这真是太丢脸了!
翻译官用满汉两种语言翻译出了这句话,顿时,大清这边从上到下的君王臣子全部冷下了脸。
颜颜在翻译官话音未落之际就优雅地站了起来,在众人听完翻译看向她时,只见她示意贴身的侍女捧来了她比试用的那把火铳,指了指托盘中的东西很是骄傲地抬起下巴,用满语说:“这乃我大清帝国所造,杰拉尔德子爵,你所用的是你的祖国所造,我并不觉得这场比试有失公允,我想提醒你的是,这场比试与其说是我们皇家子孙的个人较量,实际上更多的是国与国的较量,你认为呢?”
翻译官尽职地用英汉两种语言翻译出口,说的时候也带出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来。
没错,这是大清帝国和洋毛子的国家的较量,玲珑格格说得太漂亮了!
与这位翻译官一样,因颜颜一句“国与国的较量”,在座的皇子大臣全部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宗室的那些王爷郡王们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自得了一把。
康熙眸子里面划过笑意,脸上也带出了些满意,心里最深刻意识到的,却是武器研发的重要,看来这场比试后,他该多问问徽音关于这一部分的事,还有力主保了戴梓的老四……他不禁用余光扫过坐得不远的胤禛,捕捉到了自家儿子冷脸下以女为傲而颤动的手,抓住儿子遮掩的真实情绪,让他觉得与之贴近了不少,捋着胡子偷着乐呵了一下。
“另外,杰拉尔德子爵,是绅士就明天再来比过,此刻纠缠这些,岂不是有失风度?”颜颜皱了皱眉,一副“是男人咱们就赛场上见”的神情,压根不像个格格说出的话。
听完翻译,英国使团那边已经脸色僵硬涨红到了极点,特别是为首的杰拉尔德子爵,表情已然趋近于扭曲了。
“玲珑,休得对杰拉尔德子爵无礼!”康熙用满语假以训斥了一句,老道地说了些场面话,缓解了对方的尴尬狼狈,暗地里却将颜颜夸了又夸。
外交上,大清凡满臣皆用满语,汉臣用汉语,皇家之人则出口必是满语,不过私下里与使臣交流就没有限制了,为此,这次担任翻译工作的,大部分都是从“学海无涯”调过来的在读学生,他们的师兄们结业后大半去了海外,所以无法参与此次接待了。
第一天的比试开头是严肃的,过程是惨烈的,但结果……却是表面和气的。
这场比试结束后,康熙邀请使团品尝了南苑的烤肉,这才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京。
晚上,胤禛带着颜颜到了徽音的住处,虽然那张清俊的脸和往常一样神色清淡,可细心的人还是能发现,他的心情很好。
“用膳了吗?”徽音翻阅着默默写的字,眼看着儿子起身请安,视线移向来人问道。
“皇阿玛赐宴了,我饮了些酒。”胤禛转向请完安的儿女,“颜颜,你带小七下去吧!”
父母喜欢独处说话,颜颜和默默都不陌生,所以很听话的就告退了。
“诗涵,去把厨房的面下了!”徽音将儿子的字放好,转到一边拿出了套家常衣裳,“赐宴能吃多少?面食好消化,我都准备好了,一过水配些小菜,味道也是极好的。”
胤禛解了扣子,自觉地动手换衣服:“颜颜今儿长了脸,不光我,满朝中大半都高兴着呢,只是……”想起比试后送回来的那支火铳,他又深深叹了口气,“大清还是不够强啊!”
徽音坐在一边任由某人自己更衣,见他动作一顿又蹙了眉,半眯着眸子笑了:“那支枪报废了吧?连发三十发,这个戴梓和他的徒弟也算是本事了!”她的神识盯着赛场,比赛用的那支枪当然特意关注过,三十发连射后枪管肯定是受不了的,后果自是显而易见的。
“你怎么知道?”胤禛扔下脱了的袍子,拎起一旁叠放好的衣衫开始穿,同时表达出了他的疑问。那支枪不能再用,除了颜颜外,目前就只有皇阿玛和他知道,这女子没见着那枪,怎会知道此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仅仅是个常识。”徽音摇头晃脑地道,“当初莫璃训练那群小子时,我们加入了射击训练,所用的枪支就是现造的,虽然连射次数不如戴梓造的枪,但是性能上却很稳定。你应该知道,凭借大清目前的技术,能达到这种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这并不是工匠的问题。”
“你手中有这方面的人?”胤禛惊起,第一个反应就是:皇阿玛可知?他怎能饶得了徽音?
容颜绝胜的女子收敛了表情,沉吟半晌答:“有,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语罢,她看向扣子系了一半的男子道,“如果那个位置上的是你,我可以连人带技术、制造点全部交给你,可现在不行!”
她信我?
胤禛百味杂陈地看了眼烛光中神情认真的女子,有些动容地问:“你可知我是为帝之人?你可知……帝王是容不下这等事的?”
“胤禛,”徽音很郑重地直视过去,一字一顿地说,“雍正不是康熙,特别是看了后三百年的雍正,更加不是现在的康熙!”她忽地弯唇笑了笑,“况且,即使你坐上了那个位置,穷极一切你也弄不死我,如果我不想死,那么你就半点机会也没有。至于我手中握着的东西和人,到那时便没了价值,对于没价值的东西和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会怎样选择吧?”
她会毫不犹豫的全部抛弃,冰冷漠然地……连丝不忍都没有的全部抛弃!!
胤禛猛然起身凑近,颤抖地用手蒙住了那女子的眼睛和表情,尽管嗓音未变,nei心却陷入了一片惶然和心惊:“莫要这样对着朕,是朕魔怔了才问出这种话,”他勉强地扯扯嘴角,“徽音是厌恶权势的,只要不受威胁,就不会乱来对不?而且,我们有了儿女,你不会舍得他们的,不会舍得的!”
眼前一片黑暗,徽音感受到了身前之人的很多负面情绪,却在此刻才真的对他放下八分的疑虑,她伸臂抱住胤禛紧绷僵硬的腰,柔声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接着说那枪的缺陷。”
“主子,现在端进来吗?”诗涵在门口询问道。
“进来吧!”徽音从胤禛旁边钻出去喊了一声,旋即轻轻地拍抚他的脊背,“先用些面食,不然肠胃该遭殃了!”
“……也好。”胤禛终究闭了下眼,缓缓放松了神经,但是,那一抹不安却种在了他的nei心深处,不想则安然无事,一碰则翻江倒海。他一直知道,这女子不是轻易能抓住的,更加强求不得,可他未曾想到,真的戳穿了,他会如此地难以承受,果然……是他始终处于被动之地吗?到底还有哪里让徽音无法全心信他呢?
这一晚,胤禛辗转难眠,不仅因为徽音告诉他的那些枪支上的缺陷,还有他此生绝不愿放弃的女子,和好不容易找到、谁也不能夺去的温暖!
第20章 帝星何在
第二日,在南苑继续比试,这一场比得是剑术,由于两国剑术有异,评判标准不同,所以约定以两种剑术各比一局,看结果再决定是否比第三局,令谁都没想到的是,玲珑格格居然两种剑术都会,而且水平还很高,于是剑术这一场又是英国方落败了。
本来三场比试赢了两场,第三场就不用再比了,不过为了有始有终,第三场比试还是如期举行了。
观看比赛的所有人,大都注意着比赛,少部分人则两两聊天,借以联络感情,只有徽音,表面上像是在看比赛,实际上却凝神看着记载炼器之法的玉简,半点不担心比赛的结果。
默默觉得无聊,带着几个奴才四下去转了,雍亲王府这边,除了几个女眷还坐着,孩子们都不见人了,就是乌喇那拉氏养的弘历,也在乌嬷嬷的照看下,出去透气了。
今日云层有些多,阳光不是那么烈,配上时不时刮过的风,倒是自有一番凉爽。
正在阅读玉简的徽音忽地蹙眉,袖子下面一动,将玉简收到了储物戒指里,与此同时,神识迅速探了出去,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温婉含笑:“福晋,我也坐得无聊了,想出去转转,您看……”
乌喇那拉氏闻言大方地摆了摆手:“去吧,身边可要带着人!”
“我省得。”徽音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让诗涵和小东子跟着一起走。从康熙将她弄成长公主之女后,那“奴婢”两个字,她就再也没有出过口,而“妾”字,她更是永远都不会说。
神识里搜索着儿子,徽音心里却有些急,眸子里的寒光也越发浓重,她只是察觉到默默身上的符咒传来了预警,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后,徽音脸色狠狠一变,穿着花盆底直接跑了起来,见此,诗涵和小东子对视一眼连忙紧跟在了后面,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模样,自然提起了十万分的小心谨慎。
一处隐蔽的树林边缘,徽音远远看到那里的情形,直接腾身一跃窜了过去,只见疏落的几棵树木间隙的地上,默默紧闭着眼侧倒在树下,跟着他的几个二三等奴才全部气绝身亡,血腥味飘散在空中,这场面十分的骇人。
诗涵和小东子赶到的时候都被震住了,到底是谁,敢对皇孙动手?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手段?
徽音抱起默默,连忙抓起他的手腕探脉,同时nei视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有些失血过多,特别是脖子侧面的血迹,更是染红了衣领和肩膀。
“小东子,去通知皇上和你们家爷,让他们避了人过来一趟。”徽音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给默默喂了一粒其中的丹药,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东子应了声一路小跑,眼底和心里均是难言的惊惧。
“子铭,”徽音嗓音清寒,她抱着默默交到了闪身出来的男子手中,“止血,包扎!”
“主子,奴婢……”诗涵抖着唇开口,眸中仍旧是无法掩去的害怕,她一向生活在宅子里,根本没有直面过血腥,如何能不被吓着?
“你留下帮着看顾默默。”徽音肃然而立,右手腕一个翻转,一支紫玉箫凭空出现在她手中,身上的杀气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敢动我的儿子,简直活腻歪了!”
给默默包扎伤口的子铭忍不住颤了颤,还未等他对这莫大压迫力的杀气生出深刻的恐惧,旁边就只剩下了衣衫的残影,以及最后一抹来自于利刃的寒光。
小东子匆匆到了御前,先是找到跟在胤禛身边的小太监,经过高无庸通知了胤禛,而后,又由胤禛出面寻到了李德全,这才告知了康熙。父子俩一听南苑里发生了这种事,脸色都很不好看,再加上传信的是徽音,自然无比重视,分别寻了个理由全部退了出来。
仅带了两三个可信的贴身奴才,康熙更是传了“鹰”暗中护着,和胤禛两人急忙赶到事发地。
“默默?!”胤禛仆一看清儿子的模样,立时快步走了过去,根本无暇关注其他。
康熙心头一惊,幽深的眸子扫过地上的尸体,以及曾替徽音送过信给他的那个暗卫,还有瑟瑟发抖、强装镇定的嬷嬷打扮的奴才,最后看向了已被胤禛抱过来的徽音的儿子,那小脖子上缠的绢帕、肩头的血迹,明显地说明了遇袭的事实。
“混账,之前巡视南苑时,是怎么检查的?”康熙火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刺客、是反贼,若是连皇孙都能……那他的安危又该如何保障?
“有工夫追究责任,怎么不着手仔细调查?”一声冷哼自林中传来,穿着亲王侧福晋朝服的女子缓缓而来,右手握着一管镶了暗刃的紫玉箫,左手扯着一根似铁似锦的绳子,待她走近些才看清,那绳子后面竟然绑着个人,还是个外国人。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深深皱眉,怎么这女子把一个外国使臣像拖牲口一样就给拖回来了?这可是要引起外交纠纷的啊!
“问我?你还不如问他!”徽音左手一震,那抓着的绳子一抖,连带着绑住的人因受力而猛地滚到了前面,恰好停在了那些尸体中间。
“奥地利使臣?”康熙看清了地上狼狈至极的外国男人,说起来他之所以印象深,还是因为这副西方人中出众的相貌。
“没错!”徽音几步近前,出脚就踹到了那人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花盆底的鞋确实地踢断了其肋骨,如此她还未停手,持箫的右手一转,冰冷的利刃抵在了其心脏处。
“小七是为他所伤?”迫于某人身上的杀气,胤禛抱着昏迷的儿子退后一些,眼神冰冷地落在了被制住的外国人身上,他不明白,一个外国人,有何理由对他的儿子下手?
“徽音,先松开他,这般对待他国之人不妥。”康熙很头疼,其实只要什么事和这女子扯上,他都会很头疼。
“人?你们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哪里是人了?”徽音不自主地放出了些灵压,她周身的杀气一直没有收敛,此刻距离她五步之nei已经无人了,这会儿所有人更是心神骤紧,有几个奴才已经双腿打颤了。
康熙和胤禛双双抿着唇紧盯住满面寒霜的女子,只见她抬起左手,攥紧后微微用力,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滴下,经过那个外国人眼前落到了地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外国人忽地瞪大双目,瞳孔变成了赤红的色泽,并充溢着如毒蛇一样的冷光和疯狂的欲望,最奇怪的是,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唇,因发出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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