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冷汗,他眼见着仓皇退后的活尸,正打算长舒一口气。可就在马头即将越过牌坊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两人一马结结实实地挡了回来。
摔得那叫一个平沙落雁。
莫愁许是磕到了脑子,双耳不住地嗡嗡作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大墓可能有结界,便惊诧地看见门口的镇墓石兽开始有了异动。
双翅扑棱着震颤起来,裹挟起一阵罡风。虎纹的脊背扭动着,两个巨大的鹿角盘根错节,互相撞击着,咣啷啷直响。
如大梦初醒一般,巨兽晃荡着起了身,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足足有两人之高。它扯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腥臭的粘液拉起一串串细丝。
撕心裂肺的一阵嘶吼传来,莫愁和谢清明又被堪堪掀翻,甩出了有一丈远。二人已经顾不得周身的酸痛了,第一反应竟然是看身上有没有那镇墓兽恶心的口水。
及至此时,翁仲石像也开始苏醒过来,幻化人形。他双眉紧锁,怒目圆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摔倒在地的二人。
方才被吓哭了的小孩这时候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咧着哭腔,扯着嗓子嚎了一声,“石人伯伯,就是她欺负我们!”
翁仲君威严凛然地怒喝道,“吾念汝等为旧人,许你二人在此过夜。已然警告过尔等勿生贪念,奈何仍贪图富贵,裹挟财务?贪婪至极,可耻至极!”
莫愁感觉一口血堵在嗓子眼处不上不下,想着周遭皆是活尸,还是不见血为好,便硬生生把这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翁仲君此言差矣。翁仲君入梦告诫之时,并未提及我这父老乡亲已然遇害,成为活尸。如果翁仲君早些相告,我们万不能在此逗留的。至于贪念,乡亲们赠我以珠玉,我言辞拒绝。何来贪图富贵,裹挟财务之说?”
莫愁眼见着翁仲君矗立身前,却听闻锵锵之音从四面八方环绕着传来,这声音叠加着,在空荡荡的山野间折射出阵阵回音。
“妄图狡辩……”
“妄图狡辩……”
“妄图狡辩……”
莫愁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音波震颤着,四肢百骸皆是一阵酥麻。可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决定她得站起来。冲击力让她每动一下都扎心似的疼痛,可她还是咬着后槽牙,强忍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即便站起来,她与翁仲的身高差距依然是悬殊的,可莫愁生来就没有被别人仰视的欲望,她穷尽千回百世,追求的,不过是平等的四目相对。
我可以弱小,但不可以被欺凌。
“翁仲君不是唱戏的,不必起范吓唬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想知道,翁仲君打算如何处置?”
言至于此,谢清明也踉跄着起了身,双手紧握着剑柄,满目腥红地盯着眼前高大的石像。
随时准备着,拼了这条性命。
振聋发聩的怒喝声又强劲有力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竖子该死!”
该死?如履薄冰地斗智斗勇了一晚上,小心翼翼地没敢伤一个人,平白辱人清誉,如今又到了该死的境地?
一股邪火登时像被浇了一桶油一般,猎猎地灼得莫愁腔子疼。
莫愁从怀里掏出一沓符咒,轻轻地磕了一磕手掌心,强忍着剧痛,在嘴角一抹狂狷不羁的笑意,“小姑乃乃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该死,你可说了不算!”
说罢,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谢清明,颇为赞许地笑道,“跟耗子似的东躲西藏了一晚上了,咱哥俩,也该展展拳脚了。”
一晚上诡异的境遇都不足以让谢清明如此胆寒,可就在与莫愁目光交接的一瞬间,他恍惚看见,走火入魔的邪神,又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股热浪霎时间翻滚而来,乡亲们四窜着,腿脚利落的率先躲进了房子里,紧闭门窗,不让一丝光线投进去。腿瘸身残的,只能踉跄着,三步一摔跤地匍匐着,一时间惨叫贯彻天际,放眼望去,哀鸿遍野。
莫愁双手掐手印,红莲如日中天,对乡亲的哭喊与谢清明的召唤充耳不闻,她兀自欣赏着漆黑天际之间妖媚的血色,怒火如同源源不断的给养,滋润着这朵鬼魅的花,姹紫嫣红地开放着。
镇墓兽长尾一扫,掀起飞沙走石,气吞山河地向莫愁席卷而来。巨大的石块被烈火灼烧着,融化成细碎的沙砾,被风一刮,迷得谢清明睁不开眼睛。
他看不到的,是翁仲与镇墓兽,同样也睁不开眼睛。
莫愁笑了,起初只是邪魅的,轻飘飘的,几不可闻的笑着。
随着烈火烧得更加耀眼,黢黑的黑夜中炸出了满目的火树银花,广阔的天地间仿佛游龙翻舞。莫愁的笑开始愈发放肆,愈发狰狞,愈发瘆人。
这笑里不知道夹杂了多少隐忍,多少痛苦,多少挣扎,多少不屑……
翁仲君都不免诧异,这单薄的身躯到底蕴藏了多少常人无法理解的能量,又承载了多少常人无法体会的五味杂陈。
道路两旁的枯树都开始冒起浓烟,民宅的土墙都开始发红,谢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