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所见,阮语皮里肉外附着而生的,就是这种黑盖虫!
难道他们把谢清明也做成了肉体毒巢?
广寒拙于思索与权衡,他的理性告诉他,如果再往前,可能会面临数以万计的,他此生最为惧怕的天敌。可感性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折返,他可能会面临崩溃了的莫愁。
这不是鱼与熊掌的问题,是前有狼后有虎的问题。
广寒也不知道自己欠莫愁什么,但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莫愁再一次走火入魔,只能一咬牙,生出一股子他并不能叫出名的慷慨来。
他不知道,人类文艺地把这份慷慨称之为,虽千万人,吾往矣。
果然,越往前走,黑盖虫便越来越多。
广寒虽然知道,这些虫子根本看不见他,但他真真实实的存在,保不齐这些虫子里有那么一只半只是有灵性的,万一感知到了他这一身的桂花味,就惨了。
但好在,这些畜生显然还没有什么修为,只是本能地在四处爬窜,就这样,广寒跌跌撞撞地到了通风口的尽头。
甫一着眼,广寒差点晕厥过去。
通风口下面宽阔的牢房里,数以万计、十万记……甚至更多的黑盖虫和毒蛇毒老鼠,像一阵黑黢黢的旋风,向四周扩散开来。
屋子的中央突兀地摆放着一口身形硕大的大缸,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可仔细一看,四壁竟然沾满了狰狞的血迹。
两个身材瘦弱的红衣教徒正在往四周撒一众白粉,可能是石灰,也可能是雄黄,以图阻止这些毒物爬出去。
绝大多数的毒物在碰触到白粉的边缘之后,就本能地瑟缩了。可还是有许多身强体壮,兼顾胆子大没头脑的,突破围城,向四面墙壁上方爬了上来。
很快,就要爬到通风口了。
其中一个男子拿起大扫帚,不耐烦地把墙上的虫子扫了下去,广寒长舒了一口气。
那男子没好气地道,“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咱们的,好事永远都是他们的!”
旁边的男子年纪更小一些,怯懦懦地道,“给神明干活,还是别挑好与不好了吧。”
年长男人讥诮着一笑,“你这个傻子懂什么,他们把活祭扔到河里献给神明去了,我们呢?在这收拾这个烂摊子,神明知道咱们做了多少?”
年纪小的显然不敢忤逆他,只能一面撒着白粉,一面小心翼翼地拿起巨大的簸箕,想方设法地把虫子装到大缸里。
倒进去一簸箕,能爬出来一半。周而复始地,两鬓已经汗涔涔的了,也不敢停手。
就在这时,一直几次三番被扔进去又爬上来的蛇,显然被激怒了,它长身一挺,飞也似的直接扑向了那年纪小的教徒,一口咬在了他右侧大腿根上。
年长的,挑起笤帚根就把那条蛇给打到墙上,他更加没好气地嗔道,“跟你说多少回了,干活长点脑子,你有几条命够你死的?”
那小孩果然是个傻子性格,只懵懂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妨事,我棉裤穿得厚,它咬不穿。”
年长的气得牙根直痒痒,“下次就应该咬你脖颈子上,我看你皮厚不厚!”
小孩不再说话,只继续干着活,二人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控制住了形势,这时年纪小的才又憋不住了,问道,“这次活祭咋这么急,以前都是慢慢养虫卵的,这次直接扔到缸里了!”
那年长的一听小孩发文,一脸的得意之色,显摆道,“要不怎么说你什么都不懂呢!我听说这回这哥们,可是个狠角色!”
他招呼小孩凑上前来,神秘兮兮地道,“八月十五那天大闹生祭大典的就是他!今儿他和他娘还杀了阮圣人!”
小孩好像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我的神明啊,这不是魔鬼么!”
年长的仿佛就等着他那吃惊的表情呢,又得意的加上一刀,“如今代理的圣人,那条胳膊也是被这小子给砍掉的。不是魔鬼是什么啊?他就是来破坏我们水正教的魔鬼!”
广寒在一旁偷听,回想起昨日莫愁所讲经历的种种,确定这二人口中所说的“魔鬼”就是谢清明!广寒在此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水正教拿谢清明做活祭了?
那小孩仿佛与广寒心有灵犀似的,问道,“被扔进这缸里,还能活命了么?”
那岁数大的拿起笤帚对着小孩脑袋一顿猛敲,“活祭!活祭!不是活的敢祭给神明么!他只是带着一身的‘圣物’,被送到河里去啦!”
广寒凝聚的睛魄都差点被吓散了,他灵力四泄,惹得身旁的虫子都不安地逃窜起来。这时候他才回过神志,收敛心性,继续听二人交谈。
“他不是自愿献给神明的,要是被扔进河里以后,自己游走了可怎么办啊?”
“你脑子不好使,眼睛也瞎么?都被虫子咬的血肉模糊了,一身都是虫卵,没死就不错了,还能游泳?再者说了,沉河之前,他会被绑上石头块,直接就沉底了!”
广寒眼看着那小孩咬着牙,从嗓子眼里哼出了一声,“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