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归坚强地收回了眼泪。
一个时辰后,陆钺皱眉。
“你本可以背得更好,是不是偷懒了?”
偷懒了大半个时辰的小不归嘴硬道。
“没有!我已经很努力了!……”
陆钺沉声道。
“陆戟,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我再给你半个时辰。”
原本只希望世界和平的软萌小可爱,陆不归,就这样一步步地被冷酷无情兄长逼成了‘日天日地老子第一强’的狂妄性子。
进而走魔入火到踏上了追求天道巅峰的道路。
再过几年,他曾经偶然听到小不归和陆司长的一番对话。
小不归拎着剑,镇定地问陆司长。
“哥,灵术修炼的巅峰究竟在哪里?”
“永无巅峰。”
“那目前天庭最厉害的人是你吗?”
陆司长不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小不归一眼。
“实力不代表一切。”
小不归抿嘴,随之轻轻一笑。
“也对。”
他眼神坚定,“打败你只是第一步而已,我还会领略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的风景。”
至此,陆不归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打败陆钺。
以至于两人一见面必然是腥风血雨地较量一番。
虽然因为灵力修炼的时间摆在那里,陆司长一般都是碾压性的胜利,但陆不归却在加速逼近着陆司长。
……
苏昀看陈副司长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唤道。
“……陈副司长?”
“噢噢,没事……就是陆不归一直想要打败陆司长,所以两人一见面会产生比较激烈的反应,你不用担心。”
令人眼花缭乱的白光在空中交织,进攻与反击在两人中间来回上演着。
陆钺步步紧逼,陆不归则被迫连续后退着,额头上出了层薄薄的汗。
龙誉还暗戳戳地帮陆不归朝陆钺那里连续丢了好几个小火球,装得一本正经,两只手也迅速背到身后。
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
就是那些小火球夹杂在刀光剑影中分外突兀。
长剑已然逼至陆不归的心口,陆钺放下剑,皱眉斥道。
“尽是些无用的花架子,陆戟,你是在跳舞吗?”
陆不归哐当一声将剑归回剑鞘,长剑在剑鞘中躁动不安地嗡嗡作响着。
“但我还是快要追上你了,陆钺。”
他又望了眼苏昀,玩味地勾唇笑道。
“我听陈副司长说,你还当众砍了自己一刀,甚至还跪了榴莲……”
陈副司长立刻低下了头,一副‘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的可怜弱小模样。
陆不归从怀里掏出一对玉佩,丢给陆钺。
“对了,娘留给儿媳妇的东西,还给你,就当是送给嫂子的见面礼了。”
“到时候你大婚,要再次跪榴莲的时候,记得叫我。”
陆钺接过玉佩,假装顺手地将另外一块递给苏昀,手心紧张到微微渗出一层薄汗来。
苏昀心中了然,脸上却装作不懂地认真点头。
“挺漂亮的,阿钺,你收好吧。”
陆钺默默地将玉佩收了回去。
陆不归神情一凛,言归正传。
“这个世界里共有三处不寻常的阵法,其中一处应当就是续命灵阵,想来你也肯定知道了。”
陆钺颔首,“命格簿就藏在其中一处,但是……”
“……但是斐容已经不想活了,说不定会拉着命格簿当陪葬品,郁宴更是不知所踪,你必须要永绝后患,不给郁宴重生的机会。”
他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检验续命灵阵真假的办法。”
第79章 剧情章终结(不是大结局)
陆不归在空中轻轻一挥手,衣袂随着轻风飘扬起来,半空中浮现出几盏稀稀落落的黯淡灯盏。
“续命灵阵需要以人的性命为祭,只需要观察灵阵上有没有命魂和熄灭的心灯就好了。”
灯盏上散发的光芒微弱,象征性命的灯火已承受不住轻风的扰动,噗嗤一声彻底熄灭了。
熄灭后,心灯又缓缓地朝着监狱里一处不起眼的石梯飘去。
愈发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慢动作般地拉扯出极长一条轨迹。
陆不归与陆钺一同凝视着心灯,就连沉思时皱眉的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走向那处隐蔽的石梯,动作几乎完全同步。
不同的是,在苏昀盯着一处地方发愣时,手还垂在腰肢旁时,陆钺牢牢地牵起了他的手,将他带在自己身旁。
陆钺的手心微微渗出些薄汗来,他低声道。
“小昀,下面可能是假的续命灵阵,也可能是真的……很危险,你不要离开我太远。”
苏昀被搅得分了神,脚底加快,连忙跟上陆钺的步伐。
手指用力,也自然地回握住了陆钺的手。
两人十指紧紧相握。
原本仿佛永无终点的漫长石梯似乎霎时间缩短了一大半,伴随着加速的噗通心跳声,前方微弱的光芒逐渐明亮起来。
陈副司长不敢在司长与苏昀中间绽放出刺眼的电灯泡光芒,缩着身子,走在陆不归身侧,心酸地汲取着微弱的温暖。
石梯的尽头是三扇沉甸甸的青砖石门,其中两扇石门前方不断有熄灭的心灯缓缓飘入,另外一扇石门则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耀眼光芒。
陆不归没有丝毫犹豫,长腿向前一迈,就打算去推中间的石门。
陆钺知道陆不归性子的跳脱,眉头一跳,拦住了他正欲推门的手。
“你有把握吗 ?”
收回手,抱起双臂,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石门,陆不归轻描淡写地答道。
“需要什么把握?将出现的妖魔鬼怪统统都杀掉就是了。”
两人问话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透过最左边大门的门缝,窥视望着外面的动静。。
苏昀一惊,“左边那扇石门后有人!”
几乎在苏昀的惊呼声响起时,陆不归转头瞥向石门,迅速抬脚,粗暴地将不堪一击的石门踹得粉碎。
石门轰然碎裂,粉末堆积处就连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都翻不出来。
一道熟悉的背影沿着石门后的狭小通道,狼狈仓皇地逃向深处漆黑的未知中。
……是刚才假的‘陆不归’。
陈副司长慎重地提议道。
“司长,我们不如分开行事?说不定这是斐容的调虎离山之计。”
但是陆不归已经追着假‘陆不归’的身影,闯进了最左边的石门后方。
陆钺考虑着要尽快找到命格簿。
“好。”
陈副司长又犹豫地望向最左边的石门中,陆不归已经追进了通道深处,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
“……那陆不归?”
陆钺摇头,“不必担心陆不归,他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和苏昀走中间,你走最右边,注意安全。”
陈副司长单膝跪下,“是!”
中间沉重的石门被推开,晃眼的强烈白光猛地从深处迸发而出,苏昀被闪得头晕目眩,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
陆钺原本紧攥住他的手忽地松开了。
像是熊熊燃烧的太阳突兀地落到了眼前,苏昀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勉强地努力一点点睁开眼。
苏昀微眯着眼睛,在无尽的白光中模模糊糊地见到一个半跪着的身影。
随着白光的强度在慢慢减弱,黑影的身形愈发清晰,它抬起头,却居然是陆钺的模样。
‘陆钺’拄着剑,勉强用剑撑着身体,不停地咳嗽着,嘴角溢出鲜血的色泽鲜艳。
背上正c-h-a着一柄长剑,从后心直接贯穿到前心,鲜血汩汩地从中往外流着,地上已积攒了一小滩鲜血。
它抬头,惨然苍白地笑着,艰难地朝苏昀唤道。
“小昀,我怕是活不长久了,你能……抱抱我吗?”
说着,它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膛起伏着,咳嗽的声音像破风箱般沙哑。
苏昀瞳孔微缩,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右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剑柄,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绝对不是真的陆钺。
陆钺虽然会卖惨,在他面前博取同情,却始终拿捏着分寸在,不会如此露弱。
虽然陆司长的底限一再下降,下降到都要掘地三尺才能看见了,但骨子里的傲终究摆在那里。
他应当是误入了某一处幻境。
‘陆钺’见苏昀不为所动,又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小昀,我死了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它的话音未落,锋锐冷光划过长空,一柄长剑硬生生地将它劈成两半。
那不知是何物的鬼魅凄惨地嚎叫着,被劈开的两半不是血r_ou_,而是顷刻间化作了透明的魂体,被吸向远处透着微光的一处地方。
真的陆钺站在魂体的身后,嘴角居然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哐当一声将剑归回剑鞘,陆钺几步走上前来,像是要将苏昀揉进身体里般用力地抱着苏昀,将头埋在苏昀的脖颈间,嗓音嘶哑。
他反复念着苏昀的名字,扎人的短发刺着苏昀柔软的脖颈。
“小昀,小昀,你还活着就好……”
轻轻拍着陆钺的后背,苏昀仰头望着陆钺,轻轻帮他拭去嘴角的血迹,犹豫地问道。
“刚才是幻术营造出的心魔吧?……阿钺,你看到了什么?”
陆钺后背一僵,漫长时间没有开口,似乎不愿意再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许久后才嘴唇微动着,低声答道。
“……你走了。”
刚才一推开石门,‘苏昀’就突然挣脱了他的手,浑浑噩噩地朝白光深处走去。
猝不及防间,‘斐容’忽然出现,掐住了‘苏昀’的脖颈,甚至还专门换上斩弑神魂的破魂刀,刀锋无情地捅进‘苏昀’的心脏——
直接杀死了‘苏昀’。
神魂已灭,再无任何抢救的可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似乎就是睁眼与闭眼之间的间隙,陆钺就眼睁睁地看着‘苏昀’倒在血泊当中。
像是周身都被抽去了力气,耳边只剩下似有似无的模糊声音。
陆钺双眼充血,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残音,清晰的音节卡在喉咙里,被生死离别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包括那声‘小昀’。
苏昀光是听陆钺复述,就觉得荒谬。
他禁不住掐了一把陆钺的胳膊,怀疑地说道。
“阿钺,这真的骗得过你吗?现在的你是本人吗?”
……凭陆司长的实力,不应当看不破那只是心魔衍生出的幻境。
陆钺小心而又迅速地亲了亲苏昀的耳垂,低声说道。
“是真的,不信你亲亲我。”
就是‘苏昀’脆弱地闭着眼,倒在渐渐凝固的鲜血中,身体愈发冰凉的场面让他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即便只是假的一幕,他也不愿再过多地回想起来。
苏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争辩道。
“而且我哪里有那么弱,直接就被一招放倒?怎么也会挣扎一两个来回。”
他追问,“那你后来又是怎么破解开幻境的?”
“幻境里,杀死你的人是魂体伪装成的‘斐容’,我杀了他,幻境自然就破了。”
陆钺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昀忍不住抬头望了眼面前的通道。
白光消失,幻境已然破碎开来,露出石门后的真实模样。
因为刚才陆钺震怒的缘故,平整的青砖像经历了大地震般,绽开数道极深的沟壑裂纹来。
经历过刚才的事情,陆钺紧紧攥着苏昀的手,怕苏昀松开,又害怕自己会握痛了苏昀。
苏昀几次被陆钺攥得生疼,感觉自己骨骼都要被硬生生地捏碎了,但见陆钺一副失去安全感的模样,就只能安抚地拍拍他。
到最后,他甚至开始怀疑演技派陆钺是不是又开始在他面前大飙演技了。
漆黑无光的通道中原本潜伏着些小妖和恶鬼,但有陆司长在前方镇着场,小妖和恶鬼不仅不敢跳出来作怪,还都瑟瑟发抖地躲在深处,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苏昀有时候偶然抬头,看见头顶石壁上挂着一只鲜红舌头伸得老长的阿飘。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阿飘却被吓得迅速收起鲜红舌头,屁滚尿流地滚向远处,一副哭爹喊娘的惊恐模样。
再不小心踩上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小妖吃痛地轻哼一声,不敢有任何怨言,反倒战战兢兢地小心将暴露在外的尾巴拉回来。
苏昀:“……”
要是刚才陆钺做守卫时暴露了身份,估计整个小世界就要像面临世界末日一般,疯狂向外逃窜着,彻底炸开锅了。
通道中有许多分岔口,就像一座大型迷宫般,陆钺循着心灯的痕迹,没有任何障碍地走对了正确的道路。
前方原本只有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在跳动着,拐过弯道后,敞亮明亮的空洞显露了出来。
三条通道居然共同指向一个地方。
陆不归与陈副司长刚好一起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三人在尽头处再度碰面。
陈副司长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仿佛从爆炸现场刚逃脱一般,面庞漆黑狼狈,头发朝天炸起。
衣摆还被撕扯了好几道,沾着几株仙人掌的长刺。
陆不归也擒获了被斐容指使着去假扮他的小妖——一只皮毛光滑油亮的小狐狸。
小狐狸被陆不归当做了暖手宝,丢进了小男孩的怀里,听着旁边陆不归‘这条狐狸是要做衣服好,还是做围脖好呢’的自言自语,瑟瑟发抖地呜咽求饶着。
三人面面相觑,陆不归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狐狸柔软的颈毛。
“都通向一个地方,还要设什么三座石门?”
陈副司长:“……拖延时间?”
陆钺望向里面被挖出来的巨大空洞,眉头微皱,从口袋里拎出开始打瞌睡的小龙。
“喷火。”
龙誉将安然无恙的苏昀还给陆钺,完成陆钺交给他的‘保护苏昀’任务后,就又宅回了陆钺的小口袋中,盘着小身子睡起觉来。
可惜美梦不长,每当需要免费·自动加油·打火机时,陆钺还是会第一时间想到它。
龙誉落地化为原型,‘屈尊纡贵’地允许陆钺一行人坐上去,载着他们飞到了半空。
空中似乎隔着一层无形厚壁,阻挡着别人进去。
火焰极其消耗灵力,龙誉先头铁地用力撞了几下,发现厚壁纹丝不动,自己还撞得头晕目眩之,差点坠下半空后,才改‘撞墙壁’为‘喷火’。
足以焚尽万物的龙焰成直线状猛烈喷出,透明的厚壁在烈火焚烧之下扭曲起来,中央的一处薄弱地方被烧穿,整堵厚壁随之轰然倒塌。
厚壁后是真正的续命灵阵。
续命灵阵被刻在一座漂浮着的石台上,悬浮在半空,旁边上千盏已然熄灭的心灯漂浮在四周,底下则是流动沸腾着的汪洋血海。
石台上垒着数万命格簿,原本笼罩着命格簿的淡金色光辉已经彻底转化成了血色光芒。
斐容站立在命格簿的上方,衣袂飘杨,他从左边的陆钺扫视到右边的陆不归,视线在陆不归处停顿了一下。
“陆司长,终于等到你了。”
“不过,太晚了。”
龙誉刚喷出的龙焰从厚壁处传递至命格簿下方,最底层的命格簿被点燃。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数万命格簿在烈火中被焚烧着,火舌舔着斐容被风吹起的衣袂。
斐容毫不在意,他轻声说道。
“寻常火焰无法毁坏命格簿,我思来想去,万物中唯一能摧毁命格簿的就只有龙焰了,多谢你们的龙焰。
陆钺瞳孔微缩,用力一振袖,将炙烤着命格簿的龙焰尽数收回去。
“原来如此,你的确是早已就不想活了的。”
他肯定地说道,“你在等待天罚。”
可惜,最底层的命格簿已然被烧毁,哽咽的低泣声不断从命格簿中传出来,化为浅薄一层灰烬。
斐容带惯了‘微笑’的面具,即便在对峙的情况下,他的唇角也微微弯起,自嘲地反问道。
“活着有什么好?只不过是作为别人的棋子罢了。”
“当年郁宴在妖界夺取其他领主的灵力、化为己用时,你没有出手,我还以为你是对妖界的事情坐视不管,后来我才明白,是我太天真了。”
他的表情终于狰狞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淌下渗人的鲜血。
“你只不过是想借郁宴的手铲除妖界的势力罢了,留下最强的一人,杀掉他,再派你的人去接管妖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陆钺不否认,只是冷淡地听他继续讲着。
“你那时应当已经猜到了天庭埋有内贼,引我出来偷袭你,又下到人间,造成天庭空虚的假象……”
陆钺打断了斐容的分析,微眯起眼,盯着斐容。
“斐容,我知道你想代替郁宴受尽天罚,再在将死之际将性命续给郁宴……”
他眼眸深邃,一字一顿地问道。
“……可是当你死了,即便郁宴得了你的性命,就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斐容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沉闷的天雷轰然声连绵响作一片。
命格簿被毁,破坏天地运行法则,天道必然会降以天罚重惩。
轰雷声不过刚刚响起,紧接着下一刻,一道横贯天地的亮白色惊雷从天而降,直击斐容。
……
惊雷声在耳旁炸开来,郁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是陌生的地方。
眼前一片昏暗,没有丝毫光亮,从周围的声音上辨别,他应该是处在地下室里。
郁宴低声唤道,“嵘……”
没有回应。
他勉强直起身来,被斐容敲打的脖颈处还在一阵阵地发痛。
喉咙更是干哑得厉害,刚唤出一声就像要被整个撕裂开来一般。
郁宴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揉着发痛的太阳x,ue,尝试着再次唤道。
“嵘,你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手心亮起一盏微弱的白光,他借着这束微光走近地下室里唯一的摆设——木桌。
木桌上放着些干粮与水,水下则压着斐容留给他的信。
郁宴盯着信封上的落款,心脏没来由地狠狠一跳,像是寻不到落点般发慌
他颤抖着拿起信封,水没有摆置安稳,重重掉到桌下,又骨碌骨碌地滚到远处。
郁宴没有理会,只是盯着信上熟悉的字体,一行行读下去。
【阿宴,抱歉,当年曾经答应过你的诺言,我已经无法再履行了。】
悬在心口的心脏狠狠地落下去,跌得粉碎。
他猜出了发生的事情,眼泪无声无息地溢出眼眶。
【这曾是属于你的性命,我如今归还于你,然而我欠你的又何止是性命,剩下的债,只能寄托在另外一世能重新报恩于你。】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有两件事情,一是不曾在你为我续命时阻止你,导致数千无辜生命为你我的一己私欲而死去,二是在你死去之时,犯下与你同样不可饶恕的罪行。】
【然而事情从源头追溯,全都因我而起,如今天道降以天罚,亦是我应得之报应。】
【我已了无所愿,了无所憾,只希望,你所犯下的罪孽,便一并清算到我头上,你能安度余生……】
郁宴捂着胸口,忽然撕心裂肺地重重咳出一口鲜血来。
纸条被揉成一团,用力地丢到一旁。
他却又害怕毁了这和斐容之间最后的联系,半晌后,又颤抖着弯腰捡起来,再摊开,字字仿佛都以斐容的温和声音飞进脑海。
郁宴不敢再多看一眼,蓦地松开了手,顾不得看完斐容留下的内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地下室。
“嵘!……”
*
面临死亡时,斐容反倒平静下来,空洞的双眼缓缓流出两行清泪,他喃喃道。
“阿宴,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陆钺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望着这一切,顺便不动声色地将苏昀搂在了怀里。
茫茫然凄惨白光过后,脆弱的小世界在天雷下颤抖着崩裂毁坏,剩下的命格簿早已被陆钺收好,小世界里也没有其他人存在。
小世界崩塌,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一切都结束了。
天罚降世的白光似乎还笼罩在眼前,苏昀紧紧地抓着陆钺的衣服,定了定神,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斐容他……他自杀了?”
“不是自杀,是为了救郁宴,他的结局注定都是一死,与其死在天庭的审判之下,倒不如承受天罚,为郁宴续命……”
陆钺话还没说完,就被焦急的掌命司司员们包围住了。
为了补救命格簿,奚焕和一众掌命司的司员苦苦守候在人间多时。
他一见到刚出来的陆钺,就赶忙迎上去,既期待又害怕地问道。
“陆司长,命格簿抢救回来了吗?”
陆钺摇头,“被烧掉了两千多本。”
苏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头望向陆钺。
……陆钺当时迅速地收回了龙焰,他看着也只烧毁了几十本,怎么数字就飞速飙升到了两千多本呢?
奚焕脑袋轰地炸开来,大脑快要无法理解两千多是什么数字概念。
他呆呆地望着陆钺,眼神涣散,大脑空白,眼看着一口气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其他司员赶忙围上来撑住奚焕,虽然心也痛得在滴血,但是也只能拼命地给自家司长打气。
“司长,不就两千多本命格簿吗?!我们每天补两本,也只要一……一千多天就好了!”
补命格簿工程量巨大,司员们越说越绝望,说到最后声音都愈发小了。
陆钺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般,顿了下,补充道。
“还有一千多本被烧焦了几页,可能也需要继续修复。”
奚焕更是绝望,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司员们大惊,“没事的司长!司长你挺住啊!我们掌命司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这……这区区几千本命格簿算什么!……”
看到奚焕被打击到几近昏厥时,陆钺才慢吞吞地说道。
“抱歉,记错了,其实只烧了五十多本,其它的我都救回来了。”
奚焕立刻从工作加班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压压惊,他才强装镇定地说道。
“……多谢陆司长了。”
苏昀看着一本正经谎报数字、还假装以记错数字为借口的陆钺。
“……”
陆司长真是愈发幼稚了。
第80章 糖:灾后掌命司的重建
临近傍晚,苏昀打包收拾好了要拿回天庭的东西,扛起小行囊,走出陆钺家中的客房。
客厅里,电视的本地新闻频道中,男主持人正严肃地播报着新闻。
【s市知名企业家陆晟,近日猝死在公司中,死因是劳累过度……】
配的模糊小视频是陆晟突然重重地一头栽到了会议桌上,周围的秘书员工全都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一窝蜂地围上去喊着陆晟的名字。
苏昀:“……”
陆钺果然是回去得太着急了,上一刻还在严肃地开会,下一刻就被迫在人间原地暴毙。
斐容死后,郁宴理智全失,没有掩藏好自己的踪迹,在监罚司发现他之前,被他以前妖界的仇人所杀。
陆钺此次回去正是要确认郁宴彻底魂飞魄散、没有再复活的可能性。
苏昀好笑地摇摇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啪一下关掉电视机。
其实相比起陆司长在监罚司的忙碌程度,一家区区小公司的繁忙事务实在算不上什么。
陆钺要是真忙起来,或许几十年都见不到他一面。
苏昀实在很担心陆司长会真的在监罚司疲惫到猝死过去。
小龙还反复叮嘱他回来时记得把自己的龙窝给捎上,还有它储备的过冬粮食——装满整间储物房的零食。
最后将99包邮购买回来的塑料小窝塞进储物袋,苏昀关上灯,站在陆钺家的落地窗前,往外眺望着繁华璀璨的城市夜景。
他看见虚无缥缈的红线漂浮在空中,灵活地缠绕在每个人的手腕上,将有缘人牵系起来,汇成绚烂的红线海洋。
额头抵在冰凉的透明玻璃上,苏昀怔怔地发着呆。
在人间来回折腾许久,就要回天庭了。
忽然间十分不舍。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陆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还有机会再回去的,我们可以休假时去你喜欢的地方旅游’。
像s-hi漉漉的猫甩干毛发般,苏昀用力地晃了晃小脑袋,呆毛疯狂地往两侧摇摆着。
休假?休的什么假?
监罚司全年无休,月老司一年节假日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
除非休婚假。
锁好门,将钥匙揣进兜里,苏昀冷酷地想到,休婚假的事情,那估计得等到一百年以后了。
*
刚回到天庭,苏昀还没来得及找秦无缘要工资,司长娘就在月老司门口前守株待兔,等着抓他回去兴师问罪。
花锦一见到苏昀,就立刻揪起他的耳朵,将他拎回家去——
抱着一堆人间土特产的苏昀有点懵。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家里,两个磕着瓜子看热闹的哥哥,还有慢悠悠品着茶的妻管严爹爹,已然坐稳了下来,等候着司长娘的雷霆发问。
司长娘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步伐越来越快,走到苏昀都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
苏昀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跟着两个哥哥一同磕着瓜子,还悠闲地喝了口茶。
偷得浮生半日闲。
说的就是这种为了牵红线而辛苦奔波万里、结果发现对象是个神仙的失意愁闷小月老。
花锦终于顿住了步伐,盯着苏昀问道。
“你和陆晟,还有陆司长究竟是一回事?”
一张小笺被用力地丢在苏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