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老气横秋的话从迟砚嘴里跑出来,孟行悠怎么听怎么水土不服,她低头笑了笑,打趣道:“你说这句话特别像个老父亲,草碎了心的那种。”
迟砚写完一个字,退后两步瞧瞧,确认大小跟前文差不多才继续往下写,听见孟行悠的话,轻笑了声,淡淡道:“老父亲都没我草心。”
孟行悠隐隐觉得迟砚话里有话,克制住探听的欲望,没有往下问,只轻描淡写地把这话带过去:“那你升个级,当砚二爷吧。”
迟砚接茬调笑:“悠二崽真看得起我。”
孟行悠抱拳,不忘提醒:“客气,二爷你的字要写歪了,专心点。”
迟砚笑骂:“神经。”
孟行悠从桌子上跳下来,拿着洗笔杯去阳台换水,从阳台出来的时候,看见陈雨背着包进来,脸上变了变。
这周宿舍就她没回家,这才周日上午陈雨就返校,真够勤奋的。
教室里多了一个人,迟砚和孟行悠没怎么闲聊,各做各的事情。
约莫一个小时后,景宝写完作业,从椅子上跳下来,来着小本往教室后面走找迟砚检查,这才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外人。
景宝几乎是跑到迟砚身边的,跟之前一样,有外人在就躲在他身后。
“哥哥……”景宝扯扯迟砚的衣服,眼神闪躲,“我想回去了……”
迟砚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调色盘,没第三只手哄他,只说:“还没忙完,自己玩会儿。”
“作业都写完了。”言下之意,没什么好玩的了。
迟砚“嗯”了一声,故意曲解景宝的意思:“真棒,桌肚里有果冻,允许你吃一个,去吧。”
景宝撅噘嘴:“我不想吃果冻。”
孟行悠在旁边接茬:“我那里还有奥利奥和牛肉干。”
“我不饿,我不想吃东西。”景宝有点生气了,把本子往地上一摔,瞪着迟砚,“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迟砚扫了眼被他摔在地上的本子,目光一沉,再开口声音里已经没了耐心:“捡起来。”
景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回家,我作业写完了,我、要、回、家。”
迟砚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两步把本子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不紧不慢地说:“行,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景宝没想到自己发脾气都不管用,心里着急,委屈到不行:“哥哥跟我一起回去……”
迟砚指着还没写完的一大块空白:“我的事没做完不能回,你想回家可以,你自己回。”
“你不能先送我回去在过来吗?”
“为什么?”
“我不能一个人回家,我……”
迟砚眼神渐冷,把作业本放在景宝手上,让他自己拿着:“你认得路,又没缺胳膊少腿,迟景你跟我说说,你凭什么就不能自己回家了?”
这话说得重,孟行悠转过身来,看见景宝眼眶泛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心软没忍住劝了句:“迟砚,你跟他好好说,别凶……”
“我跟别人不一样,大家都说我不一样!”景宝猝不及防打断孟行悠的话,声音带着哭腔微微发颤,“大家都看着我笑我,我不要一个人回去,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一直埋头仔细的陈雨,听见这边的动静都看过来。
孟行悠被景宝这番话吼得愣住,倒不是觉得生气,只是心里酸到不行,比吃了一箱柠檬还酸。
迟砚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景宝吼完就低着头哭,小肩膀直抖,瞧着就让人心疼。
孟行悠拿过旁边的纸巾,想递给迟砚,让他给小朋友擦擦,结果手还没伸出来,迟砚就牵起景宝的手,往教室外面走。
兄弟俩一个哭,一个低气压,孟行悠怕出事,赶紧放下东西跟出去。
迟砚牵着景宝没走多远,到楼梯口就停下,他按住景宝的肩膀,让他面壁思过。
景宝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估计哭给迟砚听的,迟砚只当没听见,晾了他得有半分钟,景宝哭声小了些,他才开口:“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了?”
景宝擦着眼泪,小声反驳:“我本来……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没说错……”
很多话堵在嗓子眼,迟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每次看见景宝这样发脾气,都会这样。
很生气,也很无力,还有看不见尽头的怅然。
“这里没人,你站着吧,站到我忙完为止。”
迟砚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往教室走。
孟行悠半道把他拦下,小心地劝:“你就让他待那里啊?要不然你先送他回去吧,黑板报也没剩多少了。”
“不送,让他待着。”迟砚推了把孟行悠的背,让她也一起回,“不能惯,越惯越来劲。”
孟行悠家里也有年纪跟景宝差不多的表弟表妹,每次这些小孩一闹脾气,七大姑八大姨哪个不是上赶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