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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他父亲会经常去花园剪掉当天开得最艳的红玫瑰送给母亲,耳濡目染,在他看来送玫瑰是最能表达心意的行为,也很浪漫。

    其实他很想送江老板红玫瑰。

    “吹睫之恩?”展新看着他俩,“什么吹睫之恩?”

    “就字面意思啊。”姜舒笑得陶醉,他偏头看江亭,发现他正在看他放在桌上的蛋糕。

    他干脆把包装撕开,露出里面小巧j-i,ng致的草莓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试试?”

    江亭看了他一眼,拿了个草莓放嘴里。

    姜舒目含期待:“味道还行吗?我看草莓很新鲜,应该不错。”他拍开展新朝蛋糕伸出的爪子,再次往江亭跟前推。

    “生长在五星红旗下的少年啊,分享这种美好的品质你到底有没有具备啊。”展新把桌上的报表叠好一股脑全丢他怀里,“来来来,先熟悉一下业务,帮我看看到底哪儿没对上,差了好几千块钱。”

    姜舒没动,盯着江亭。

    江亭没什么表情地挑水果吃,吃了一半,才点了下头。

    姜舒在心里比了个耶。

    不喜欢数学的人看报表这种东西确实很让人头疼,姜舒从启蒙开始数学便尤为突出,心算更是从小练起,都不需要计算器,缩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了一遍,从展新胸前的兜里拿过签字笔,分别在几处画了个圈。

    这个报表应该是那位钱会计做的,一目了然很容易对。

    有问题的反而是在报表上增减数字的展新,在几个地方没算对,反而把干净整洁的账表涂抹得乱七八糟,然后就越算越混乱。

    把几处他算错的地方圈出来,姜舒把桌上的计算器丢展新怀里,重新把报表塞给他,“你再加一遍。”

    “哦。”展新接过,又加了一遍,没对上不说,数字还往上升了。

    他两手一摊,一脸绝望的看着姜舒。

    姜舒简直都服了。

    他拿过计算器,深呼一口气,笑得很灿烂:“你念,我加。我们看看这次能不能对上?”

    他强烈怀疑展新的手和他的眼睛不对付,明明嘴里还念着7,手上却按1,这能对才有鬼吧。

    懒得提醒他,他还真就从头到尾没发现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展新自己也很无语,更无语的是他念数姜舒加数,然后平……账……了……

    这他妈不是间接说明问题出在他身上???老板还在旁边看着呢!

    对比太惨烈,人家心算都比他用计算器强,展新自觉没脸待下去,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在周围的那群狗东西说:“我他妈再也不碰报表这狗玩意儿!发工资这事儿也别找我了,找姜舒,都去找你们新上任的姜会计。”

    “别找我别找我。”姜舒连忙摆手,涉及到直接接触钱这种事儿他目前是不乐意的,他自己倒没什么,就是不想给别人一丝一毫误会的机会。

    “我给你做账,你自己发工资,”他拽住想跑的展新,“你把工资表给我,奖罚明细也给我,我给你把工资算出来,你自己发。”

    “我不想发!你放开我!”展新挣扎,姜舒死死揪着他衣领,憋红了一张脸死拽着不放。

    放个屁啊现在是抗争的关键时刻!

    两人挣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往前爬,一个往后拽。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围在周围的开始起哄。

    “展哥加油,你可以爬出来的!”老鼠挤在人群里嚷嚷。

    “给老子滚!”展新憋红一张脸吼。

    姜舒回头寻找盟友,艰难地拖着展新往江亭面前走,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眨巴眨巴大眼睛,作兮兮的瘪嘴扮可怜,“他发,让他发,让展新发。”

    江亭四平八稳坐着,就像在看一群泼猴打闹,闻言对他点头,然后对展新说:“说给你加工资这事儿不变,这几个月你多辛苦,等钱姐回来就好了。”

    姜舒一把松开展新,笑得就像抗战胜利的八路军。

    展新软塌塌地趴着,要挨个给别人发工资的无情现实完美地压盖了他要涨工资的喜悦。

    他的老板已经不再是他的老板,该死的偏心眼!

    江亭又看向姜舒,皱着眉似乎在思量该如何说。

    姜舒冷静下来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当然不是后悔开这个口,而是后悔自己的言行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低头沉默了数秒,他走到离江亭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你若放心,就当我来帮展新忙,我真的不需要工资,若账出现问题,你该怎样就怎样,骂我也行,报警也行。”

    他现在凭借的完全就是不要脸皮,说实话,核心账目这种东西没人会放心交给一个不签订劳务合同的陌生人,一个公司的报表,完全可以体现出这个公司的财务情况和发展前景,他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人,会说出兼职这种话也是没经过考虑的冲动行事。

    他今天出现的时机太巧,又恰好听见他们之前那番对话,作为一个能臆想出八百个情敌的焦躁患者,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一个让他日后有正当理由往狼吧跑和接近江老板的机会,让他根本无法分出心神去思考,这句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

    虽然他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对江老板有害的事,而狼吧也仅仅只是一个酒吧,账目顶了天也就那样,更不可能有什么商业间谍,即便如此,他从小被父兄灌输的商业知识还是让他对自己不加思考说出来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

    太冲动了。

    只考虑了自己。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江亭忽地一笑,把桌上的账表叠起来,走到他身边,“走吧,新上任的会计,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这是姜舒第一次看见江亭笑,也是第无数次认识到这人的体贴。

    一次比一次,更加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普天同庆啊!!!我他妈终于有一个收藏了!!!吐血!

    第10章 第10章

    狼吧的二楼不对外开放,办公室就位于二楼最靠里间。

    说是办公室,其实类似于一个内部上网室,十几台苹果电脑依次摆放,室内干净整洁,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清香味儿,像是栀子花香,很好闻。

    会计的办公位就在唯一的隔断室里,三十多平的空间,入壁密码箱大小各有一个,一面墙的玻璃柜里锁着密密麻麻的工作档案,桌上的苹果电脑显示待机状态,姜舒试了试键盘手感,非常不错。

    “他们会在外面玩游戏吗?”姜舒指着外面那一台台电脑。

    江亭“嗯”了声,“你觉得吵就让他们声音小点,要是不听,就找展新。”

    “可以找你吗?”姜舒看着他。

    江亭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一阵儿晚风袭来,他举目望向夜幕降临前的深蓝天空,目光沉然。

    “可以。”

    姜舒迈步走到他身边,举目望向这条繁华街的夜景。五色霓虹闪烁,车来车往人潮涌动,香车美人齐聚路旁,热闹奢靡不过如是。

    “档案柜的钥匙在展新那儿,等会儿我让他给你,还有保险柜密……”

    江亭话还没说完就被戳了戳胳膊打断,低头迎上小孩儿的眼,见他摇着头说:“我就是来帮个忙的,给展新当个助手,别的东西还是让他管着,我只给他打下手。”

    江亭看着他。

    姜舒笑了笑,继续说:“我就当江老板给我一个提前实习的机会,行吗?”

    有的人天生就笑得招人好感,姜舒不满意自己的身高,但非常满意自己笑容。

    他非常懂得利用自身的优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且我平日里在学校,有些事情也处理不了太及时,”他指指保险箱,“所以这些还是让展新管保,行吗?”

    真假参半,他一是不愿碰钱,二确实很多事不方便。

    他本就不是为了来兼什么职,究其根源,他就是为了接近江亭。心思不单纯,在某些地方就越要单纯。

    江亭双手揣兜,背脊微弯,侧身靠在墙上,看着底下打闹的人群:“你们俩自己决定。”

    姜舒愉快地勾起唇角,走到电脑桌前坐下,给电脑加了速,点开几个界面,挑眉:“配置很高啊。”对于办公电脑而言简直可以说高级了。

    江亭摸出烟盒,准备拿烟的手顿了顿,偏头看他,“能抽?”

    “抽吧,我不在乎这个。”

    江亭靠在墙上,垂着眼,按响打火机。

    姜舒习惯性给电脑加了几层防护,鼠标点在桌面上那几个视屏软件有点犹豫,他自己的电脑是不下载这种东西,看视屏都是用手机和平板……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电脑。

    江亭见他面色为难,问道:“怎么了?”

    姜舒松了口气,笑着说:“我有些个人习惯,不是很喜欢工作的电脑上出现与工作内容无关的软件。”

    “不喜欢就删了。”

    “可以吗?”姜舒看着他。

    “现在这台电脑属于你,愿意怎么处置都随你。”江亭语气淡淡,说话的时候甚至一直看着窗外。

    姜舒盯着他的侧脸,无声一笑。

    把电脑上无关工作的软件全部卸载完毕,他靠在电脑椅背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心情都跟着简洁的桌面愉快起来。

    他这次没再问江老板这个可不可以那个可不可以,江老板完全一副放权的姿态,再问简直就智障了。

    他点开桌面上各种文档,都是一些日常支出明细记录,还有几个是季、年度报表之类的东西,归类完全,内容一目了然,可以看出那位钱会计工作能力不差。大致浏览一遍,他又点开一个备注为“员工”的文档。

    “我……去!”他把到了嘴边的“c,ao”字憋了回去,瞪大眼指着夹在其中的一个名字,“这个叫展志新的是展新?!”

    “嗯。”

    江亭偏头朝窗外呼出一口烟,烟雾瞬间被晚风席卷,泯灭与黑夜。

    “哈哈哈哈——”姜舒一下被戳到笑点,猛力靠在椅背上,椅轮滑动,把他推出老远,“哈哈哈展新是不是嫌志破坏了他名字的整体风水,居然跟我说他叫展新,难怪我老看他工作牌不对劲儿,中间隔了那么长的空隙,原来是他把中间那个字涂掉了!”他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展新。

    展志新。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他好想笑啊哈哈哈

    江亭勾了勾嘴角,垂目望着酒吧门口方向,几个小女生正手忙脚乱地和展新比划着什么。

    展新恰好在此时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对那几个女生说:“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成年就可以进去,我去问问我们老板的意思,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那几个女生挨个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他检查,见都成年了,展新让人带她们进去,自己则往二楼跑。

    “老大,又有人想包场,这次接不接单啊。”展新推开门进来。

    姜舒看着他直乐,“志新,志新啊——”

    展新骂了声,朝他竖了个中指,“你等着。”

    “底下来了几个小女生,说朋友生日,想在我们酒吧包场一天搞个party,语气挺豪的,说费用可以商量。”他个人其实不是特别乐意,虽然能赚一波,可事后别人拍拍屁股就走了,他们打扫卫生也是很烦人,还要重新排班次,总之一系列琐事。

    “推了。”江亭言简意赅。

    “不考虑一下吗?”展新虚情假意地劝,“能赚不少呢,一看就是一群有钱的富二代。”

    “你要愿意你接。”江亭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不管。”

    “我想了下,钱是赚不完的。”展新趁姜舒不注意在他脑袋上抓了一把,以报私仇,“那我就去回了啊。”

    姜舒反手在展新胳膊上抽了一巴掌,他有点意外江老板会拒绝,像这种富二代包场,光包场费出手一般都不会低于六位数,再加上一晚上酒水瓜果等,零零总总算下来绝对会超过七位数。

    这还是最低档的。

    高档的参照他那群废物发小,生日在酒吧包个场,一晚上消费可以达到普通人几辈子的收入总和再乘以二。

    对一般的酒吧来说,一年能遇上两个这样的款爷,就能关门吃上一年还有余。

    “真不接吗?”姜舒非常c,ao心江老板的收入问题,他大致浏览了一遍上半年的报表,酒吧的收入虽然不错,但像大笔收入是一笔都没有的,仅仅维持在一个平稳的收入状态,“真的挺赚的,干完这一票可以关上一周门安心过个国庆节。”

    “我们酒吧全年无休,风雨无阻在傍晚六点开门,凌晨四点关门。”展新靠在桌上,拿了一支笔在指尖转动,“放假什么的,我这两年连做梦都不会往这方面发展。”

    “不接私活,正常营业。”江亭一锤定音。

    “好吧。”姜舒点头,关掉电脑上的表。

    展新下楼回绝去了,江亭待了一会儿也走了,姜舒一个在办公室里弄了会儿电脑,把各种文件夹点开浏览。

    八点左右,有两个男生打着哈欠推门进来,开了两台电脑玩游戏。

    百叶窗半闭,姜舒盘膝坐在椅子上,清脆的鼠标点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偶尔偏头看一眼外面。

    隔音挺好。

    看那两人的表情都快要吵起来了,他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门出去。

    “我□□谁啊!”外面那俩吓了一跳,一把丢开鼠标,从沙发上蹦起来。

    “我是你们的新同事,姜舒。”姜舒冲他俩摆摆手,“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其中有个也跟他摆手。

    “幸会个屁你是不是傻,你以前见过他吗!”另一个拍了同伴一巴掌,迈步走到姜舒面前,他长相凶恶,现在唬下脸来就格外吓人,“工作牌拿出来我看看。”

    “没有。”姜舒摊手。

    那人嘿嘿一笑,舔了舔唇,一脸凶相,“我就说你这小子有问题,我们这儿上岗就有工作牌,还敢骗我们说你是新员工,现在的骗子说谎之前都不带侦查一下敌情的吗。”

    姜舒真怕他二话不说飞过来给自己一脚,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挡在身前,说:“这位兄弟,我真没骗你啊,我现在正打算下楼嘲笑一下你们展志新领班,你要不相信就跟我一起?”

    也不知道那句话对上了,那人一秒从凶神恶煞变得亲切可人,变脸速度让姜舒瞠目结舌,还伸手强行跟他击了个掌,“暗号对上了!”

    姜舒眨了眨眼,突然福至心灵:“志新……领班?”

    那人点头,咧嘴笑,一副好兄弟哥俩好地疯狂捶肩:“志新,我们这儿的员工暗号啊!”

    姜舒憋着笑,下楼找到展新,凑到他跟前:“志新啊——员工暗号啊?”

    “滚!”展新脸都气绿了。

    姜舒趴在吧台笑得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阿发在一旁同顾客聊天,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姜舒听了一耳朵,搓了一胳膊j-i皮疙瘩。

    “哟,这谁啊。”阿发把顾客哄走,看着姜舒就y-in阳怪气哼了声。

    “还生气呢?”姜舒笑得讨好,双手作揖,“您青春永驻美貌无双,您是狼吧第一美,颜值担当。”

    阿发走到酒柜前,j-i,ng心挑了一瓶威士忌出来,还是没忍住开始自取其辱:“我和老板哪个更帅?”

    姜舒不假思索:“江老板!”

    阿发一秒变脸:“你给我走。”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姜舒叹了口气,“在我心中,这世上最帅的男人就是江老板,就是年轻时期的莱昂纳多在我心里也没有江老板迷人。”

    “是吗?”阿发挑眉,一脸趣味地看着他身后。

    “是啊是啊。”姜舒毫无所觉,被自己的诚实感动得不行。

    “哦……”阿发撩发,意味深长一笑,姜舒后知后觉察觉不对,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不止江亭站在他后面,就连换了个发色,绿得很嚣张的乐宪和秦一恺等人也一眨不眨盯着他瞧。

    ……这他妈就有点尴尬了啊。

    姜舒第一次发现自己脸皮的厚度居然如此可观,还能面不改色跟他们打招呼。

    秦一恺凑过来,胳膊肘怼了怼他:“我和江亭,哪个更帅。”

    姜舒看着江亭,扬眉:“他。”

    秦一恺退下,汤松柏又凑过来。

    姜舒还是看着江亭:“他。”

    乐宪顶着一头绿,笑嘻嘻凑上来。

    “他,是他,还是他。”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乐宪笑得贱兮兮地看着江亭。

    江亭面无表情回视,乐宪唱不下去了。

    姜舒抬手掩面,狠狠闭了个一言难尽的眼,松开后看着秦一恺他们笑得异常灿烂:“喝一杯?”

    “来啊,今儿哥请你。”秦一恺撞了撞他肩,笑着说。

    酒吧这会儿人已经很多了,江亭带他们去了正对着舞台的卡座。姜舒酒量一般,说不上顶好,正经拼酒拼不过,一边儿磕屁一边儿喝酒就很轻松,来者不拒,丝毫不虚。

    秦一恺他们几个人气很旺,外加江亭难得坐在卡座上喝酒,姜舒又长得招人,一桌人打眼一望就没一个不发光的,就连沉默得近乎哑巴的吉他手祖鹏,都有不少人往他身上看。

    “你会玩什么乐器?”秦一恺和姜舒碰了碰杯,“待会儿一起上台玩玩儿。”

    姜舒意思意思喝了半杯,抱着果盘磕开心果,“就钢琴弹得还可以,其他都很一般。”

    “钢琴太高雅了,我就不爱玩那玩意儿。”乐宪在身上掏了掏,摸出他的宝贝鼓木奉,“还是架子鼓嗨。”

    “个人爱好。”汤松柏说。

    乐宪看向江亭。

    江亭放下酒杯,声音染着酒气:“你们玩儿。”

    等台上那人唱完下来,乐宪立马冲上去圈地盘。

    江亭靠在单人沙发上,姜舒就坐在离他最近的拐角,酒吧灯光昏暗,时不时打过一束暧昧的光。

    姜舒偷偷磕了不少开心果藏在衣服兜里,趁着其他人没注意,他抓了一把往江亭垂在一侧的手里塞。

    江亭感觉手背被人戳了戳,低头看去,一只白嫩的手窝着掌心,露出里面藏得紧紧的果仁。

    他愣了愣。

    第11章 第11章

    姜舒见他愣怔,又伸手戳戳他手指,等江亭再次看过来,他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把江亭的手摊开,把果仁倒在他掌心:“偷偷剥的,吃点吧?”

    江亭下意识捏紧手掌,待感觉到果仁的尖角在掌心硌得慌,才缓缓松手。

    “吃完我这儿还有。”姜舒拍拍衣兜。

    江亭上半身隐于黑暗,姜舒抱着果盘专注磕壳,偶尔偏头看他一眼,见他吃着自己磕的坚果心里就很开心。

    这时他有些懂他父亲为什么喜欢每天早起去花园挑选那朵开得最艳的玫瑰,一定要在母亲醒来之前放在她床头。

    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在意的人,这种行为本身便是浪漫,充满爱的。

    国庆节将至,学校和朋友圈都笼罩在一股即将放假的喜悦里,姜夫人一天三个电话,生怕小儿子临时改变主意,忙不迭逮着空就提醒。

    姜舒刚从图书馆出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宝贝,你票订了吗?”姜夫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身旁隐约还有一道暴躁的中年男声。

    “还没订。”

    “让他别订了,坐他哥的车回来!”姜总在旁边嚷嚷。

    姜舒单手拉开背包拉链,把从图塞进去,听到他爸的话,惊讶地问:“我哥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什么知道,你给我们打过电话吗,一天天的比我还忙。”姜总抢过电话抱怨道。

    姜舒闷不吭声,不想理他。

    姜总讨了个没趣,气呼呼把手机还给妻子,“不理我。”

    “你活该。”姜夫人白了丈夫一眼。

    接过手机,她对电话里的小儿子道:“分公司有点事需要你哥亲自过去一趟,可能会在那边待上几天,正好你就坐他车回来,本来你爸说要叫人过来接你的,这下也不用的。”

    “谁说要叫人接他了!我没说!”姜总一听这话就嚷上了。

    姜夫人推开他,抬步往花园走,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口不对心还喜欢偷听别人讲话的男人

    姜总原地踌躇了会儿,还是死皮赖脸跟了上去。

    蒋铭是在当天下午到的,姜舒下课后接到他电话,迈开双腿就往校门跑。

    f大的南校门口停着一辆宝马760,姜舒隔着老远就看见了他哥的司机站在那儿张望,他笑着冲上去。

    “二少!”小王也看见他了,笑着打招呼,帮他把车里拉开。

    “好久不见了啊小王哥。”姜舒对他笑了笑,躬身钻进车里。

    蒋铭坐在车后座,膝盖上还放着一沓文件在看,英俊严肃的脸上架着一个金丝边眼镜,见弟弟来了,便把文件合上,放到一旁。

    “怎么穿这么少?”蒋铭皱眉捏着他的衣服捻了捻,薄。

    姜舒低头看自己今天的穿着,早上天气还不错,他就穿了件薄短袖,现在也没感觉冷。

    “不冷啊。”姜舒笑着说。

    蒋铭不说话,直接吩咐司机开车去购物广场。

    有一种冷叫家人觉得你冷,姜舒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蒋铭找到他喜欢的那个品牌的店,进去给他选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

    “这个颜色喜欢吗?”蒋铭伸手给他整理衣领,看着镜子里乖巧帅气的弟弟,满意地点头。

    “这个款式我不是很喜欢。”他喜欢旁边那件长一点的。

    “短款的看着j-i,ng神。”看着镜子里几乎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弟弟,蒋铭伸手在他脑袋上抓了抓。

    “我喜欢那款。”姜舒不死心地挣扎了下。

    蒋铭对旁边的导购说:“把那件长款的包起来,身上这件吊牌摘了。”

    喜欢就买,但是今天得穿短款的。

    姜舒简直都要服了他哥,乖乖站着让导购把衣服上的吊牌剪掉,目送他哥前去收银台付款的背影。

    “昨天到了一批新款,需要我带您去看一看吗?”导购剪完吊牌,趁机销售道。

    姜舒对她笑了笑,摇头:“下次吧。”

    “好的。”导购笑着点头。

    姜舒对着镜子理了理被他哥抓乱的发型,过了几分钟,蒋铭提着购物袋过来:“走吧。”

    姜舒迈步过去,想起一件事,问他:“你晚上住酒店还是家里?”

    分公司开到哪里,他们家的房子就买在哪里,就是为了出差不用住酒店,方便。

    但别看他哥一副j-i,ng英范儿,牛逼得不行的样子,其实特别讨厌冷清寂寞,如果家里没人,是宁可睡酒店的。

    “没订酒店。”蒋铭目视前方,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你晚上要回宿舍?”

    得。

    姜舒在心里啧了声,您老就直接让我今晚别回宿舍呗,这反问用得实在妙。

    “这不先问你怎么决定的么,你不住酒店我就回家,你住酒店我就回宿舍。”姜舒摸出手机给鲁鑫发微信说了声晚上不回去。

    蒋铭等他发完微信,才说:“这几天就别回宿舍了,我让阿姨给你煲汤补补身体,你这样回家妈得伤心了。”

    姜舒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

    “廋了。”蒋铭说。

    真廋了?姜舒又捏了捏自己胳膊,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鲁鑫前几天也说他廋了,和好久没见的发小视屏那厮也嚷嚷他在外受苦了。

    蒋铭把购物袋放回车里,给了小王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带姜舒去了一家网上评分很高的旋转餐厅。

    餐厅位于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43楼,服务生把他们带到靠窗的位置。

    姜舒坐下后,侧首望向下方犹如彩带般长无尽头的车流,尽览这座不夜城的万家灯火。

    蒋铭点完餐,还特地给姜舒点了两份甜品。

    姜舒双手揣兜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视线漫无目的地在餐厅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餐厅中央正坐在钢琴前弹奏《梦中的婚礼》的女生身上。

    女生一袭白裙,长发及腰,坐姿优美的坐在钢琴前,嘴角含笑,周身气质恬静柔和。

    蒋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品了半响后道:“你弹得更好。”

    姜舒觉得他哥滤镜有点严重:“哪有,人家明明弹得很好,功底很扎实。”

    这种事上蒋铭向来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家人都是最优秀的。

    他推了推眼镜,对弟弟说:“虽然比你差了点,但还是不错了,去给点小费吧。”

    钢琴旁有一个很大的空酒杯,里面零零散散放着几张面值不等的人民币。

    他从钱包里随手抽了几张放桌上。

    姜舒把钱叠起来,起身走过去,把钱放进空酒杯里。

    女生偏头看向他,微微一笑,很腼腆的说了声“谢谢”。

    姜舒也朝她点点头,转身回了座位。

    来餐厅弹琴的一般都是音乐学院出来勤工俭学的学生,餐厅给的工资不会太高,收入来源全靠小费。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家里的事,蒋铭会跟姜舒说说公司今年的重大决策和股东对某个决策产生着怎样怎样的分歧,不过姜舒每在他谈起公司的话题时就格外不在状态。

    “对公司的事就这么不感兴趣?”蒋铭无奈地看着他。

    姜舒慢腾腾地切着牛排,点头:“不感兴趣。”

    “毕业了……”

    “毕业了在家玩儿也不进公司。”姜舒没等他说完就截断他的话。

    姜总那个老狐狸在他成年后便把名下仅剩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剥了百分之十五到他名下,加上他哥名下的百分之二十五,他最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公司牢牢被他们家掌握在手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当然,万事总有前提。

    前提是——他们一家人必须一条心。

    他爷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后例行家族传统把公司留给了大儿子,剩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拿着少数股份吃红利。

    可权利这东西向来最是诱人心,有机会站在高处,谁甘于屈居人下?

    而妙就妙在姜总这个赌徒,他赌的不是自己两个弟弟和唯一的妹妹对公司是否有觊觎之心,而是赌自己的小儿子是否跟他、他哥一条心。

    堵不如疏,相比去忧心未来他是否对公司抱有有想法,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一个恰好能给他哥未来造成麻烦的分量来赌他姜舒的想法。

    若他对公司抱有想法,姜总退下后,起码在几年之内,他哥即便手握公司一半的股权,在那个位置上坐得也绝不会轻松。而只要他有一丝想要争夺公司的想法露出,他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叔叔绝对会站到他这边,当然,并不是帮他,而是利用他手中的股份和他哥打擂台。

    等利用他恶心完他哥,再恶心恶心他那已经退下去的暴躁老爸,如若他姜舒再蠢点,他那两个叔叔使点计谋把他的股份弄到手,到时候估计才叫真j-i,ng彩。

    姜舒嚼着口中美味的佳肴,心思百转也仅在几秒之间。

    所以他一直非常不爽姜总那个j,i,an诈的臭老头。

    你只给我百分之十四我也不介意啊,让他哥日后手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绝对掌权那不是更好,甭管他日后有没有别的想法均无屁用,非得给他哥搞点危机感出来才好。

    也不怕玩脱了。

    “最近二叔给我电话打得挺勤。”姜舒放下刀叉,拿起手旁的毛巾擦了擦手。

    “说什么了?”蒋铭随口问道。

    “问我放假回不回去,绮梦放假要去国外度假,让我有时间就和她一起去玩儿,一律花费他报销。”最后一句说完姜舒自己都笑了。

    “在我们面前就算了,在外记得要称呼表姐,不能直呼名字。”蒋铭皱着眉说了他一句,

    姜舒顺手握拳晃了晃,跟他哥讨饶:“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样,叫姐我真叫不出来,都要三十的人了,说个话比小姑娘还嗲,上次还跟我撒娇,真受不了。”

    绮梦是他二叔家的女儿,就比他哥小几个月,整天说话嗲兮兮的,谈的男朋友比一足球队还多,玩得开不忌口,在圈子里名声非常差。

    蒋铭皱了皱眉,显然也非常不喜绮梦那个德行。

    姜舒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的夜景,过了很久,突然道:“我把股权全权委托给你打理,哥,你愿意吗?”

    蒋铭闻言一顿,抬头看他。

    姜舒没回头,愣愣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爸什么意思我知道,他不希望我俩重蹈覆辙。我天生就是个懒惰性子,让我每天按部就班去公司,晚上还要带工作回家,周末到处出差的日子我真干不了。钱我在乎,权我真的不在乎。”他偏头看着蒋铭忽地一笑,“哥,你会管我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对吧?”

    蒋铭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双目如鹰隼直视姜舒的眼睛:“你是我弟弟。”

    “爸也会管他弟妹吃穿不愁一辈子,可他们还是不满足于此。”姜舒看着他,“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爸妈不想未来我俩为了争夺家产伤了兄弟情,我也不愿意你未来会防着我,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家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比什么钱权重要得多,二叔他们的想法我不会有,我要亲人,不要其他。”

    这是要敞开肚皮说心里话的意思了。

    蒋铭看着他,姜舒毫不躲闪地回视。

    他几乎是他哥看着长大的,蒋铭比他大十岁,两人的交际圈截然不同,可他们感情却很好,这是他们的母亲和父亲多年共同努力下的成果。

    姜舒是姜夫人用半条命换来的宝贝小儿子,同时也是这个家庭得来不易的成员,蒋铭从未嫉妒过,也未担忧过这个弟弟未来是否会抢走一部分属于他的东西,即便他那时才十岁,可从小就受到的j-i,ng英教育已经让他知道了一些成年人才会思考的事情。

    他依旧疼爱这个弟弟,这种疼宠甚至超过了他的父母,更甚他连对自己的儿子都没倾注过这样的感情。

    蒋铭从没怀疑过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会因为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有未来的某一天和他站在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