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抬起前蹄在地上跺了几下,“小青”鬼使神差的安静了下来。
“行,有你的!”兴奋的笑着,冯临川拍了拍青马的脖子,而后转身就冲着马棚里另外一匹马走去。
那是他最心爱的“白娘娘”。
同样骄傲,同样清高,那只认他一个主人的大白马被牵了出来。照例没有配马鞍,冯临川拽着缰绳,翻身上了马背。跟着,他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念真,带着y-in谋得逞的笑,踩着马镫,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的同时说了声“驾!”,那白娘娘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而令坐在青马背上的念真完全始料不及的是,这“小青”,竟然嘶鸣了一声,就紧跟着前头的白马迈开了四蹄。
这次,念真是真的害怕了。
也许会掉下去,也许会被摔死,也许摔不死却会被马踩踏。种种的胡乱念头让他连眼都不敢睁开,他能做的,就只有保持着刚才本能采取的那些策略,然后祈求他信奉的神佛要么救他一命,要么,就让他速死。
他是真的折腾不起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山野间奔跑,而不管前路是平顺还是崎岖,青马始终紧跟着白马。念真只觉得自己被颠簸得五脏六腑都没了依傍。但就在他快要把刚吃下去的素菜都吐出来之前,马匹的速度渐渐放慢了。
直到感觉到速度真的是越来越慢时,念真才壮着胆子睁开了眼。
原来不知何时,两匹马又回到了起`点。
抬头去看,白马背上稳稳当当坐着的冯临川,正一脸匪气的,带着笑,看着他。
“大师,实不相瞒,你颇有几分骑马的天分。”勒紧了马缰绳,冯临川注视着一身冷汗,呼吸急促的念真和尚,“不如,就留在我这冯家寨吧,别总惦记着逃了,反正你徒步逃也是只想着刨坟,骑马逃,马又不听你的。看你生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留下,给我做个压寨俏夫人,岂不快哉?”
第十二章
从马棚,到后宅,这段路,念真是被扛着走完的。
目睹了这一场景的匪兵都明白,老大这是刚刚“狩猎”完毕,准备“进食”了。
过不了一个时辰,寨子里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件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想要见到这和尚,怕是就难了。
没人敢,也没人认为有必要干涉冯老大的喜好,大家只是窃窃私语偷偷议论罢了。而这些,冯临川根本无所谓。
他现在就只想好好尝尝这和尚的味道。
看上去,着实太诱人了,羞耻,却还是硬撑着不说,害怕,却非要佯装出坚强。这样的念真,让他血脉里某些透着野兽气息的因子萌生得厉害。
于是,山中虎王,就要吃人了。
进了自己的屋子,冯临川一脚踢上门,而后把念真扔在床铺上。
那仍旧惊魂未定的和尚连逃走都顾不上,他只觉得头晕脑胀,心里一个劲的翻腾。刚才在马背上颠簸的恐惧还缭绕不绝,这恐惧直到他被拽下来,扛着走进屋,都没有消退。不过,更大的恐惧,还在后头。
冯临川居高临下似的看着他,端详着他,紧跟着,就探出手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踝。
男人,攥着男人的脚踝,也许本不值得惊惧,自己毕竟不是缠着三寸金莲的良家女子,宁死也不能让外人碰自己的脚。可冯临川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却还是让他害怕了。
那分明就比隔着绣花鞋揉`捏三寸金莲的纨绔子弟应该有的眼神更具掠夺性。念真突然意识到,对于冯临川来说,攥着他的脚踝,要远比手托三寸金莲更值得亢奋。
“疼不疼?”牢牢控制着对方试图反抗的动作,冯临川挑起嘴角,指头在那骨感的脚踝上揉捏了两下之后,滑过那还沾着尘土的脚面。
念真从心底升起一股作呕的冲动来。
被一个男人这样戏弄,还不如去死!!!
猛烈挣扎起来,念真想要踢开对方,可不知为何却总不得要领。又是不知为何,那略显粗糙的手,就格外简单的扯开了他的衣裳,拽掉了他的裤带。
身体被压住,胸口被搓`弄时,念真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悲鸣。
一个匪,一个和他同样是雄性的匪,在亵`渎他的最后一片净土。
生逢乱世,出家为僧,他本想以清规戒律守护住的东西,让这匪首硬给糟践了。
为什么要触摸男人的肌肤,为什么乐于听着男人的呻`吟,为什么如此违背天道伦常的事,要发生在他身上……
“你太瘦了,不过,果然细皮嫩r_ou_啊……”低沉的,满是欲`望的嗓音就在耳根徘徊,冯临川一手压住念真试图推开他的胳膊,另一手,则毫不犹豫滑进了对方的裤子。
“啊啊!!……”慌乱中叫出了声,念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感知到的是什么。
一只大手,就在他小`腹以下摩挲,顺着股`间的毛发滑过,然后牢牢攥住了他的雄`性`象`征。
“这儿还没人碰过吧,嗯?”粗重的呼吸缭绕着挑`逗的词句,修长的指头实施着邪气的动作,冯临川颇有技巧的爱`抚那在他手中颤抖的物件,直到明显感觉到那物件的变化,才忍不住笑了出来,“假清高,脸上正经,下头还不是硬的跟什么似的。”
那样的话,几乎把念真的壁垒瞬间击溃。
他完了。
他竟然无耻到会对那样的羞`辱产生反应。
他以最不要脸的方式破了色`戒,他困在 y-`欲之中无法脱身,而他的佛祖他的观音,都没有来救他。
也许他根本就是被舍弃了吧,自从他落入匪手的那一刻起。
“别胡思乱想了,有那个工夫,不如好好享受享受。”那么说着,压在念真身上的男人脸上带着狰猛的浅笑,三两下就脱掉了自己的衣裳。
念真快要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是个让人惊惶到无措的身体。
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带着伤疤的腹部,还有那隔着拷绸裤子可以明显看出形状来的隆起。
“来,别光看,摸摸啊。”恶劣的“劝诱”着,冯临川拉着念真的手,贴在自己胯`下。
而感受到那灼热和那硬度的刹那,念真只觉得,自己若是这一刻就被天雷降下烧成焦炭,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何等的罪孽,这是何等的罪孽……
他罪不容赦了……
手上一软,念真没了力气。
他死死闭着眼,已顾不上自己的丑态是否正被对方尽收眼底。
挡着红透了的脸,他愤恨的,以颤抖的嗓音,断断续续,念出了佛祖的名号。
而突然听见从那和尚口中流泻出经文的冯临川,则根本没将之听进耳朵。
“山高,林深,你那佛祖救不了你,就算他来了,我也会开枪崩了他。”这么说着,冯临川更加攥紧了念真的手腕,几下扯掉自己的裤子之后,硬逼着那和尚摸上了他的物件。
原本就很无力的念经声更加颤抖起来,冯临川带着十足的胜利感压低身子,贴近过去,将自己股`间的凶器贴上了对方的器官。
念真不想记得那男人是如何攥着彼此的东西摩挲个没完的,他就只记得一种从没体会过的激越感在逐渐攀升,直到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罪恶狂喜的境地。
他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不知究竟是谁的东西里喷s,he出来,弄脏了他的小腹,为他开启了地狱之门。
“舒服了?”故意把彼此几乎是同时释放的粘稠在那和尚泛起粉红的肌肤上涂抹,冯临川想再说两句什么别的,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啜泣。
啊哈……
又来了!
竟然又哭了!
那张瘦削的脸上,再度挂上了泪痕,佛经听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男人在最大的耻`辱和无助中才会爆发出来的哭泣声。
念真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眼泪,他认为最可耻的眼泪,对于冯临川来说,有着怎样的功效。
他甚至没听见那突然变了脸色,用带着愠怒的声音骂了一句什么的男人放开他之后穿衣下床去的动静。他只是沉浸在对自己的怨恨中,连衣服都无力弄整齐。
“行了,别哭了。”坐在八仙桌旁边,光着膀子的冯临川,边点燃一支烟边烦躁的命令,然后,就在念真竭力控制住了哽咽之后,带着恼火,把自己那件拷绸上衣一甩手扔了过去。
质地柔滑的褂子轻轻盖在念真腰间,很快就被那同样柔滑的皮肤上沾着的粘稠液体,洇出了斑斑s-hi痕。
第十三章
在那句带着莫名焦躁的“别哭了”之后,念真好一会儿没有再听见冯临川的声音。
直到那男人叹息着,迈步离开了房间。
他听得见门口落锁的动静,他知道自己仍旧逃不掉。他不清楚那男人去了哪儿,或是,还会不会回来。
就这么锁着门,撒手而去,让他自己在屋里饿死或是干脆羞耻中自尽?
“倒也清静……”半天,念真才带着鼻音,低声自言自语了那么一句。
不过,他的猜测,又或者说是某种程度上的期待,并没有实现。
时间一点一滴经过,冯家寨后宅从来格外安静,不管分散住在寨子外围的匪兵是否下山去“做买卖”,这里始终是个僻静的禁区。
于是,安静中,一天的光y-in,变得愈加缓慢起来。
念真等到自己情绪略微安定了些,便慢慢起身,坐在了床上。
他不敢睁眼看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甚至不能想自己腰间搭着冯临川的衣裳。一把拽掉那件拷绸褂子,念真睁开眼,却没想到看见的是更令他羞耻到想死的东西。
自己身上粘着的那些白色痕迹还在,边缘逐渐干燥,呈现出让人作呕的 y-`靡表象。咬着牙,红着脸,皱着眉,念真手指哆嗦着从八仙桌上一把抓过茶杯,将茶水倒在掌心,呼吸急促中拼力想要擦掉那些无耻的证据。
茶水顺着光滑的皮肤流下去,刚刚整理好的裤子被弄s-hi了裤腰,而再一想到这是冯临川的裤子,念真下意识的伸手去脱。
但是,不行,他不能连件遮蔽物都没有。是,他破了色`戒,被逼的,可羞耻心反而更加强烈起来。他被硬性引领着沦入了恶鬼界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佛门已经容不下他了,但羞耻心,真的是从未如此强烈过。
莫不是只有那清规戒律层层包裹之下格外神秘的东西被破坏掉,作为应当守着清规戒律的出家人,他才会真正体察到个中悲哀?
十年前,他被世道舍弃了一次才遁入空门,十年后,连空门都舍弃他,他又当去向何方?
屈辱和无措中,念真咬着嘴唇穿好衣服,而后就那么坐在床上,等着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然后,那个他所等待的“下一步”,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门锁被打开时,那哗啦一声让念真心里一惊,抬头去看,推门进来的,正是冯临川。
那男人已经换上了另一身衣服,仍旧是中式裤褂,不过变成了浅米色。然而这颜色上的转变并没有让冯临川身上的气息柔和多少,反而更像是围挡着猛虎的轻纱,围,而不困,那放肆的雄性味道,照例还是能隔着轻纱弥散过来。
对方关了门,轻轻松松走过来。他左手拿着一个包袱,看上去并不沉重,像是包着几件衣裳,而右手,则正从腰间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
念真手心出了汗。
他一双眼再也掩饰不住惶恐的看着冯临川,直到看得那匪首忍不住笑。
“别怕,还不到杀你的时候。”说着根本就不能算是安慰的话,冯临川将包袱一甩手扔给念真,跟着晃了一下手里的枪,“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该死的!为什么要问?!他要杀你了!他说还不到杀你的时候,那只是拙劣的骗术而已!他要把你带进林子里一枪崩了之后扔到山涧里喂野狗了!他最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心里乱得开了锅,手也就颤抖个没完,但没有得到对方回答,只收到了一个催促眼神的念真,还是照做了。他再次赤着脚,被一个匪带着,穿过冯家寨。而已经感受过一次疼痛的脚,在恐惧的催化之下,竟然逐渐忘了苦楚。
他的思维逐渐变得麻木,甚至不知道冯临川在特意挑了一条乱石很少,只有松软泥土和厚实落叶的小路。而迷惑的在林子里走了一段之后,那从一进树林就紧张得不行的念真,不知怎的,竟然被带到了一处略微开阔些的平坦区域。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里弥散的水汽和热度,都证明就在他眼前,这一方浅浅的小池,正是山里隐藏的温泉。
疑惑中回头去看,冯临川正冲他挑起嘴角。
“洗洗吧,水是热的。”那男人用手枪指了指池里的泉水,“寨子里的弟兄,天不太冷的时候,常来这儿洗个澡。活水,老是干净的。”
念真又看了看那似乎确实是活水的温泉,喉咙里有点发痒。
他确实该洗洗干净了。
就算某些东西已经成了事实,但身体上格外不舒服的感觉,还是真的需要温热的水流来驱走。
可……
“怎么?等着我给你更衣?好。”话音落下,都还没等对方吐出半个不字儿来,冯临川就一步上前,揽住了那和尚的肩膀。
“放……”
“放什么放!”脸上再度露出猛兽的表情来,冯临川抓开念真手里的包袱,随便扔在草地上,又将自己的手枪也扔在旁边,接着,他简简单单几下就扯开了念真的衣领。
或者说,那其实该说是“他的”衣领。
“衣裳是我的,只是借你穿穿,应应急,现在,该还我了。”说着格外冠冕堂皇却又格外匪气的话,冯临川在念真的挣扎中借力使力将之掀翻在温泉旁边,继而最终剥掉了那和尚所有的衣裳。
就像是麻醉药还没过劲儿时那样,蜷缩着,闭着眼的年轻僧人,就那么赤`条条躺着。不过这次更加香艳,至少对于冯老大来说如此。
枯叶,泥土,杂草,野花,或暗淡或鲜亮的自然色彩之中,包围着苍白单薄的男人的躯体。那躯体因为恐惧和羞辱而颤抖,恐惧的,是背天道而驰的行为,羞辱的,是这样的行为又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最后,最后的最后,冯临川却并没有再强行对他做什么会遭天谴的恶行。
他只是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在他面前就那么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并最终带着他,走进了温热的池水之中。
于是,念真万分迷惑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那男人,那杀人不眨眼的匪首,竟然只是抱着他,泡澡而已。
略带粗糙的手掌在他皮肤上滑过,却并非戏弄,而是为他洗掉时方才粘在身上的泥土。厚实的胸膛贴在他背后,低沉的呼吸掠过他耳根,冷酷的嘴唇贴着他脖颈,而后,那越来越让人迷惑的男人就突然开了口。
“色`戒,你已经破了。要是你能再破一条杀戒,我就真放了你。”边说,边伸手抓过那扔在地上的枪,反手交给念真,冯临川与之拉开一定距离,潇洒自在靠在池边岩石上,指了指自己的咽喉,“你要是能一枪打死我,现在就能下山。那个包袱,里头是一套僧袍,还有你的宝贝金刚经。带着一块儿下了山,穿上戴上,你就还接茬儿当你的和尚。我不过是个匪,死了,官家乐不得呢,更不会追查凶手。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啊……”
第十四章
稳赚不赔四个字,在念真脑海里盘旋了好一会儿。
金刚经三个字,同样跟着盘旋。
杀戒两个字,却只短短的停留了片刻。
看着那匪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念真到最后,只是一声苦涩的笑。
“留我,于你究竟有什么用?”
听到那满是无力的疑问,冯临川先是一愣,而后挑起嘴角。
“我不是都说了嘛,压寨夫人啊。”
“我是出家之人,更何况,是男的!”
“知道,女的那叫尼姑。”
“你……”
“要说起来也是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格外值得琢磨的问题,冯临川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念真,“活脱脱一个尤`物,怎么就偏偏堕入了空门。”
“尤`物”的说法让念真在怔住之后,真的有了一种扣动扳机的念头。
可最终,他没有。
“施主,放我下山吧。”低着头,忍着耻辱,他放弃了所有争辩或是指责的念头,“我只求把金刚经送到北边的净云寺,别的……”
“别的都无所谓了?”
“……”
“送完之后,你回不回北京?”
“……”
“到底回不回。”
念真说不出话来了。
他真的想告诉冯临川,他当然打算回北京,当然打算回法天寺,他想带着师父和师兄的尸首回去火化安葬。出家之人,怎能就此将一把枯骨留在匪x,ue?!
可是,他知道,自己若是那么说了,怕是又会招来一顿羞`辱与耻笑。
他受得够多了。
“到底怎样才能放我走……”没拿着枪的那只手捂着脸,念真痛苦低吟。
“刚告诉你了,只要你破个杀戒,就是自由身了。”边说,边一点点靠近念真,冯临川抬手摸上那光滑然而满是愁容的脸颊,接着在对方浑身一颤想要往后撤时,干脆就势将之顶在池边岩石上。他格外认真看着这个明明只是他出于兴趣劫上山来,却怎么都不想再放下山去的和尚,看着那张脸上藏不住的厌恶,被那厌恶激怒着,皱了眉,说了狠话,“要是你不愿意,我只能认定了你其实是打算给我压寨的。哎,上午……爷弄得你舒不舒服?嗯?以后,只要你乖乖跟着爷,爷可以让你回回都快活个通透……”
也许,对于旁人,这只是恶劣的调戏,而对于念真来说,这是堪比鬼头刀的斩杀利器。
这些言辞足可以斩杀掉他的自控,让他原本就静不下来的头脑愈加混乱,让他最终做了疯狂的事情。
不就是开杀戒吗?
好,那就开吧……
紧紧闭上眼,念真抬起攥着枪把的那只手,食指贴上了扳机,而后,将枪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x,ue。
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释迦牟尼尚且无法改变凡人心思,又何况他区区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还不如就此赏自己一条死路,待到灵魂出了躯壳,就算不能侍奉佛祖,再入轮回重新罪孽一场总可以吧?
可是。
他没有在浓厚的绝望中扣动扳机。
平时每作千秋想,临事方知一死难。
死,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听过见过的,都说哪个英雄志士舍生取义,可真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如此惜命了呢?!原来最初那个还敢号称自己只有一副行走皮囊的念真,归根结底,是果然只有一副行走皮囊,别无它物啊……
“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一个不知为何带着隐约愉悦的声音,低沉厚重,钻进耳朵。一只动作轻缓却暗藏着千钧力道的手,小心翼翼,移开了枪。冯临川凑过去,掌心在念真浸泡在热泉中的腰间一寸寸摸索,“你其实是头狼,圈起来,当梅花鹿养了若干年,还以为自己吃素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非得硬是有人给你喂了荤腥,把你重新放回山里,你才能慢慢儿想起来,自己天生来就是要吃r_ou_喝血的……”
“我不是……”声音颤抖着,念真试图拒绝。
“你怎么不是。”淡淡然否决了对方的话,冯临川把枪重新握在自己手里,跟着用枪筒轻轻蹭过那张已经绝望的脸,“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什么?”
“你总得有个名儿吧。”
“……念真。”
“念佛的念?真假的真?”
“……”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念真无力的注视着水面。
“记下了。”冯临川轻轻一笑,接着便格外霸道的抬起对方的下巴,不容妥协的,堵住了那张总是吐出拒绝言辞的嘴。
那是亲吻吧,那应该就算是亲吻了吧。
出家之前,念真还只是个乡野村镇的顽童时,曾目睹过这样的场景。瞒着村里人,在柴火垛后头偷偷亲嘴儿的青年男女,曾被他不留神撞见。
他那时只觉得害臊,觉得慌张,却在之后的若干年里,从没有一次被别人接触过自己的嘴唇。
他不曾尝过亲吻的味道。
亲吻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淡淡的烟味?隐约的茶香?抑或浓重的雄性气息?
这就是冯临川的味道。
山里最嗜杀的那头虎王的味道……
“呜……别……啊哈!……嗯……”几次想要挣脱,又都被再次吻住,光溜溜还泡在水里,念真几次反抗,手都在对方结实的肩头打了滑。而那亲吻,却在不觉间,已经一再加深了。
有火热的手臂揽着他的腰,有粗糙的手掌在他颈侧和胸前抚摸,有舌尖在他口中缠绕撩`拨,勾着他,逼着他,陪那一山之主同道沦陷。
亲吻重复了若干次,直到念真呼吸困难快要眼前发黑才停止。
他真的不懂,为何之前尚且穿着衣裳的触摸都会让他觉得是奇耻大辱,现在赤`裸相对的亲吻,却让他不曾那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还是说,这种转变和对比,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念真,你俗家姓名是什么?”带着粗重的呼吸声,冯临川在他耳边追问。
没有回答。
“不能说?”
“……一朝出家,不再有凡俗姓名。”
“得了,你不趁现在还俗,等的是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冯临川令人意外的忽然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而后伸手到温泉边上,打开那包袱。
念真眼看着,里头是一件似乎格外新,至少是格外干净整齐的衲衣。衲衣上头是一双僧鞋,而那压着僧鞋的,正是他那始终念念不忘的金刚经。
“这……”
“我会放你下山。”绝对令人意想不到的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冯临川收敛着眼中的野兽气息,和那惊讶到说不出话的和尚四目相对,“不对,应该说,我会‘送’你下山。不止如此,我还会一路把你送到你说的那个净云寺。只是,这沿途之中,你得乖乖听我的话。送到之后,你得乖乖跟我回来!”
第十五章
那天,留下那么几句话之后,冯临川猛的从温泉池里站起身来。
他才不想等那和尚点头应允,他根本就不在乎对方是否应允。对于他来说,任何事,只要他认为对,那就没有必要问别人意见,不管是不是当事人。
他看着念真在他站起身的同时侧过脸去,脸颊上还带着绯红,肩膀以下泡在水里,然而水如此清澈,着实也藏不住什么。他看得出来念真并拢着,蜷缩着两条腿,遮遮掩掩的姿态,一眼望去就知道秘密为何。
只是亲了几下儿,就让你硬起来了?果然是个值得好好调`教的身子。早晚把你弄到隔着衣裳看几眼就浑身燥热。
这么想着,这么笑着,冯临川故作若无其事迈步出了温泉。
缩在水里的念真,好一会儿才敢偷偷看一眼那个背影。
高大,健壮,两条长腿,脊背上沾着的水滴顺着肌r_ou_线条滑落,一直跌进泥土之中。
背后也有伤痕,果然是匪……
果然是……老虎一样的匪……
然后现在,这山头的虎王,要让他这嘴边的鸭子飞走?
不,他才不会让他飞走,他不是说还要把他带回来吗?
可……
用力闭了一下眼,念真低着头,拼命告诉自己要静下心来。
他并非因为想到那些莫测的,尚未发生的事而混乱,而是,他要面对对他来说更令人慌乱的怀里是非。
那种滚热的感觉,又来了。
那不知羞耻的物件,又有了不知羞耻的反应!
果然还是刚才扣动扳机杀了自己这个佛门弟子的耻辱才对吧……
厌恶着自己,念真希望穿好衣服的冯临川赶快离开。可那男人偏偏不着急。慢悠悠一个一个扣好胸前的盘纽,别好枪,拢了两下头发,冯临川回头看着念真。
“洗干净了,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是寨子侧门。”整了整袖口和衣襟,那匪首笑了笑,“可别自己溜了啊,这边儿是后山,林子太深,走丢了可指不定遇上什么。”
留下那么一句话,冯临川迈步就往前走。
念真一直到那男人的身影被粗大的林木遮挡住,才略微松了口气。
不,他根本就不该松口气。
那股`间的……
可怎么办?
他记得冯临川是如何动作的,他当时固然慌乱非常,然而真的记得的。就算那是耻辱,可耻辱达到顶峰之后,怀里是非不是也就平静了?
那……
念真格外无助也格外无措,他脑子里满是天人交战的场景,就仿若修罗场,仿若地狱之景象。
然后,当他真的状着胆子决定就算落入地狱,也不想再这么僵持着时,当他默念着罪过,一点点从水下把手探到自己胯`下的同时……
啪——!!
一声格外清脆的枪响,穿过了林梢,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颗子弹,就不偏不斜,正打在温泉池旁边一棵树的树杈上。
并不算纤细的一根树枝咔吧一声折断,带着鲜绿的叶子,掉进池子里,掉在念真面前。
水花ji-an在念真脸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刺激得呼吸都差点儿停止了的念真和尚,等到再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变急促的呼吸略微平静下来时,才意识到,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也好,难对付的反应也罢,全都静如止水了。
欲望硬生生被搅乱,对于念真来说,也许反而是件好事。
但,当他听见那从远处隐约传过来的,那男人的笑声时,什么好事坏事,就都只剩了怨愤。
抄起水面上浮着的那一小段树枝,狠狠扔到一边,念真撩起水来,重重的抹了把脸。
冯临川还是以折磨他为乐趣。
这一点,也许不会变了。
就好像玩`弄猎物的猫,玩`弄本身,便是个令人欲`罢`不`能的词汇吧。
对于猫来说。
可是,他别无选择。反抗,也许会适得其反把事情弄糟,现在首要任务是送经书,至于过程中到底有没有可能逃走……
就还是先下了山再说吧……
这么想着,念真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脸从掌心里抬起来。
而另一方面,冯临川那头,却笑得快要收不住了。
唉……好个让人没辙的小和尚,不欺负他都觉得亏得慌。欺负了,又想再更进一步欺负。当然,只能让他一个人欺负,若是别人下手……
“我就把他手给剁了。”轻描淡写说着,冯临川迈开大步,回了冯家寨。
大厅里乱哄哄,有下山“做买卖”的弟兄刚回来。
“哟,大哥。”
“大哥回来啦。”
“嗯。”冲着几个脸上挺高兴的匪兵点了点头,冯临川开口问,“弄回来金山银山了?美成这样儿?”
“大哥,今儿我们几个做了个大的!”有个带队的匪兵兴高采烈,“几个一看就是土豪的主儿打山底下过,让我们给端了。”
“哦,宰了几个?”
“一个都没有,就照您教的,裤腰带一撤,裤子一扒,手一捆,留东西保命走人。”
“全跑了?”
“可不全跑了嘛,远远儿的就眼瞅着四个白花花的屁股一颤一颤,一扭一扭,越跑越远。”
带队的匪兵话音刚落,其余几个人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冯临川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行,听话。”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先把钱给大伙儿分分,论功行赏。东西呢,交给老四老五他们,看看哪些日常急用的留下,不急用的先扔库房。”
“哎,知道了。”
穿过大厅,冯临川迈步往后宅走,他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去找一趟那要人命的妹妹溪蝶,又一转念还是算了,说不定这丫头又和很多时候一样,提着猎枪漫山遍野溜达去了,与其找,还不如等着晚上她自己带着狍子兔子回来。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晚,冯临川还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落座,叫匪兵给重新沏了壶茶,他把腰间的手枪掏出来,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那小和尚,竟然如他意料,真动了自杀的念头。
不过,归根结底,他眼里还是满溢着鲜活的渴望,只是偏要垂着睫毛遮掩罢了。他躲不过冯老大的眼,见第一面就知道不是什么迂腐木讷的普通和尚了。
哼。
边想边笑,并暗暗叮嘱自己下次最好收好枪支,免得那猎物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时出了意外,冯临川放下枪的同时,已忍不住乐出声来。
第十六章
土匪在屋里等和尚。
和尚没来,土匪的妹妹来了。
冯溪蝶,又或者说,冯知乐,咣当一声推开门,直接就闯了进来。
“哥!你有完没完?!”
“什么有完没完。”忍不住一皱眉,冯临川看着那照例还是一身男装的二小姐。
“你找晚荷姐跟我聊,劝我嫁人!”
“你早该嫁人。”
“我才十八!!”
“嗯,独穆狼他弟弟也是十八。”不慌不忙说着,冯临川端起匪兵刚送来的茶,喝了一口。
“你就非得让我跟那个假娘们儿结婚啊!?”
“我还没听别人说过他男扮女装,也没亲眼见过。”
“我亲眼见过还不行?!你连你亲妹妹的话都不信?!”
“行了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哥……”
“你先回去吧。”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一话题,冯临川轻轻叹了一声,“溪蝶,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我会亲自过去跟独穆狼核实,行了吧?”
“那,然后呢?”
“然后,如果穆绍瑜真是个二倚子,我就取消婚约,成不成?”
“嗯……这还差不多。”点了点头,总算略微放下心来的冯二小姐离开了。
那之后又等了一段时间,天全黑下来时,那和尚才终于又出现在冯临川面前。
身上穿着那件新的衲衣,脚上穿着那双新的僧鞋,怀里抱着那个包袱。
“回来啦?”脸上令人疑惑的透着欣喜而不是获胜的表情,冯临川打量着面前的和尚。
他果然还是穿僧袍更像那么回事,总是一脸禁欲隐忍,骨子里却是叫嚣的欲望,这样的念真,必须穿僧袍,因为这会让人更想将他的禁欲隐忍彻底撕碎。
“何时……去净云寺?”沉默了一会儿,那和尚终于问了。
“天亮之后。”
“……”
“总不能三更半夜就出发吧。”
“……嗯。”压抑着应了一声,念真眉头皱了皱,似乎有话说出不口,迟疑再三,才总算出了声,“今夜,我可否……睡在马房?”
“马房?”冯临川差点儿笑出声来,“你睡马房干嘛?”
“或者,之前的那间废弃库房……也行。”
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冯临川格外没辙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凑到念真面前。
“除了马房就是库房,我问你,怎么你就不能睡我这卧房呢?嗯?”
“!我……”本想说一句怎么能,但手突然被一把抓住,念真闭上眼试图往后退,可那匪首却已然凑过来,揽住了他的脖颈。
“嘘嘘嘘,别动,让我看看。”止住了对方的挣扎,冯临川令人意外的开始检查对方额角缝了针的伤口,“疼不疼?”
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念真呼吸紊乱中摇了摇头。
“疼也不说,对吧?”给那和尚的倔强下着定义,冯临川收起笑容,而后拉着念真走向屋子正中的八仙桌。
把那和尚按在椅子里之后,他抬手掀开桌上一个撑着竹骨的绿纱罩。
罩子底下,是两盘爽口的素菜,还有一碗白粥。
“吃饭。”那男人命令一样的说着。
但念真在惊讶过后,却只是摇头。
“怕我毒死你?”
“……出家人,过午不食……”
“什么?”冯临川挑高了眉梢,“不吃晚饭?”
念真点了点头。
“这是哪门子混蛋规矩。”
格外讥讽的语调让念真有几分不悦,但他还是尽力耐着性子解释。
“过午不食,为的是告诫自己,世上无数苍生尚在挨饿。”
“苍生挨饿不挨饿的,和我没有关系。”根本不打算采纳对方的话,冯临川抄起筷子硬是塞到念真手里,“又是惊吓又是受伤,还刚泡过热泉,你体力消耗太大,晚上不吃点东西,八成天不亮就饿死在被窝里了。救苍生之前得先救自己,懂不懂?赶紧的,吃。”
想放下筷子,那匪首不许,想干脆吃饭,戒规又在作梗,念真左右为难,直到冯临川给了他一句“不吃就干脆再陪我乐乐!”之后,才终于肩膀一颤,端起了粥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