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而越发高涨起来,掩在素纱团扇后的媚眼却冷不防对上他淡漠神色,于是,原本升腾的情欲骤然间消散。
心底冰凉,笑容也僵在嘴角,王贞便故意抬腿夹紧身下男人的头,挑衅般舒展了双臂,让自己大大方方裸露进
他眼里。
她这样大胆,齐衍却眉都未抬,目光从不因她而停驻。
无论她是笑,是哭,还是如此肆无忌惮。
他凭什么?
斜睨着少年颀长背影,王贞固执地不肯眨眼,直到他消失不见,眼眶酸涩得落下泪来,也死盯着齐衍最后停留
的方向。
心里挣扎一番,王贞忽然又释然了。她向来锱铢必较,只是单单对齐衍,狠不下心。
自从嫁进齐府后,午夜梦回,她总是能想起自己仍待字闺中的时候,独坐于绣楼上,碎嘴的小丫鬟跌跌撞撞跑
来告诉自己:“小姐,齐府公子来提亲啦,就在前厅,模样俊秀得很。”
彼时王贞还是个羡慕话本里才子佳人故事的小姑娘,听了小丫鬟回话,也忍不住怦怦心跳,偷偷溜去前厅看一
看齐府公子有无戏文里唱的那样风度翩翩。
小丫鬟瓶儿落在王贞身后,头一回见到了小姐发慌忙乱,全没了素日的镇定样儿。
要不说这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把自家小姐也吹得醉醺醺傻乎乎的。
王贞躲在雕花木窗后,踮着脚仔细定睛,瞧见屋内光景:素衣少年垂袖而立,容貌清举,帘幕东风静。
不正是戏文里温柔多情的公子样儿?
许是父亲还未来,崔姨娘便代为寒暄,有仆妇端给他茶水点心,王贞便听见他温和道谢,一向待人极挑剔的崔
姨娘热络地向他问话,少年皆三言两语答得轻巧,崔姨娘也丝毫不觉被怠慢,少年虽然并不多话,却自有一股非常
自然的优雅气度,交谈间只是沉静地望着你,也让人十分惬意,如沐春风。
从崔姨娘不断的打听对方身世来看,崔姨娘显然很喜欢齐衍。
王贞注意到齐衍轻搭在杯沿的手,骨节优美,同时又很有力,像父亲房里那盆从不许她碰的白玉竹,秀美又强
韧。
父亲终于来了,崔姨娘便及时止住话头,起身迎接。齐衍也行礼致意,父亲默然打量齐衍片刻,忽然挥手屏退
了崔姨娘及一众奴仆,大约是要谈正事了。
王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下去,虽然事关自己,但也不好在墙角暗中窥察。
刚要转身离开,房内却恰好传来自己的名字,王贞便顿住了。
“为何偏偏是贞儿?”母亲去世后,父亲的确更偏爱崔姨娘所生的王蔷,虽然失落,小王贞倒也觉得父亲这么
问无可厚非。
“缘之一字,玄之又玄,如何说得清?”齐衍不答反问,声如敲韵。
接下来的话王贞一句未听进去,无非是些“门当户对”、“吉日嫁娶”的客套话。只因这句表意含糊的答语,
她便沉迷在少年无意间显露的温情中,羞红了脸。
分不清何时同瓶儿一起回上了绣楼,堂前杏花吹满头,拂了一身还满。王贞却只顾托腮出神,脑子里全是少年
坚定的声音,表白着与自己奇妙的缘分,越想越肠慌心乱,不知不觉,已痴笑了半日。
就连父亲亲自来了绣楼,说了些:“你当真愿意?”之类的话,王贞也只顾满腔喜悦,不住点头,眉梢眼角都
是笑意。
再说些什么,也未细听。春光就在眼前,少年清浅的笑意,直白的话语也就在眼前,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嫁入齐府的那天,她也期待无比,齐衍换了一身红衣,清冷的眉眼被衬得俊致无比,王贞都忘了自己是如何上
了花轿,花轿摇摇晃晃,她也揣着一颗摇摇晃晃的心,入了齐府的门。
前半生所有的等待,期盼都在这一刻付诸实现,神灵怎么会如此厚待自己,王贞被幸福充盈得几乎要掉下泪
来。
直到,大红盖头被掀开,面前男人苍老又陌生的病容仿佛是上天开的玩笑。王贞强自镇定,声音却还在颤
抖:“你是谁?今日是我与齐公子大喜……”
男人有些好笑:“衍儿去迎亲的时候没与你说清吗?也是,他倒是从来不和女子多话……今日我告诉你也不
迟。”
“衍……儿?”
“你,王贞。是为我——齐萧山,冲喜而纳的妾室。”
王贞睁大眼,看见自己所有的少女心事,所有的旖旎梦境好似汤泼雪,化散而去。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痴心错付。
少女眼眶里蓄满泪水,强自忍耐的模样让齐萧山怜惜不已,他顺势拥了王贞瘦弱的身躯入怀,王贞并未反抗,
只是微微颤抖,连哭泣也像在轻声絮语。
齐萧山凑近了才听清她不断的喃喃自语:
“父亲知道……崔姨娘也知道……齐衍……你也知道,都骗我……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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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意难平(齐衍)
如今千般往事都随风去了,兜兜转转那么久,齐衍此刻又近在自己眼前,王贞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
只是曾经满腹柔肠,百转千回的少女心事,到底是意难平。
纵然父亲、崔姨娘、齐萧山都死了,王贞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只有齐衍近在咫尺的时候,她才觉得光阴回
转,自己还是那个在窗外踮脚偷眼瞧他的小姑娘,他们之间还有无限浪漫的可能,不似今日,两厢孤怨。
“既是寿宴,为何迟迟不见父亲?”齐衍问出心头疑虑,此刻气氛,着实阴森了些。
王贞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齐衍见过她客气的笑,假做热络的笑,腻烦的笑,却从未见过她此刻这般发自内心
的情绪流露。
漫不经心地整理发髻,王贞第一次避开了齐衍的视线,笑道:“齐萧山啊,他死了。”
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谈天气,齐衍难辨真假,直觉却已经相信了,王贞什么都做得出来。
王贞斜睨着齐衍,凄然一笑:“你知道他为何非死不可。”
齐衍抬眼直视她:“去提亲的是我,迎亲的也是我,你要报仇,该来找我,害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心里便能快
活一分?”
王贞仿佛没听见他的指责,眼神涣散,口中呢喃:“你知道…”自迎亲那日以后我就爱慕着你?心心念念着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