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嫣的课程当然不止是男欢女爱,从第二天开始,便有很多的“老师”来轮番给她授课。
从如何梳妆打扮养护肌肤,到在怎样的天气用什么熏香才最令人舒适,五花八门,令她应接不暇。
甚至还会有僧侣来为她讲解经文,就是为了让她在面对玄镜的时候,不至于脑袋空空,无话可讲。
虽然恨忙碌,但对于花嫣来说,这已经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毕竟她从前在家中纵然相比于四邻那些早早便打发到街口靠着卖身来换饭吃的女孩,她已经很受父母的疼爱,但还是要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为全家准备饭食,所有醒着的时间都要用来忙家事。
如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珍馐美食和细软的丝绸长裙享用不尽,这是万象城里最富庶人家的小姐也享受不到的。
唯一让她心内忐忑的是,足足半年时间,她都没有见到玄镜。
甄选之后,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似乎就将自己亲点的小明妃彻底忘记了。这让花嫣十分不安。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可都是那位玄镜大人的赏赐。而也只要他一句话,自己就会被打落尘埃。
这并非她多愁善感患得患失,偶尔走出梵音殿在外头走动,难免会听到有人低声议论指指点点。每一个人都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未来得及得到真正的恩宠就已经失宠了,包括花嫣自己也一样。
入夏之后,外头骄阳似火,花嫣不再频繁出门。这一日,她倚在榻上,见窗口飞过一只蝴蝶,原本似乎想要往屋子里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改换了方向往折返回去。
她有些不愉快。
“玄镜大人今日是又出去讲经了”她懒懒地问道。
沙华此刻坐在床边,正在给她用新鲜花瓣挤出来的汁水染指甲,听了这话,抬眼道:“是的。”
“我记得讲经都是在上午,这时间可是该回来了”
“是”
“那帮我更衣,我要去正殿迎接他回来。”花嫣道。
沙华望着她神采奕奕的双眸,欲言又止。
这可真是个傻孩子啊,她想。
男人若是想得起你,自然会主动找上来,就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若是他当真把你抛诸脑后,那你何必去坐实这一点,老老实实在这梵音殿里多享受些时日不好么
花嫣后知后觉地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这时候,她人已经站在大殿上了。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时候再打退堂鼓可来不及。
待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花嫣低着头双手死死攥住了衣摆,把头压的更低。
后悔了,不该来的,何必给自己捅刀子呢。
人群缓缓走入大殿,白色的下摆遮挡住花嫣的视线。
他今天穿的是那身白袍啊花嫣想。
她之前唯一的一次看清了被百姓簇拥着的大祭司,他就是穿着白袍,纤尘不染,如同高洁神明一般俯瞰众生。
“来接我吗”清亮的男声似乎很是意外,略带笑意,上前几步向她伸出手。
花嫣抬首就对上了玄镜澄澈深邃的眸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忙把已经满是汗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把递了过去,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一个人待久了寂寞走,我去梵音殿陪你聊一会儿。”
简单的两句话,从此花嫣的地位再无动摇。
正殿往梵音殿去的路途算不得远,纵然二人走的很慢,半注香的功夫也到了。路上大多的时间二人都很安静。花嫣昂首挺胸,表面上是在看路,余光却始终没离了玄镜。
玄镜这个人,生就一双慈悲的双目,宛若圣殿中供奉的神像,下颚却是生的瘦削而棱角分明,突出的喉结和从敞开的衣领中露出的肌肉都充满力量。
他可真好看啊,花嫣不自觉地偷偷吞了下口水。
“你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在迈入梵音殿的时候,玄镜突然问道。
“习惯,两位姐姐们待我也都很好。”花嫣小心翼翼地答道。
玄镜又问:“你今年是十一岁罢,不想念家人吗”
花嫣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想念吧,太矫情,害怕惹玄镜不快;可若说不想念,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冷血
她还在犹豫着,已经不自觉地跟着玄镜走到了软塌跟前,他坐下之后,一把将花嫣也抱了上来放在自己身侧,似笑非笑地道:“用不着这样紧张,不过闲谈而已,更何况世间万物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这样吗”花嫣眨了眨眼睛,“我很想念他们,但是我不愿意再见到他们。”
“哦,为什么呢”玄镜手肘支在桌上抵着下颚,将女孩的局促和青涩尽收眼底。
还有她的貌美。
小姑娘比初见的时候已经盈润了一圈,终于不再干枯瘦小的让人怀疑不小心就会折断了她的手脚,一双眼睛怯生生水润润,皮肤白皙滑嫩,唇瓣圆润而娇艳。
但是还不够。
虽然这种贫乏的年景里,女孩子十一二岁便嫁人的也有很多,若是葵水来的早,十三岁就已经当了娘亲的也大有人在,但这远不是女子最美丽娇艳的时候,更无法从欲孽中得到多少欢愉。
这时,花嫣已经想好了答案:“因为如果再见面,他们也只能跪拜我,那样也算不得见面了。”
玄镜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唯有这一点,天真而又残忍,同年龄无关,完美地符合他记忆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