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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重击之下,想必卜鲁罕不仅是五脏惧损,连全身的骨头都粉碎了。
对此大吃一惊的不只是精兵还有济纳雅莉,她目瞪口呆,看着这满场的狼藉。
有些人没在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场上其他的兽斗士都满面惊恐,还东张西望的。那是因为炎的劲气弹出去时,疾掠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根,就像一把投掷而出的匕首,割断一缕缕发丝后,扎进场边的墙里。
有的兽斗士还回头看了一眼,三尺后的半墙裂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证明确实有气刀袭来,砂石沙沙作响,如雨般落下,这“风刀”若是击中他们的脖子,那场上无一可以活命。
炎发出极其明确的警告,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就不要赶着来送死了。
场上的斗兽士都跟点了穴似的不敢乱动、面面相觑。而这时,炎的身体轻轻一晃,“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这口血就像一个信号——一个异乡人“不行了”的信号,斗兽营的人顿时都激动起来。
“原来他受伤了?”
“卜鲁罕果然打伤了他。”
“卜鲁罕已经死了。”
“我们要为卜鲁罕报仇!”花孔雀又大喊起来,那模样似失去至亲般的惨痛。
不知是否受了花孔雀声泪俱下的感染,几个兽斗士动了动,全场的观众则傻愣愣的,大约是斗兽现场突然变成杀人现场,而死的还是第一兽斗士卜鲁罕,眼前恐怖的场面让他们有些惊魂未定。
“杀了他!杀了异乡人!”有一个兽斗士大约是吃了豹子胆,亦或者根本没带脑子,他嚷嚷道,“我们人多!”
五个兽斗士一起,举着刀棍相继冲向炎,他们身高马大,就像野象一般的袭来。
炎右手一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贲露突突跳着,他脚下生风,犹如一叶小舟荡入河流,极其流畅地从他们五人身边滑过,一拳一掌全中肋下三寸,这五人纷纷跪倒在地,口鼻喷涌鲜血,是再也直不起腰了。
炎用指尖轻拈唇边的血,然后捡起地上的项圈,把那些尖针逐一拔出,手指一转全都发射了出去。
数道银芒划破半空,消失在阿布拏的脸孔前。
阿布拏好像很痛苦地摸挠着自己的脖子,罗桑还道他卡着什么东西了,还让他吐出来,可是阿布拏挣扎着,脸孔越发扭曲,炎的针刺破了他的咽喉,却不留任何外伤。
就像他总是迫害着野兽一般。
阿布拏倒在座位上,两眼还睁得老大,罗桑一摸他的口鼻,已然暴毙。
“什么?!”罗桑惊呆了,见到阿布拏的一只手还指着炎的方向,他立刻反应过来,是炎杀了他。
“怎么会……这么……”
罗桑连“可怕”二字都说不出来,他害怕炎一怒之下也杀了他,因为炎会用银针射杀阿布拏就说明,他已经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第45章 解药
罗桑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座位下, 性命当前, 哪顾得上斗兽营老大的派头, 而其余的兽斗士也都傻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场战斗下来,整座斗兽场都被炎爆发的气劲弄得破破烂烂,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王室看台上也打得精彩。
原来沈方宇见到济纳雅莉惊叹于炎强大的内力, 看得太入神, 就把自己的右手弄脱臼了, 然后将手轻轻抽出镣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身边的两个守卫, 并用守卫的刀架在济纳雅莉的脖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济纳雅莉仅够转过身而已,那把刀就已经横在她的咽喉上了。
一堆侍卫涌入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敢乱动, 只是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哼,小子,你想要干什么?”济纳雅莉冷声问道。
“立刻中止比赛,让亲王殿下离开丹炀城。”
“你这是在命令我?”济纳雅莉秀眉一挑, 很是不屑。
“当然了, 你的命在我手里。”
“可惜了,我只听君上一人的命令, 他没说让亲王走,亲王就不能走。”济纳雅莉昂首道, “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是吗?那我就要试试看你这大将军的性命,在西凉王眼里有没有价值了。”
沈方宇紧握着匕首绕到济纳雅莉身后,挟持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打算押她下去换亲王自由。
沈方宇早就将西凉的权势高低摸查得很清楚,济纳雅莉作为西凉王乌斯曼的心腹大将军,一定是有交换价值的。
也就是说,他肯定能从斗兽场里救出亲王殿下。
“君上来了!”
观众席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哗然,沈方宇不由站定,循声向下看去,西凉王乌斯曼居然出现在斗兽场中央。他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通过那条密道吗?
沈方宇记得之前他被两个士兵押着,通过斗兽场后方的一条秘密石梯被送上王室看台。
这道楼梯是嵌在墙体里的,狭长得犹如天梯,在斗兽场里肯定有不少这样密不透风的暗道,为了堤防刺客,让让君王或权贵从暗道退走。
除去暗道外,这座庞大的斗兽场下方还支撑着许多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样的粗木桩,可以说这是一座虽然古老但经过无数次修整的大场子。
沈方宇本想叫精兵埋伏在这些木桩中,可是这几天总有人在木桩下的下水渠里忙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混账想对亲王做什么?”看到西凉王突然出现在场中,沈方宇有些焦急,他离得太远,就算飞下去扑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凉王笔直地走向亲王殿下。
不仅沈方宇着急,济纳雅莉也很急,因为君上昨日还训她说,在刺客动手前千万不要现身,以免打草惊蛇,如今刺客也还未动手,君上不仅现身了,还连个侍卫也不带的直接跑场上去了。
他之前明明说只是就近看看,绝不会插手的。
这刺客都还没冒尖儿,君上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一道活靶子,济纳雅莉真恨不得飞下去……却又在沈方宇的压制下动弹不得!
济纳雅莉知道如果有必要,身后那个大燕青年是一定会抹她脖子的,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为了守护自己的主人死都不怕,更别说杀人了。
而沈方宇则忌惮着济纳雅莉,怕她使诈。毕竟这里是西凉,敌众我寡,他现在手里唯一的王牌就是济纳雅莉了。
于是两人都心怀警惕,互相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开口打破这紧张的气氛,而场地中央的两人也是彼此互瞪,一个含笑,一个含怒。
满场的观众都下跪了,理应要磕头行礼的,可是又都很好奇,纷纷偷瞄着场中的二人,还悄声议论着:
“君上怎么下场来了?”
“就是啊,君上看过那么多次比赛,从没下来过啊。”
“我知道了,他是要亲手处决这个弄虚作假的异乡人!”
“异乡人这么厉害,连卜鲁罕和阿布拏都被他杀了,怎么可能连两头还狮子都斗不过……还不知道谁作假呢。”
“就是,他不可能打不过狮子的,会不会是斗兽营作假,故意陷害他?”
“可能吗?斗兽营这么多人陷害一个异乡人?”
“你看他昨日让罗桑输得多惨……”
“对,罗桑别说陷害他了,杀他全家都有可能吧。”
“哎,别说啦,武卫营在看我们了……”几颗脑袋齐齐低下,看着沙地,恭恭敬敬地跪着。
炎环顾着四周,观众全都跪下了,少了那些大吵大嚷的噪音,斗兽场一下子变得安静不少,再看看面前的一脸坦然的乌斯曼,皱起眉道:“你的子民要是知道他们的君主是一个爱玩穿穿脱脱、乔装打扮的人,不知会怎么想呢?”
“他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乌斯曼盯视着炎,看着他嘴角那还抹未拭去的血红道,“我只要你能看着我就行。”
“乌斯曼,你玩够了吧?”炎左臂垂着,因为没了知觉,抬不起来。
“炎炎,我没有玩你,只是忍不住逗你。”乌斯曼也微微皱眉,似乎对于炎的无法理解感到困惑。
“逗我?你当我是宠物吗?!”炎恼了,为什么每次和乌斯曼说不到两句话,他就会很恼火。
“怎么会。”乌斯曼讨好般地靠近,忽然就伸手捧起炎的脸。
“你干……唔?!”炎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乌斯曼那浓密的银色睫毛,它就像月下霜花,有种不可思议的美感。
这种美丽让炎产生“他可能真的不是人”的错觉。毕竟炎走了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民族,包括巫雀族在内,都没有一个人能长得像乌斯曼那样,如此美艳华丽又不显半点妖气。
当真就像那什么雪,是天上的仙人。
真不知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炎震惊到懵圈,所以他的思绪才会炸开,想到遥远的神话故事中去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从眼前的现实中脱离——他被一个男人吻了!管他是不是长得像天仙一样,管他是不是西凉王,他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吻了,他淳于炎的尊严彻底没了!
炎恼极,正欲挣扎,却发现不仅左臂毫无知觉动不了,连脊背、后颈也开始发麻,难道毒液扩散了?
就在这时,一颗无色无味的丹丸随着交叠的双唇流转入炎的唇内,趁着炎浑身麻痹无法动弹的当口,乌斯曼还
放肆地把那颗丸子送进他的舌根处。
咽喉处受到挤压,炎本能地咽下,还吞下不少口水,他心里大惊这是什么药的时候,麻痹感飞速消退,疼痛感又回来了。
但这种疼痛像是经脉重新运作的疼痛,并非中毒后血管痉挛的灼痛。
“好些了吗?”乌斯曼松开炎的双唇,炎唇瓣上的那抹血红染上了乌斯曼的唇角。
“是解药?”炎用大拇指拈了一下湿润的嘴唇,问道。
“对!炎你好聪……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满场愕然,如果说刚才他们的君上十分霸气的一把捧住异乡人的脸蛋就吻,让他们全都惊到失语,那么此刻这个响亮的耳光更叫他们瞠目结舌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已经超出他们可以理解的范畴,甚至天马行空的想象也填补不了这其中到底发什么了的解释。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君上轻薄了异乡人,还挨打了。
如此嘹亮的一个耳光,远远听着都觉得……好疼。
他们想要活命就得把头埋得更低,真不能再偷瞄了!就连武卫营的目光都齐齐转开,看着观众席,而非场地中间。
而这一瞬间,王室看台上的局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方宇看到西凉王亲吻了亲王殿下,整个人都傻眼了,就好像遭遇电击似的从头到脚都“焦”了。
他满身的破绽,济纳雅莉哪能错过,朝后一个痛快地肘击,即便是隔着铠甲也够受的。
沈方宇果然狼狈后退,但那表情不是疼,而是懵,懵得还是亲王与西凉王亲吻这件事。
济纳雅莉一把夺过他的刀,反指着他,嬉笑道:“看样子,你是完全没想到呀。”
“想到什么?”沈方宇木愣愣地瞧着济纳雅莉。
“君上想娶你们大燕亲王为妻,所以在追求他……”济纳雅莉说。
“这叫追求?”沈方宇指着场上,“那可是斗兽场!”
“呃,这个么,我也是不太懂的,但圣意岂是我们能揣测的?”济纳雅莉用刀尖抵在沈方宇右侧胸下,“不错嘛,我那么用力地打你一下,竟然都没叫疼,但是这边的肋骨应当是裂了。”
沈方宇知道自己的肋骨裂了,济纳雅莉不愧是大将军,武功很不错,那肘击也至少用了七成内力,但他却觉得最疼的地方不是受伤的肋骨,而是左胸,那扑通扑通激烈跳动着的心脏,竟然先刺疼起来。
“臭小子,之前是我一时大意,让你有了逃脱的机会,但你别想着我还会再‘大意’一次,本将军最擅长酷刑拷问,可不是好惹的。”
济纳雅莉决定亲自看守沈方宇。不过话说回来,这大燕人都是长得这么俊的么?还是就永和亲王和沈方宇长得特别好看些?
对了,听说那大燕皇帝也是相当俊美的男子。
济纳雅莉喜好美丽又厉害的男人,当然,在她眼里这世上最美丽、最厉害的男人还属她的君上。
“我不会逃走,我要见西凉王。”沈方宇沉声道,眉头锁紧了。
“呵,君上可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得看君上他想不想见你。”济纳雅莉讥讽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牢里呆着吧。”
场地中,乌斯曼舔了舔唇齿间的腥涩味,他已经好久没受过伤了,可是他却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炎没一拳打死自己,就是件好事了,毕竟他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
但心里知道,嘴巴上可不能承认,乌斯曼委屈道:“我喂你吃解药,你还这么凶。”
“我凶?是我凶还是你卑鄙?!”炎恼火极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趁着我毒发,手脚都不能动的时候来亲我,而且故意搅舌头!想让我难堪!”
“难堪?”乌斯曼捕捉到这个词,忽然问,“炎炎,我的吻会让你有感觉吗?”
乌斯曼与炎扯皮的当口还注意着周围,那些刺客在哪?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感觉不到周围有杀气,霜牙就在附近,它有觉察到什么吗?
不管怎么说,他离炎这么近,刺客要是放暗箭,他还能做个肉盾。
第46章 受困
“可恶, 真是气死我了!”炎抬起手很想再抽乌斯曼, 但又觉得扇巴掌不够给力, 于是握紧拳头打算狠揍他一顿,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跟矿坑放炮似的, 整座斗兽场都震动起来,众人还不及反应——轰、轰隆!
接连不断的爆炸响起在斗兽场里, 铺满沙土的地面和观众席的基座就像被人用力撕扯的布匹, 应声破碎。
“地震了!”有人惊慌地喊。
“爆炸了!”有人尖叫!
更多人不顾一切地奔跑, 却不知该跑向哪里。到处都是爆炸声和飞起的碎石。
在炎听来四周都是一片嗡嗡声,因为巨大的爆炸掀起的声浪让他的耳朵里激起一阵鸣响, 便什么都听不清。
无数箭矢在烟尘碎石之间冲他们劲射而来,乌斯曼猛扑了过去,密不透风地保护着炎,那头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大白狼也扑了过来, 焦急地护着乌斯曼。武卫营的精兵也不畏危险,纷纷冲上前护主。
炎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倒下,但他不是被乌斯曼扑倒的, 而是场地被炸得粉碎, 整座斗兽场都在往下塌陷,就像下边直通向地狱。
而炎就像被扔进地狱的入口里, 直直地往下坠,破碎的巨石、泥土、草屑纷纷跟着下落, 没一会儿,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摔晕了过去。
碎石如雨般落下,乌斯曼一把抱住炎,挡去那些碎石尘土,很快他们四周就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失去支撑的基座后,王座看台整个垮塌,压向下方的坐席。
观众席顿时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济纳雅莉和沈方宇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同样被晃得站不住脚,头顶的巨灯在崩裂,沈方宇一把抓过济纳雅莉的胳膊,两人双双飞掠而出,落到外面。
爆炸已停,但坍塌不止,到处在冒黑烟,可见明火在人群中乱窜,这满场的人跑又跑不掉,只得互相推搡,哭喊不断。有的人困在了火里,被生生烧死,有的人慌不择路乱跑被斗兽场高大的围墙砸死。
沈方宇和济纳雅莉都是一脸的惨白,这身上的大汗叠着小汗出,是因为眼前哪里还有西凉王和永和亲王的影子?
场地中央是一个偌大的洞,洞口已经被碎石掩埋,武卫营冲向那些想要趁乱逃跑的刺客,一下子抓住了六、七人。
还有两人朝垮塌围墙的豁口飞掠而去。
“快追!”济纳雅莉急忙下令道,然后想要跟着士兵追出去,却被沈方宇一把拦住。
“你们明知道有刺客还让亲王殿下下场斗兽!”沈方宇已经气疯,质问济纳雅莉道,“若亲王有任何闪失,我大燕绝不善罢甘休!”
“你没看见君上也掉下去了吗?”济纳雅莉也不客气,怒瞪道,“没人料到那些贼人竟敢炸毁斗兽场。”
“炸毁……”沈方宇突然想起来,先前他在地下探查时,有个拿布巾蒙着脸的年轻人总在里面忙乎。
地下有一条阴沟,连通斗兽场内的露天茅厕。那一大排茅厕经常堵住,是因为有人堵输后把红蓝布条都丢进茅厕里泄愤。
那日,炎让不少赌徒输惨了,茅厕里更是塞满了红色布条,那人背着竹篓子似在疏通沟渠,从下水道里捞了不少布条出来。
因他干的是正经事,沈方宇便没放在心上,现在仔细回想,那人背着的竹篓子看着特别沉,还用黑油布小心遮盖着,极有可能里面放着的是炸药包,而不是茅厕里的垃圾。
再者,那些沟渠本就含有沼气,并不需要装埋多少的炸药,就能把整座斗兽场都炸毁了。
沈方宇对于自己千辛万苦的反复侦查,结果却在阴沟里翻船而感到懊恼不已。
“斗兽场的地下到底是什么?为何会炸出这么大的一个坑?!”沈方宇抓着济纳雅莉的胳膊追问,“你有没有斗兽场的建造图?”
“斗兽场因为风沙侵蚀修建过多次,至于这建造图,只有斗兽场的老大才知道。”济纳雅莉说着,就看向之前罗桑所在的位置。
罗桑被飞石砸得头破血流,连声哀叫着,由两个兽斗士一左一右地架着,往那垮塌的豁口挪动着。
“走!”沈方宇话音未落,人先飞了出去,直奔罗桑。
“喂!这里可是我说了算。”济纳雅莉急忙追去。
斗兽场中央的场地几乎都塌陷了下去,紧挨着斗兽场的困兽塔也被连带震塌一面墙,有老虎、狮子跑到了大街上。街上的人顿时乱成一团,逃命的逃命,救人的救人,还有人趁机抢掠。
乌斯曼统治下的丹炀城可从没有这么乱过,而城门外,见到不断升腾的黑烟还有惊恐喊叫,事先埋伏着的大燕精兵便按照沈方宇的命令,选择直接攻城,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救下永和亲王!
“城外有敌军!”城楼哨塔的守卫大力敲响警钟。
“当当当!”这城内城外更如水淹火煎,彻底乱了套。
地面上的一切骚乱被厚厚的岩石和沙土隔绝,炎并没有昏多久,大约是乌斯曼给的解药很名贵,比如千年雪山参一类,所以炎之前为对付狮子和兽斗士耗损的气力原原本本地回来不说,连内力都似乎涨了些。
所以当炎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除去眼前的一片漆黑让他有些弄不清状况以外,其他没有半点不适。
不,不只如此。
在死囚塔和斗兽营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天,只有现在身上是最舒坦的,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在大燕,在那座飞檐微翘,花团锦簇的永和亲王府里,四平八稳地睡在那张铺垫得香软适宜的花梨木床榻内。
尤其是那只绣着荷塘月色的帛枕,那是皇妹珂柔初学女红后,给他缝制的生辰贺礼,里面塞着一团驱蚊香草、一些不知是何物的种子,还有一只驱邪镇魂的小玉虎。
皇妹似乎把但凡可以填塞进枕头里的东西,不分主次一股脑地装满了,炎在就寝时,枕头忽软忽硬总不能调到最合适后颈的样子。
但是炎心中依然欢喜的很,从来舍不得换掉。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但今日这枕头怎么就这么合乎自己的心意?当真是软硬恰当,还很温暖,就好比枕在人的大腿上……大腿?!
炎猛地回神,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气息……炎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又或者说,他其实是紧挨着那人睡着的。
“你醒啦?”乌斯曼的声音响起在炎的后脑勺,“别急着起来……”
“怎么是你?”炎飞速弹起,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不得不坐下来,扶着额头。
“你和我是一起掉下来的,炎,你还记得吗?”乌斯曼的声音很柔和,就像晚风吹过稻田,沙沙作响,令人身心都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但是炎很快又戒备起来,因为在这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还有别人在,咕噜咕噜的,诡异的喘着气儿。
“是谁?”炎厉声道。
“是霜牙。”乌斯曼道。
“在哪里?”
“我的背后。”乌斯曼含笑,“你放心,它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在哪里?”炎又问,他双手摸着地面,如果斗兽场崩塌,那么他们也不会掉进太深的地方,可是现在炎隐约记得自己是一直往下坠,就像进无底深渊似的恐怖。
而且这地面……炎摸到规整的砖石缝隙,像是一间屋子?
“我们大概是在临泽。”乌斯曼说道,“炎,我腰带里塞着火折子,你帮我拿一下。”
“临泽是什么?”
炎没听明白,不过他已经受够了这无边的黑,就像是突然瞎了一般,啥也看不见,连最简单的方位也辨不明了。
炎抬手窸窸窣窣地摸向乌斯曼的腰。之前他枕着的是乌斯曼的大腿,那么腰应该在上面一点……炎估摸着方位摸去,嗯,这里的肌肉摸着挺韧的,应该是腰部没错,往衣襟里一摸索,这火折子有这么粗么……
“唔!炎,那是……”乌斯曼的声音带点颤、音,炎瞬间领悟,脸红得跟烧起似的,急忙松手道,“你自己掏出来!干什么要我来!”
“掏、掏出来?”乌斯曼的声音却更哆嗦了。
“火折子!”炎这下连脖子都烫了,“你满脑子只有那个吗?”
“大概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又躺了好一会儿……”乌斯曼小声说着,“炎,我两条胳膊都脱臼了,实在动不了,还是你来拿吧。”
“你怎么这么……”
炎想说他笨,同样掉下来,怎么就他脱臼了,还是两条胳膊。等等……炎忽然回想起在他们摔下来的瞬间,是乌斯曼伸出双臂拥住了他的脑袋和后背,所以乌斯曼的手臂会脱臼也是因为要保护他吧。
“我是比较笨。”乌斯曼却道,“还好只是脱臼,不是摔断了……”
“少啰嗦!”炎再次伸手,这次更往上一点,还用指尖戳点着,“这里对么?”
“再左边一点,对,停。”乌斯曼道,“腰带里边就是了。”
“别给我耍滑头。”炎说完才伸手往他的腰带里摸。这一次,确实摸到了火折子。
炎拔掉火折子的木塞,猛吸一口气,想要把火星吹燃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么黑暗的情况下,乌斯曼也看不见他吧,那样的话……
炎冲着乌斯曼就是一番挤眉弄眼,除了白眼、瞪眼,还把自己的鼻头摁住,给了他一张猪脸,乌斯曼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是看不见。
炎抬起手,还想往乌斯曼的脑门上狠狠招呼一个毛栗子,只听“呜呜……”低声的恐吓,炎立刻收手,差点忘记还有这头大白狼在,不过它居然能看见呀。
果然野兽和人是不一样的。
“怎么了?霜牙。”乌斯曼微微笑道,“炎要打的话,是没有关系的哦。”
“啊?咳咳!”炎受惊过度,被自己那来不及吐出的一口气给憋到了。
“炎炎,你没事吧?”乌斯曼担心道。
“你、你你看得见?这里这么黑!”
“我看得见。”乌斯曼顿了顿道,“说起来,我小时候经常去祭司塔里闲逛,那里许多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像这里一样。难道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
炎的脸色红得发紫,羞耻得浑身发烫。那就是说,他刚才误抓乌斯曼那儿的窘态,还有他扮猪鼻子嘲笑他,都被看到了?!
“炎炎,你要我忘记的话,我可以马上忘记的。”乌斯曼还贴心地道,“但对我来说,即便你一身粑粑味,那都是香的。”
“什么耙耙味!”炎终究是忍不住,往乌斯曼头上狠敲了一记,“我哪里臭了?!”
“你每日在困兽塔里清扫狮子和老虎的粪便,那就会沾上味道呀。”乌斯曼语气诚恳道,“我没骗你,你确实有味儿。”
“说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会死吗?”炎怒极,“什么粑粑味!”
“炎,你终于肯相信我是喜欢你的?”乌斯曼高兴极了。
“呃……”好像被乌斯曼绕进去了,炎气得牙痒痒,但眼下又不能把他怎么着,只能道,“你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第47章 蛇毒
然后, 炎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 一团青蓝交加的火就倏地亮起。火苗不大, 但足以照见眼前的人了。
“啊!”在明亮的瞬间,炎吓得心头咯噔一颤,差点就把火折子给丢了出去。
原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霜牙的脸, 那颗硕大的狼头就这么笔笔直地对着炎的脸。
“霜牙,别调皮。”乌斯曼低着头说。刚才霜牙突然从背后靠过来, 压在他的脑袋上。
霜牙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嘴角和耳朵都往两边拉开, 应当是在乐呵,但在炎的眼里, 这副露出森白獠牙的表情是相当的可怕。
那张嘴瞧着比狮子还要大,炎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都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巨大的狼。
“炎炎。”乌斯曼抬手把霜牙沉重的脑袋从自己头顶拨开,然后微笑着看着炎。
不知是不是由于狼的模样太吓人, 所以换成乌斯曼美丽的脸孔时,炎打心底的松了一口气不说,莫名的悸动。
大约是此时淡蓝色的光芒就如同月色,柔柔地撒在乌斯曼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上, 就仿佛看着一朵在黑夜里兀自绽放的昙花, 那种莹莹洁白的美,会让人不由得屏息凝视。
进而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炎承认在这一瞬, 他认可乌斯曼身上有着让男人也动情的本事,但仅限于他的外貌和如高岭之花的气质。
只要想到他内里其实是个混球, 一开口就没个正经,炎内心那份悸动就会顷刻间烟消云散,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别叫我炎炎。”炎板起脸,生硬地道,“也别乱动。”
“嗯?”
炎把火折子嵌进碎石堆里,借着鬼火般幽幽的光,抓过乌斯曼的右臂,仔细检查了一下受伤的关节。
“疼疼疼!”乌斯曼立刻哀鸣,那眉头皱得是楚楚可怜。
“是男人就忍着点。”炎凶巴巴地道,可是手上动作不由自主放轻了些,“右手腕没事,肩膀也没事,应该是肘部脱臼——喀!!”
炎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给乌斯曼接上了。
乌斯曼似乎是想叫来着,但嘴巴一瞬间抿紧了,只是额头上浮出一层薄亮的汗珠。
“还有左臂,也顺手给你治了吧。”炎接着检查乌斯曼的左手臂,这回是左手腕脱臼,这让他忍不住吐槽道:“你看着很厉害,怎么一点武功内力都没用?还好只是脱臼,要是骨折了,我还得背着你爬出去。”
“所以炎炎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逃出去的对吧?”乌斯曼跳过那个为何不用内力护住体魄的疑问,转而说第二件事。
炎抬眼瞅了他一眼,极其麻利的一声“喀!”把左手腕接了回去。
乌斯曼“唉!”地轻声叫了一声。
“你可是唯一的‘地图’,没有你,我怎么跑出去?”炎盯着他,冷漠道,“这里看着很像地宫。”
“……也对。”乌斯曼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双手,一脸欣喜道,“炎,你这接胳膊的技术真不赖,我终于能动了。”
“我卸胳膊更快,所以你给我老实点。”炎不客气地道。
“是、是。”乌斯曼认真点头。
炎有点不习惯这样听话的乌斯曼,虽然之前的乌斯曼也有令人很匪夷所思的一面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