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里许多长辈都来到郦府参宴,许多郦芫见都没见过,据说辈分隔了好几重,叔父们、舅舅们、小姨们、姑妈们……反正两家的亲戚都来了,带来了自己的儿女,莺莺燕燕挤满了自己家的大厅。
郦芫看到这些人头都要大了,还要被带着问好,叫着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的名称。
郦家从前与这些亲戚交往不是很深,但是礼法在此,还是要装装样子来一趟,带些礼物,喝些小酒吃着宴席,最最重要的是――联姻。
“哎呀,芫芫啊就长这么大啦!出落的如此标志,比你那美人儿娘亲还美呢!”一位手指间戴满宝石戒指的妇女笑盈盈地拉着郦芫的手赞道。
“……”郦芫嘴角抽了抽。
旁边一位妇女支了支这位“表姑妈”的胳膊,表姑妈立即反应过来,佯装去打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嘴!今天这么好一日子。是这样~我有个小侄儿,跟你差不多大,若是结成秦晋之好,还真是一段佳缘呢~”
郦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偏偏还要装作淑女羞涩一笑。
郦老爷在一旁呵呵笑着:“芫儿才及笄,还早还早。”
“不早了!现在就要开始张罗了!你一大男人当然没有那么细的心思,家里又没有一个女主人,我是替芫芫考虑啊~我那侄儿可以说是貌比潘安……”
于是父女俩一起假笑着,忽而一句如泠泠泉水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郦叔叔,饭菜已经都准备好了。”
于是表姑妈的兴趣成功被走来的商河之吸引。
今天商河之穿了一身青衫,锦衣华服,头戴玉冠,衬得他面容白皙,唇红齿白。
“哟,这是哪位的公子哥?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这么俊俏的侄儿?”两位表姑妈看直了眼,齐齐看向郦其衫。
“晚辈商河之。”商河之向她们一拜。
“河之是我故友的儿子。”郦老爷解释着。
“哟,那有没有许亲啊?我有个……”
“父亲,我和河之哥哥先走啦!”郦芫看见形势不妙,忙拉着商河之逃离那个地方。
什么鬼?!要是河之哥哥被张罗着娶老婆,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吗?必须要制止!
宴席摆在花园这里,还好今日太阳并不大,在花园这里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倒也别致。
郦芫怕这里一堆表姑妈,那里一堆小舅妈给自己的河之哥哥介绍对象,就一直拉着商河之在自己身边。
宴席之上,她正夹起商河之夹给自己的芙蓉糕,就看到好几道视线往自己这边射来。
都是这些亲戚带来的女眷,她的姐姐们。
商河之正帮她剔着鱼刺,细瘦的手指执起竹筷,动作优雅。他忽而听到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转头一看,只见她气呼呼地嚼着口中的糕点,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唇间的一些渣滓掉了下来,视线下移,是那微微隆起的胸,他想帮忙弹掉的手抬起又放下。
“慢吃点。”他只能说。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他还以为自己刚才瞧她的胸被发现,有些脸红,避开了她的视线。
郦芫有些宽慰,还好河之哥哥都不看她们,那么嚣张的贪恋的视线,她们是想把河之哥哥吃了吗?
她索性不吃了,想把河之哥哥带回自己房间,藏起来不让她们看!
不料父亲又喊走了自己,说是让自己配女眷们喝茶吃点心,商河之在那里不是很妥,还有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在,可不能像她一样赖着商河之。
她只好放手,商河之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没想到她回头,喊着:“河之哥哥你先回房间等着我!”
商河之被她逗笑,无奈地点了点头。
几尾游鱼追逐着掉下来的鱼食,激起小小的水花,惹笑了倚栏纳凉的佳人们。
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穿着鹅黄色轻纱裙的女子捏着团扇,一只蓄着长指甲,指甲上染寇丹,看见鱼儿逐食,不时拿扇掩嘴笑。
郦芫坐在她身旁,这位表姐,她自小耳闻,果真是大家闺秀,她想不通鱼有什么好玩的,她现在只想溜,赶紧溜。
姐姐妹妹们一些在观花,一些在斗鱼,一些在吃着小茶点,一些在交换着闺中秘事、刺绣技巧。
她借口上厕所,提着裙子走下凉亭,穿过花园时,忽而看见前方牡丹花丛里站着两个人影。
被拐角的大花瓶遮住一边,她只能看见那个女子,应该是自己的一个姐姐,正捏着帕子低头闻着一枝开的正盛的红色牡丹。
郦芫走近,附身躲在另一旁的大花瓶后,另一个男子身影竟然是……河之哥哥!
她看到商河之正摘下那枝牡丹递给她,他脸上是在笑么?!这一出牡丹亭倒是真真实实演在自己面前了!郦芫还想看的更清楚,挪着脚步稳着身形,不料踢到了脚边一盆小花,“轱辘”一声响起,她连忙蹲下扶起那盆花,不敢再动。
“……多谢商公子。”
“不用。”
只听到这么两句,没头没尾的,她蹲的脚都麻了,听到没有了声音才敢站起身来。
推开门,商河之正倒着茶的手一顿,望向门外,看见是她,他低头笑着斟满茶水。
郦芫反手关上门,背着手走到桌前,没有接过商河之递给她的那杯茶水,而是低下头细细闻了闻他的衣服。
商河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愣了愣,拿着茶杯的手僵在那里。
“河之哥哥,牡丹花下死。”她坐下,定定地看着他。
“哦?”他挑起一边眉毛,搁下茶杯。
只见郦芫略带痛心地感叹:“我突然想起这句诗,可见牡丹并不是什么好花。”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就是……”郦芫看到他好像还是没明白自己说的话,急了,“就是那朵牡丹花!你不许喜欢她!”
“谁是牡丹花?”商河之问。
“就是站在牡丹花边的那位姐姐!”她想起什么,又气鼓鼓地说:“我看见你送给她牡丹花了!”
“是李家小姐?当时她的帕子被吹到花丛中了,我只是帮她拾起帕子,然后她要我帮她折一枝花罢了。”他看她脸色,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不由有些急着解释。
“哦这样啊……但是下次河之哥哥你不准再帮她们折花,不光是牡丹花,还有海棠花、石榴花、玫瑰花……”
商河之无奈地捏捏她的脸,“芫芫不能这么没礼貌,她们都是你的姐姐。”
站在花下的佳人那么多,她怎么记得她们的名字啊!她不想把河之哥哥跟她们共享,其他的糕点、饰品她们想要拿去好了,但是就是河之哥哥,只有河之哥哥,她们不能抢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宾客也渐渐散了,让郦芫放心的是,据埋伏在那的松枝说,河之哥哥一直呆在里面。
商河之捏着空茶杯,洁白的瓷茶杯在他的手指间翻转,那瓷杯竟然还没有他手指白净。
他想起今早那些人帮芫儿介绍婚事,自己竟然有些生气,一晃她就十五岁了,想起自己刚来郦府时,她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在也可以许亲了……又想着郦芫说的气话,不免把自己肮脏的心思代入,他摇了摇头,晃去那好笑想法,外面天色渐暗,她应该是那明媚的朝阳,而不是参含杂色的晚霞,她只是把自己当哥哥。
他苦笑着走到窗边,扣上窗棂,屋里没有点蜡烛,更暗了,他看了眼案上一个长方形礼盒,那双眼睛仿佛能吸收那无尽的黑色,更添幽暗。
小顺推开门时还以为屋里没人,看清桌边坐着的那个黑影他还下了一跳。
“有什么事?”
小顺听到是他们公子的声音,摸了摸胸口,才道:“老爷请少爷去书房一趟。
溜达到父亲书房门口,郦芫在路上已经默念了好几遍自己接下来的说辞。
刚想敲门,没想到里面竟然传来说话声。
难道里面还有别人?
她转身刚想走,就听到了“河之”。
河之哥哥?
他在里面?
她趴在窗外,偷偷听着他们讲话。
“河之,今日的家宴多亏你帮我招待。”
“郦叔叔客气了。”
“咳,那个,今日你可见到芫芫舅舅的女儿?”
商河之沉默了一阵,郦芫在窗外憋气,不敢呼吸,在她慢慢吸气之时,商河之开口了:“可是桂小姐?”
好啊!现在桂花都还没开呢!又出了一个桂小姐了!郦芫在窗外气呼呼地想。
“正是。”
“桂家是郦芫的母亲那边,我对他们亏欠颇深,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
“今日芫芫舅舅跟我提了一下,有意促成你们……”
郦芫听到这儿,心凉了大半,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唯有这血流着,她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河之哥哥的回复,他是不是点头了?
桂姐姐那么优秀,好像是……跟河之哥哥挺配的……
她本来还想趁着生日,哄父亲答应自己一个愿望呢……
她想要什么来着?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河之哥哥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拿着盒子去到郦芫的院子时,竟被告知她已经睡着了。
竹叶支支吾吾,松枝眼神飘忽,他轻轻笑了,说那他明天再来,竹叶松枝连忙点头,送瘟神一般把他送走了。
他踱到花园里的凉亭,有个人影在那里,冷月如弦,郦芫眯着眼看到一人披着一身白月光走来。
她再灌了口酒,眼前更加模糊,又没人了。
也是,河之哥哥应该很高兴吧……他怎么会像自己一样失意来这里呢?他能娶那么好看那么端庄那么优雅的表姐,自己呢?尽管披上四书五经的外衣,自己内心还是野蛮的,那么清冷的河之哥哥才不会喜欢这么吵闹的自己。
有明月,有好酒,人生苦短,今宵畅醉!
商河之找到她时,她脚边已经倒了几壶空酒壶了,人已经倒在了石桌上。
他把她扶起来,郦芫顺势倒在他身上,他想把她抱起带回去,可是郦芫挣脱着,一点都不乖巧,他怎么安慰也没用,就是一直在闹着。
“我还要喝!再来一杯!”
“芫芫,你已经醉了。”
“谁醉了?我没醉!我还能喝!”
“芫芫乖,跟我回去……”
郦芫挣开半闭的双眼,想努力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可是眼皮子太重,怎么都睁不开。
她咕哝着:“河之哥哥……你是不是要娶桂花姐姐了……”
商河之的身子一僵。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她的声音委屈起来,渐渐带了哭音。
“不会的。”他看着她,轻声说。
“骗人!”她把脸埋在他怀里,不断蹭啊蹭,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衣服上了,“你要离开我了……”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芫芫的……”他哑声说。
正说着,郦芫睁开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商河之,泪水沾在眼睫上,几乎是勾起了商河之的兽欲,想要把她狠狠弄哭。
他的呼吸一滞。
“河之哥哥?我这是在做梦吗?”她看着他,眼睛里晶莹剔透。
“做梦而已,那我怕什么……”她攥着他的衣领,凑了上来,吻住了商河之的唇。
他睁大了眼睛,自己的嘴唇被郦芫毫无章法地吻着,他的脖子痒痒的,有一缕她的头发掉进他的衣领里。
欲望如衣领里的头发般向他的胸膛生根蔓延,他闭眼,按住她的头,反客为主,吮吸、舔舐着她的嘴唇,那个他一直想尝的味道,甜甜的,带着酒香。
郦芫第二天醒来时,屋内一人都没有,她光脚下地,奔到桌前抓起茶壶就灌,放下空空的茶壶时,她瞄到桌上有一个礼盒,唉?这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么?一定是河之哥哥送的!她激动地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支毛笔,笔杆上雕刻了一朵海棠,其他的地方跟一般毛笔别无二致,她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生气咽了下去。
去年是书,前年是印章,那明年是不是要送砚台了啊?!
她把毛笔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虽说不满意,但是是河之哥哥送的,她还是格外珍惜。
唉……她还以为有一点点不同的……她的十五岁唉……她及笄了唉……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长大了唉……
正想着,松枝推开门进来了,看到自家小姐光脚站地上,看着手中的盒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呦,小姐地上凉!快回床上去。”
郦芫听话蹦回床上,松枝拿来干净的打湿了的帕子给她擦脚,听到头顶的郦芫问:“唉?松枝,我昨天晚上偷偷喝酒没人知道吧?”
听到这个,松枝的脸便拧成麻花状,差点拿擦脚布来擦拭眼角那莫须有的眼泪,“小姐,你昨晚……是被河之少爷抱回来的……”
此刻郦芫眼前只有两个亮闪闪的大字――完蛋。
“我昨晚没有干什么吧……”
松枝想起昨天晚上,商河之抱着郦芫走到她院子,她和竹叶看到这么一个情况,差点吓傻了,小姐偷偷抱着酒壶走的时候还叮嘱她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商河之抱着郦芫走到她房间,竹叶和松枝在他身后想插手,却久久不见商河之离开,他弯腰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站起,从袖中拿出那个礼盒,只是说等小姐醒了给她,一句话都没有责怪她们就走了。
“唉……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河之少爷有点不一样啊?”
她们齐齐望向睡在床上的面目红润的郦芫,刚才河之少爷好像脸也挺红……而且衣领也乱糟糟的……
她们都不敢说出来,松枝想到这些,不敢说她们小姐昨晚发酒疯了,只是摇头,“小姐睡得很死。”
郦芫还有些得意,原来自己酒品不错……就是……嘶!嘴巴怎么好像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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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接下来就是甜了!河之哥哥觉醒了!
(忘了说,男女主相差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