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斐往祁晴嘴里塞了一块鱼鳞酥,用餐布盖住怀里的祁晴,低声道:“别出声。”
祁晴躲在餐布下咯叽咯叽咬着鱼鳞酥,鱼鳞酥表面被炸的金黄,一口咬下去酥脆可口,油顺着孔隙流了祁晴满嘴也顾不上,甜味没有寻常糕点的腻味,多了几分自然,表皮的芝麻更是香到难以自拔。
当谢一斐掀开餐布时,祁晴正伸着舌头舔爪子,活脱脱一副小馋鬼的样子,她问道:“……小狐狸,你就不怕我吗?毕竟我可是……”
“不怕啊,我觉得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再说你也没怎么伤害我……”祁晴的鼻子在谢一斐衣间拱来拱去,洁白的衣上油渍渐渐漫开,“不好意思,你不是狐狸。”
谢一斐的脸黑了下来,她把餐布翻回来盖好,并不想理会祁晴。
“大师姐,宴席的桌子已经安排好了,宾客们也已经入座了。”
“我知道了,二师弟,叫师父和师叔回来就坐,”
“是,大师姐。”
掌门一手摸着白胡子,一手拉着中年男子的衣袖,笑呵呵地:“不用叫了,我们回来了。师弟,今日你可要陪我好好喝个够,你看来了这么多客人,不让你像上次那样喝个够怎么行呢?”
上次中年男子可是喝到形象全无,他不自然地搓了把脸:“师兄,别把我拉进浑水,正清观的客人,要陪你自己去!”
“诶,师弟,可怜我老人家平日里吃不到鸭脖,现在还要被压榨……”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一斐是不是跟你学坏了。”中年男子随手拿过酒杯,让谢一斐满上,“好好的纯良小孩,现在就是煤炭心了。”
“师叔说笑了,师父向来有着赤子之心,待人接物都是顶顶好的。”
“你这丫头!”中年男子靠在桌边笑笑,拿起鱼鳞酥吃了起来,“我们就不过去,就看你师父一个人表演。”
掌门一甩广袖,还拾掇了自己的冠发,仙风道骨地走到正清观的桌前,礼貌地问道:“请问正清观观主何在?”
“是在下,怀清。”站起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对着掌门恭敬地作了个揖。
“啧,怀清兄,不必多礼。”掌门捧起酒杯道,“原谅老朽年纪大了,爱忘事,再说,老朽每次办寿宴时,正清观来的观主都不一样,我这不是怕礼仪不周嘛,来,干了这杯十日醉!”
“怀清兄啊,希望老朽下次寿宴时能再会!”
话至此,正清观众人便只好先喝酒,目送着掌门大摇大摆地离开。
“不对,师父,那重阳派掌门的话,似乎在嘲笑我们正清观的人死的早啊!”席上,一名弟子终于向怀清如此说道。
“傻子,你一个道士还想跟修士比命长?再说,他们也只有命长了,飞升不了还不是要天人五衰,我们道家至少可以斩妖除魔嘛,宫宇娇妾声名可比什么冷冰冰的剑好吧?”
掌门的袍子是新做的,上面绣着仙鹤与松,金丝缠绕,所以他每敬一次酒,都要甩甩广袖,可以炫耀一下新袍子。
“哟,你看你师父的样子,风骚吧,他要是再年轻点,全汝阳的姑娘都不得安宁了。”中年男子调侃道,“要不是他年轻的时候没碰上多少姑娘,现在还会来做修士?”
“咳,师叔,师父那一代究竟是怎样的?”
“自己去藏书阁看重阳派史。宴会开始了,入座吧。”中年男子回头看了谢一斐一眼,“怎么,你对掌门的八卦有兴趣?去藏书阁里翻《重阳小史》。”
“……好。”
谢一斐转身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掀开餐布,发现祁晴已经睡着了,难怪刚才一点动静都没有,谢一斐看似嫌弃地擦干净祁晴的嘴,一抹笑意偷偷爬上嘴角。
睡梦中的祁晴用爪子抓住了云纹吊坠,头脑混沌成一团。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这六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一直在重阳派里?忘记了很重要的事,还是人?
就是在梦里,也看不清那张脸……
“爹”
“娘”
段云栋跑在乡间的小路上,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吞噬了那间屋子,那间满载着他童年记忆的屋子变得焦黑,木板倒塌下来,把屋子的出口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一下子没踩稳,段云栋跪在了田垄上,大滴大滴的泪水奔涌而下,与脸上的污泥混合在一起,“……你们不是说好了来接我吗?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段小少爷,段小少爷!您慢点跑啊……”跟上来的家丁连忙搀扶着他的胳膊。
“你认错了,我不是段小少爷。”段云栋缓缓用手盖住了眼睛,任由泪水冲刷着脸,闭上眼,还能感觉到娘站在炉火旁烤肉,爹把他高高举起,那只小狐狸亲昵地蹭蹭他的脸颊,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早该料到的。
爹为了把他送进学堂,究竟都做了什么,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学堂中谣传的“段大用狐狸做饵杀兽与夜行人”是真的,“段大收了买命钱”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