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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人,小女从小寄人篱下,被义父指使流落烟花之地,幸读过诗书几句,从未见过有官人如此仁善之人,彤衣愿跟随官人……”

    “小女所求不多,只望官人能许一处容身之所……”

    彤衣楚楚可怜地望向段云栋,眸子里泪花闪闪,段云栋最见不得女子这样,吻在她的眼下泪珠。

    “好,你就跟了我。”

    “大夫人,听说小少爷最近在外养了一个姑娘,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咱们今年府上铺子亏了不少,又在大少爷成亲时置办了彩礼,怕……”

    “你怕什么。”高位上的女人指甲尖尖,不急不慢地捏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我看在当年他父亲面上,也算是尽心尽力地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初夏腊月,嘘寒问暖,未短衣食,谁料他能变成今天的样子,错可不在我。”

    “哪能怪您啊,大夫人,您费尽心思收下了这个逃生子,一人之力摆平族里的流言,瞒着他当年的真相,多年来仁至义尽……”

    女人已经老了,法令纹深深刻在脸上,眼睛里的精明却未减半分,她道:“莫担心,段家还有子弈呢,这孩子待人做事向来赤诚,又有芸娘辅助,一点点盈亏算什么。”

    末了,她又叹口气,半是埋怨半是夸奖:“这傻小子眼神不好,看什么都不行,当年不是还把狐狸瞧成犬了吗?找媳妇倒是一眼就准。”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门口有脚步声,有远及近,而立之年的段子弈玉树临风,搀扶着笑容明媚的芸娘缓缓走来。

    段子弈快速跑到段大夫人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故作神秘道:“娘,娘,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快猜一猜。”

    “哎呀我老人家,不懂你们的玩意儿,快说说……”段大夫人摸着他的头,眼睛余光一扫抚着小腹看着他们微笑的芸娘,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

    段子弈兴高采烈地摇晃着段大夫人的肩膀,说:“娘,你要当奶奶啦!芸娘今早吃不下饭,请了郎中来瞧,说是有喜了!”

    “好,好!娘就要抱上乖孙了!”段大夫人娇嗔地一推段子弈,“你看看你,媳妇有喜了还让她站那,还不赶紧搬个椅子过来!”

    “我这就去!”

    段子弈傻乐着去搬椅子了,原地只留下芸娘与段大夫人。

    “芸娘啊,你就安心养胎,要是院里缺了什么用度,尽管来提,子弈粗心,又不会照顾人,成日里就知道抱着猫,怕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你有什么不满也别往心里去。”

    芸娘低头柔声道:“多谢娘。”

    段子弈搬了椅子回来,随口问道:“云栋的年纪也不小了吧,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吧……对了,我前些日子碰见学堂的先生,跟我告状他好长日子都不来了,还与流氓地痞为伍,娘,这怎么办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段大夫人神色不改,积极地招呼管家,“快去厨房里吩咐煮碗乌鸡汤,给我儿媳好好补补身子!”

    祁晴在汝阳入睡的第一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稳,反而有各种各样的梦境交错,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明明作为重阳派第一次入世的小师妹,她却对汝阳城有一股熟悉感,无论是沿街边贩卖的煎三鲜,还是段府前的小巷,仿佛曾经来过一般。

    谢一斐在客栈里要了一间上房,指定了要与祁晴同睡,美名其曰到了谈条件的时候了,祁晴就是傻乐也知道她脑瓜里没什么好东西,又不愿意与师兄们挤在大通铺了,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客栈里的被褥带着粗糙的质感,混着潮湿的气息,跟重阳派里充满阳光味道的床铺完全不一样,陌生的环境,祁晴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身旁的谢一斐一如既往地去会周公了,徒留她一人干盯着天花板发呆。

    白天那男子为何揪着她的吊坠不放?祁晴还是想不明白,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里的蛇似乎没有提到过,谢一斐也没有,话本里曾写过玉公子衔玉而生,一生锦绣富贵,这吊坠来源蹊跷,说不定就是随她而生,难不成……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的命定之人?

    祁晴心满意足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在长一声,短一声的打更声里渐渐沉入梦乡。

    她梦见自己还是一只小狐狸,在青山三十九座的草地上欢快地打滚,飞扑去捉误入的蝴蝶,蛇吐着红信,从她身侧缓缓游开,传音入耳:“……呵,还真像只狐狸。”

    画面一转,她躺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木板床上,身旁有流着哈喇子的婴儿在爬来爬去,她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有一只手在身上轻柔地梳着皮毛,不知道是谁,许是谢一斐?

    梦境的最后,是满眼的血红,她感觉自己似乎是飞在空中,面前的青山绵延,峰谷跌宕都染了血,有数不清的哀嚎哭叫声此起彼伏,有很多人呼唤着她,祁晴却听不真切,仿佛有一双巨手抓住了她的灵魂,强行与肉体撕裂开来,耳朵里轰轰作响。无法言喻的剧痛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像无数把利剑从表皮刺往最深处,要把她整个人撕开,却又动作缓慢,重复进行,无休止的折磨。她呛着一口气,喉咙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哀鸣都被禁锢在肚子里,奄奄一息之时,感觉鲜血流过皮肤的轨迹都如同针扎一般疼痒难耐,然后,一把无形的巨剑猛然砍向她的眉心,意识瞬间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