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不是不能出发,可顾延章却不是随意便能敷衍过去的,他将那纸张放下,挑了挑眉,等着李伯简答话。
两人在一处也共事了不短的时间,他很清楚面前这一个虽然能力有限,却不是乱来的,此时对方特来找寻自己,行此等奇事,其中必然有原因。
果然,李伯简见他看着自己,连忙道:“延章,在你面前我也不说旁的话了,此事全当是帮我一个忙!若是来不及收拾,你这一处要丫头也好、要小厮也罢,哪怕差役、亲兵,只要说一声,我便帮你送得过来,只盼莫要下月初八那一日走!”
他见顾延章满脸不解,一时面上表情竟是十分奇怪,其中仿佛有着六七分的羡慕,又有着一二分的嫉妒,还有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也不晓得衙门里头哪一处捅出去,说你下月初八要走,城中已经传遍了,男女老少,人人私下闹着说要去送——眼下城中人力你也晓得,无论兵卒也好、差役也罢,个个都有要紧事,但凡哪一处少了些人,便要运转不开,若是你当真那日走,一城上下,便是出动得十之三四百姓,哪里又能找得出那样多人去维护安稳?”
又道:“当真闹出事情来,我手上一团乱麻,本就吃力得紧,巡铺眼下也还在我手上,你是晓得的,一旦百姓乱起来,谁晓得会生出踩踏,还是又有其余乱事,为安稳计,延章,只请你可怜可怜哥哥我,看在咱们这大半年的jiāo情份上,委屈一遭,先走几日罢!”
竟是在此称兄道弟,扯起jiāo情来。
纵然李伯简本也不是个靠谱的,可此时沦落到如此行事,着实是半点面子都不要了。
顾延章听得他这般解释,并不需要再多的话,已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从前在赣州的情况还历历在目,人一多,就容易生乱,虽不晓得邕州这一处是个什么样子,可赣州与邕州情况不同,人力少不说,百姓的脾气也大不一样,哪怕只有当日一半人,怕是都要管控不住。
这一回,哪怕事后发现是自作多情,其实并没有几个人来送也不要紧,他一样会小心谨慎地离开,不被百姓知道,免得滋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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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这一处李伯简将一番心思摊在顾延章面前,只求他早走几日,莫要叫城中百姓拥挤相送,另一处,便在邕州城西一处小小的酒肆中,也有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也不晓得是谁先起的头,众人已是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这话咱们邕州人说没用,到底没名没分的,说出话来也不硬气!却不妨叫钦州人联名起来,给京城里头送封请愿书去——世间哪里听说有过这样的事情!这一趟知州才任了多久?从头到尾,统共也就两个月!喊钦州人写个万民书,大家一齐凑了钱给送信的买马,三匹四匹不嫌多!不是有人说,给天子送信的人,一路要用三四匹马换着骑?这般从邕州到京城,最多也就十来天便能到得,一来一回,说不得还能来得及赶上!”
此人话刚落音,便有人接着嚷道:“咱们也叫那送信的四匹马换着骑,不够的话五匹马也行,一路往京城去,敲那京都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叫天子也晓得,咱们邕州、钦州、廉州三州一体,着实可怜!才遭了jiāo趾的苦,不单是银钱重要,赈济重要,总得留个得用的官给我们罢?”
此话一出,人人便附和起来。
有人便叫道:“是了!难道只京城的人是人,咱们邕州、钦州、廉州的便不是人了?怪道老人说姓不是白姓的,才给一个姓‘误’的过来,果然误事,害得州中这般惨,却足足也坐在位子上一年多,好容易求得来一个姓‘顾’的,样样都顾得周全,却是只一二个月,屁股都没坐热,便要将人抢走,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欺负咱们隔得远,说话没人听吗?”
一时旁边有人对他横眉相对,骂道:“你骂那狗官便骂,怎的扯到姓去!我们姓吴的,个个都是好的,只出了那一个杂种,也不晓得是怎的生进来的,我们是不肯叫他姓这个姓的,凭白污了我们姓吴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