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院莫走,我爹娘都得疫病没了,只剩我同阿弟两个,要是勾院走了,谁人与我们屋子住,也再没饭吃,只好上街要饭讨生活!’”
一面说,一面把手里拉着的一个极小的男孩扯了扯。
他那手里的小男孩也看不出多大,许是只有两三岁,此时只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巴里头含,听得自家哥哥这一番大声说话,还以为是要凑什么热闹,便噘着嘴巴“呃呃哦哦”了两句,又把两脚往地上蹬了蹬,一副卖力吆喝的模样,看着很有十分的单纯天真。
另有一个斯斯文文的七八岁小儿和道:“我就站着在他面前喊‘勾院莫走,我还未曾长大,且待我与勾院挣了功名再走!’”
他都不用酝酿,这话一喊出来,眼眶登时就红了。
却是个慈幼局中的小儿,每天上午上学启蒙,下午便去按着州中分派做工做活,因在学中表现出挑,被顾延章特点了出来夸过的。
此人父亲是个兵卒,守城时被箭矢shè中了腿脚,两条腿都截了,而今还在伤兵营中住着,他那做娘的则是在伤兵营中做活,一则靠着州中抚济,二则靠着顾延章从前管的伤兵营发放的钱米、慈幼局帮着代管小儿过日子。
这两项营地从前州中也有,只是州官从未认真管起来,尤其慈幼局,每岁不过凑个人数报上去而已,只顾延章接管之后,一来把无人看管的小儿拢了起来放在慈幼局中,又请了不少fu人、老者做看顾的,还请了州学中的出挑学子每日过来做那启蒙者。
里头小儿上午上学,下午则是被带着在屋子里做些轻巧活计,或磨木头、或粘尾羽,也安排了跑跑跳跳,每月只象征xing地向家人收一点钱物,若是父兄有人在行伍中的,或是一家谁人在守城时出过大力的,更是半文钱都不用出。
这般一来,便把许多人家中的劳力给腾了出来,不单男子,便是许多正当年时的fu人也能出来挣钱米。
同劳壮力比起来,女子天生在伤兵营、慈幼局、安老坊、福田院等处更能干些,也更会照顾孤寡病弱,亦擅长行些细致事务,甚至有些天生力气大的,做起气力活来,并不比寻常男子差多少。
七八岁的穷人家儿女已是懂事,这斯文小儿守城时吃过苦,晓得若是他娘没有伤兵营中那一份差事,自家若是没有慈幼局这一个去处,将来只靠着一个双腿残疾的爹,怕是一家再无出头之日了。
而今他在慈幼局中,虽只是得个启蒙而已,可读起书来比起其余小儿都要快上三分,只要顾勾院在,慈幼局年年办下去,待得考中了州学,只要认真读书,便能每月领州学钱米养家,便是将来读书读不过旁人,几年下来识字多了,在城中寻个差事,也是家家大户都愿意要识字的雇佣,比起做个卖苦力的长工短雇,全不是一个出路。
可一旦顾勾院走了,谁又敢去赌新上任的官员会如何行事?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还未学到那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却是晓得自新接任的官人来了之后,慈幼局中的一日三顿糙米饭也改做了一日两顿糙米粥,来教课的州学里头的学生也怠慢了许多,而自家娘当月从伤兵营中得的钱米更是比从前少了十中一二。
切肤之痛,尤其深刻,他眼下虽未见得正主,喊话却是喊得情真意切,听得场中许多人都忍不住叹起气来。
一时众人安静了片刻,才又有一个女孩上前道:“若有女子,我们便去跪在那女子面前,喊她吃我阿爹阿娘磨的豆腐!”
一面说,一面又把拿带字吊在胸前的一个木盆子整了整,果然里头用水泡着七八块白生生的嫩豆腐。
一旁另有个小女娃跟道:“我抓饴糖在手上,举给她看,让给她吃糖。”
那老人见得小儿这一处十分妥当,心下稍安,却是转头对另一群七八人道:“你等晓得要做甚的罢?”
当头便出来一个六十余岁的老fu,手中提着个竹篮子,道:“二哥且放心,我等都是识得勾院同他家中那一位夫人的,若是见得夫人出来,自会围得上去,同她哭求,若是夫人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