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正滔滔不绝,一手握着茶盏,那盖子都开了半日,也没顾得上喝一口,只一面擦着头上的汗,一面同自家认真解释禁军情况。
再转过头,五哥已是掉回头,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看回张定崖,认真与其chā起话来,仿佛下头捏着自己手的那一只,是他的第三只手一般,一本正经得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一时之间,季清菱竟有了一种与五哥在私下做些偷摸之事的感觉,心跳愈快,连脸都微微发起红来。
张定崖这一回倒是察觉出来了,关切地问道:“季妹妹,你脸怎的有些红,是不是热的?”
一面说,一面摸了摸桌上那一个大茶壶——果然有些烫手。
他便道:“虽说以热解热,可这天也太热了,你喝不喝酸梅汤?叫她们给你拿酸梅汤好不好?”
又转头问道:“延章,咱们一并喝酸梅汤罢?这一盏虽叫清凉饮子,却是热的,我一口都不敢喝进去!”
季清菱在桌案下头打了一下顾延章的左手,转过头去偷偷瞄了他一眼,若不是怕动静太大,简直恨不得拿脚踢他几下,回头却是同张定崖回道:“张大哥莫急,你先歇一歇,我才叫人拿了井水泡的新鲜果子来,想是就快到了,吃点果子却是好过吃酸梅汤,老人都说那是大收大敛之物,你在广南待了那样久,湿du甚重,本就热气结造于心,还是拿热茶bi一bi邪热出来的好,这等寒敛之物,最好莫要多用。”
又道:“虽说你与五哥眼下正当体壮,可谁又知晓陈节度当年是否也是这般,回到家中,还是小心为上。”
果然忙着秋月去催那果子。
一时厨房送得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不似平常人家拿小碟子装,这一处却是一个又一个小竹篮子,里头各摆了圆圆胖胖的水木瓜,红红紫紫绿绿的玛瑙回马葡萄,长长枝条的龙眼,又有削好切成一块一块的黄澄澄的夏橙,所有果子上头尽皆冒着水珠子,却是湃了半日,刚从水井里头提出来。
再有一大壶绿豆百合陈皮汤,上头盖子半开,里头透出陈皮与绿豆的香味来。
张定崖先喝了一大碗绿豆汤,登时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又伸手拿了果子吃,木瓜清甜,葡萄酸酸甜甜,龙眼甜得上下嘴唇都要黏糊在一处,至于那其余果子,更是又新鲜,又好吃。
他靠在jiāo椅上,此时热气降得下去,终于察觉出屏风后头透出来的凉意,掉头一看,隐隐约约见得有一大块冰在后头——却是原来热的时候都未曾感觉到。
张定崖一手捏着葡萄,一手拿着才又装满了的绿豆汤的碗盏,屏风后头的窗户开着,此时正好有一阵风打外头吹了进来,叫他舒服得全身上下一个激灵,只觉得这日子当真是给个神仙来换都不肯。
他忍不住就对比起从前自己自阵前回驿站,只有张武拿凉井水来招呼,冬日里头也不晓得提前沏一碗热茶,这一番比较,越发觉得这一个妹妹可亲可爱,这一个兄弟投心投契,登时便生出了在此住到天荒地老的打算,口中叹道:“真不想回广南了,还是家中这一处好……”
顾延章听得心情复杂极了。
他也觉得这个兄弟好,极想叫他在家中一处住着,只是……
顾延章还在想着,已是听得季清菱道:“昨日五哥还同我说,张大哥花销十分不妥当,叫你以后在京中时手中只放些闲钱,不要乱花,有什么要用的,便报家中名号,给账房回头去会账——这一回打完jiāo趾,若是能回京,五哥也不曾外放,便是长长久久住在一处了,只将来住得久了,你才晓得不够自由,许多地方都要被管着,不要恨不得早搬出去才好!”
一时三人都笑了起来。
顾延章笑过之后,心中却是已经默默打定主意,这一个兄弟比自己还要年长,年纪早不小了,武官官阶易升,他又是一路立功而上,而今早是个正六品,无论拿到哪里,都摆得上台面,正要早早给寻一个合适的妻子,叫他喜欢得不得了,日日两人腻到一处,最好门都不要出,自家才不算辜负了这一个兄弟。
季清菱哪里知道身旁人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