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因为了四叔丧葬的事四处奔波,最后一刻被告知贺峥换了殡仪馆和葬礼地点。
火葬当天,她找上丧礼地点,有外人在的时候尚和贺峥两个人兄妹谦爱,等四叔的身体燃烧成粉末,宾客也都散去,她才质问:“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峥把四叔生前用品都烧尽,又在他骨灰里倒两袋白粉。
“你觉得四叔活着的时候,会用你卖身换来的钱吗?”
他依旧冷漠,贺因震惊,她质问:“贺峥,你还是不是人了?”
她当初小小年纪出街去卖,又是为了给谁换学费?如果不是谢江衡,她也许只是西屿的一名普通妓女。
“你觉得我和二叔在一起,我脏是不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强奸顾返的时候你不觉得自己肮脏吗?”
趴在门缝偷听的顾返胆战心寒,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过。
下一秒贺峥就问:“贺因,你讲清楚。”
贺因冷嘲热讽:“看来你是真忘了,当初还是我替你关门。”
明显贺峥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他处于下风,贺因抓住这个机会恨不得将他极尽羞辱,但话到嘴边,她喉头一颤,仍是说不出来。
她只是讽刺:“反正她与我们同母异父,你强奸她,既不算乱伦,也不危害社会。”
顾返生怕贺因还会再说其它,她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这个哥哥,冲出去:“哥,你别听她乱说。”
贺因挑眉看着她:“是吗?”
“阿哥伤害过你他自己就好过了吗?他养你长大,因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贺峥无奈地吸口灵堂沉闷的空气,他上前将顾返拦在自己身后面:“返返,不关你事。”
他继而对贺因说:“只要你不带别人的脏钱来打搅四叔,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贺因将一叠纸钱砸向贺峥肩膀:“我给四叔送终的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蹬蹬作响,离开时发出的动静出卖她内心的恼怒。
在顾返心中,贺峥这就是自作自受,如果他把谢江衡和他们阿爸的恩怨告诉贺因,贺因也不会趾高气扬地责怪他。
贺峥带她去丽景公园洒四叔骨灰,靠海的悬崖风大浪也大。他把四叔的骨灰一把一把洒向大海,怕风吹走眼镜,他摘下来让顾返代为保管。
丽景公园离西屿十公里远,这片海在几十年前是一个巨大的海洋垃圾场,旧西屿居民民家中废弃的冰箱电视机尽数抛入大海,后来政府管制,不再允许垃圾入海,但海域污染无法根治,政府便允许家属在这里海葬。
海水冲散骨灰,吹散死者的平生,也吹散生者执念。
顾返嘱咐他:“你小心掉下去。”
回程贺峥开车,顾返问他为什么宁愿贺因和他反目,也不愿告诉她真相。
他显得不太在意,海岸的大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他额前头发凌乱地炸起,有添几分不经意的颓美。不知道什么缘故,顾返觉得他看起来并没有以往冷硬。
“告诉她有什么用?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血缘关系会随时间变淡,不如早一些。”
他没有受过血缘关系的恩惠,也什么血缘关系意识,那时候贺因在他身边,更像督促他必须活下去的存在。
顾返能懂他的冷漠,因为她也一出生就不被爱。她心里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让她不寒而栗,她求证贺峥:“哥,四叔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是,是我提供给他毒品。”
顾返震惊,就算他杀了阿妈,她都不会这么震惊。
“为什么?四叔你明明那么尊敬他。”
“四叔已经多次试图自杀,既然拦不住他,不如用他钟意的方法送走他。”
他没有隐瞒顾返,也没有透露内心。他会觉得痛苦吗?好似能够隐隐感受到,可是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他太习以为常了。
“阿哥,你不要离开我。”
她忽然觉得冷,身体上泛起颗粒,就算夏天的澜城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她仍会冷。
她蜷缩在汽车座椅上。
贺峥想起贺因说过关于顾返的话,他很难在这个时候给她回答。
脑海里各种色彩的画面闪现,他一时无法应对,剧烈的头疼让他无法专心开车,迎面一对母子在马路上穿行,他急速调转车头,车撞在路边的栏杆上,他下意识护住顾返,而自己的手背撞击在玻璃上。
交警和司机同时赶到现场,当场做完记录,司机开车载贺峥和顾返回家,顾返想到他撞车窗的手,让司机开去医院。
他手腕轻微脱臼,不算大事,顾返指责他开车不专心,他嫌她啰嗦,他人生这些年,从没人啰里啰嗦管教他。
“顾返,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啰嗦吗。”
顾返拦住他上楼的去路:“阿哥,你是不是在跟我叛逆?”
她一双瞳孔黑漆漆,认真又耐心地盯着他。
贺峥回看他,镜片后的一双眼像一本深奥辞海。
她捧住他的脸,送上一个动情的吻。她站在比他高的地方,处于占有者的地位,细软的小舌头侵略十足地宣誓主权。
贺峥揉一揉她圆鼓鼓的后脑勺,吩咐她去给自己煮咖啡。
贺峥手受伤,顾返主动邀请阿森来家里帮他办公,阿森和贺峥核对财务状况,她在一旁复习古文。等他们结束工作,阿森又开始汇报为顾返举办音乐会的事。
时间定在今年十月,当天正好是顾返生日,所有收入都以顾返名义捐赠给福利院。阿森走以后,顾返觉得自己无从报答她阿哥的好,今天她来例假,不能跟他做爱,于是主动跪在他身边给他口交。
她爱他,便乐于替他口交,她知道怎么勾引他,怎么折磨他,看着他为她头皮发麻,为她战栗,为她失控。她心中有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一滴不剩地吞咽掉射入喉咙的精液。
她灵活的手指在他腹肌上弹奏,“哥,今天你射地好快。”
这话让贺峥窘迫,他不着痕迹地推了推眼镜,说:“这很正常。”
“你害羞了是不是?”
贺峥耐不过她胡搅蛮缠,直接关掉卧室灯,吩咐她睡觉。
第二天清晨起来,顾返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他拎着她起床去洗漱,此时阿薇已经做好早饭。
顾返一边吃吐司,一边看晨报,她无意中说起:“阿哥,你最近休息,要不要去敬医生那里做治疗?或者去别的心理咨询室。”
贺峥微怔。
顾返说:“你现在这样,谁害过你都不记得,你不怕那些人借着这个机会再害你吗?”
她不想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紧接着又说:“你最近又常常头疼,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我已经能够慢慢记起一些,不必非去看心理医生。”
顾返查阅过专业资料,长期性的记忆紊乱会导致大脑损伤,没准哪一天他会真的变成疯子。
“阿哥,你是不是怕看心理医生?”
她又说中。
“有病就要去看医生,心理疾病和身体疾病没有差别。你不是叛逆青少年,我也不想有一天你被心理疾病折磨到自杀,而我年纪轻轻就继承你遗产。”
他承认,催眠治疗使他痛苦。他不愿直面过去的人生,有迹可循的过往,没有一件事令他喜悦。
“还是你怕因姐说过的话?阿哥,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从没有伤害过我。”
她心中越难过,表面越平静,平静得不似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我会考虑的,你最近期末考,专心学业,不要因我分心。”
顾返趁他不注意,把果酱抹在他脸上:“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要搞得很沉闷。”
反正她已经拿到遗产继承权,目的达成,下一步就该是将遗产变现。她实在舍不得伤害她的哥哥贺峥,但若是那个坏人贺峥,就很难说。
贺峥送她去学校,百年津塘的校园庄严肃穆,她穿上津塘的学生服,像民国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她下车遇到同班同学,结伴进校园,忽然身后一声车鸣,顾返回头看了眼情况,便让同学先走。
她回到车里,车门还未完全关闭,被他的哥哥按在皮质座椅上亲吻。
这样的刺激令她上瘾,也令她不舍,她有些严肃:“你再这样,以后不要来送我上学。”
贺峥捏了捏她下巴:“那就不上学,天天陪在我身边。”
顾返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离别吻:“阿哥,我爱你 。”
他说笑归说笑,顾返离开后,他拨通郑医生电话,与他预约见面时间。郑医生是敬安琪师哥,由敬安琪介绍给他。
郑医生是失忆治疗方面的专家,在签订医患合约前,他已经对贺峥做过全方位的调查,他很期待这一次治疗,并不是因为贺峥的社会影响力,而是贺峥这个人充满了研究价值。
郑医生听贺峥说起自己对之前的药物又抗药反应,他决定从药物入手,便问他:“贺先生能否把之前服用的药物拿来让我研究?”
胶囊里面的药物粉末被更换,肉眼没有任何分辨的能力,贺峥自己都从不曾怀疑自己的药被换过。
郑医生都觉得惊讶,换药这种事只可大,不可小,摆明有人要害贺峥。
他是医生,通过神经学和心理学手段救人,最痛恨害人之术。
郑医生发誓要为贺峥找回记忆。
贺峥望着三十六层高楼对面的景色,眼神找不到聚焦点。
郑医生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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