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皓希把签完的最后一份文件交给克里斯,抬眼瞥了瞥墙上的时钟之一:晚上快八点,看来今天不小心又一次逾期下班了。
“把这些归档之后你也早点回去吧,剩下的那些让晚上做part-ti的人来处理就好。”
拿起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聂皓希嘱咐了克里斯几句,然后准备出去找林绮瞳。
“遵命!聂总您快去‘忙’吧!”
克里斯眉开眼笑地目送亲亲boss出门,那脸上藏都藏不住的‘欣慰’之情,直把不明就里的聂皓希看得有些鸡皮疙瘩直冒。
来到cto办公室,里面的灯已经黑了。
“林总呢?”他询问还在做收尾工作的林绮瞳的秘书。
秘书:“林总说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会再回公司。”
“是去吃饭了?”聂皓希沉吟。
他本来还打算跟她一起找个地方约会吃晚餐什么的……不过,也怪他自己半天没忙完弄得太晚。林绮瞳最近身体不是特别好,的确不该让她一直饿肚子。
“不是吃饭呢,之前组会的时候林总叫了外卖跟大家一起吃过了。”秘书脱口而出。
不是吃饭?
聂皓希闻言一怔。
那林绮瞳这是自己先回家了?可是她应该能猜到自己下班后会来找她的。难道——她又犯别扭打算避开他了?
这么一想,他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大好看。
“知道她去哪了吗?”
“嗯……据说是有个临时的预约。”秘书翻了翻林绮瞳的行程表。
因为两位boss关系很好,所以她也没怎么避讳:“圣约天主教堂,八点告解室,林总约了赛文神父额外允许她做一场忏悔圣事。”
‘忏悔?’聂皓希蹙起眉头。
虽然林绮瞳皈依了天主教,但里面很大的缘由是因为她渴望纪念母亲林绯、以及为了拉近跟全族都是天主教徒的林家的距离。平常除了基督教(天主东正新教)的重大节日,这个似乎不怎么虔诚的坏家伙连礼拜日都很少去教堂的,怎么这次突如其来的就决定要去见神父?
林绮瞳选择‘忏悔’的时间点太过巧合,聂皓希不得不把事情往坏的方面联想。
‘难道她后悔了?跟我发生关系真的就这么让她难以接受?’
一时间,他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习惯性地又泛起了丝丝酸涩。
“聂总?”见boss面露不虞,秘书心里有些忐忑,拼命在回忆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去忙吧。”聂皓希泄了气般挥了挥手,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原本认为两人即将能够复合的喜悦一扫而空,他坐在皮椅上,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
胸膛一阵阵发着堵,聂皓希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种什么感受:闷闷的,带着些压抑,也有那么些熟悉的难受,也许,还有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吧?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克里斯。
“进来。”聂皓希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什么事?”
“呃,夏挚先生来电找您,说是急事。”克里斯偷眼看了看态度明显大转弯的boss大人,不太明白为什么才短短十几分钟,对方的情绪就像从盛夏一下子进入到了凉秋?
“说我不在。”听到那个令人讨厌至极的名字,聂皓希本就烦躁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恶劣。
“我说过了,但是……他说事关林总,如果您不接电话,以后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克里斯尽量用更礼貌和委婉的方式转述着夏挚的原话。
“……”聂皓希抿抿嘴,果然有些意动。
目前他唯一的软肋,有且只有一个‘林绮瞳’。夏挚就是深谙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祭出这张王牌吧?
聂皓希冷哼了哼,吩咐克里斯道:“把内线转进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早就被赶出局的男人到底能有什么跟林绮瞳相关的‘急事’!
……
“聂皓希,把你微信对我的屏蔽给解除掉,马上。”电话甫一接通,那边夏挚劈头盖脸就这么说道。
聂皓希闻言,顿时觉得这人有病:“我跟你不熟。”
夏挚语气不善,重申:“屏蔽解开,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发给你看。”
聂皓希断然拒绝:“你有话直说,我的时间很宝贵。”言下之意俨然就是想让夏挚说完重点然后挂电话赶紧滚蛋。
夏挚被呛得一阵咬牙切齿,连连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才终于忍住没跟对方吵起来:“你知道傅意泽那家伙到了米国吗?”他如对方所愿地单刀直入。
聂皓希蹙眉,有些意外夏挚居然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压下心头的疑惑,他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傅意泽去了米国,居然还放任他接近绮瞳?”夏挚一听简直都快被气笑了,“那你知不知道那家伙这次为了能再出国,第一次忤逆了他们家老爷子的意思辞掉了3x9医院内定的工作?现在了解内情的人都在说,傅家的孙子爱上了俞家的孙女,不管家族里是否赞成,他都铁了心要去追求他心爱的女人!”
回顾刚刚才打听回来的一系列小道消息,夏挚真是越想越火大!
聂皓希握住电话的手立时紧了紧,但他不愿在夏挚面前失态:“那又怎么样?绮瞳很优秀,喜欢她的人自然很多,难道她每一个人都要回应吗?那些痴心妄想却连她一个眼神都得不到的男人,你夏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极尽嘲讽的话语从他的嘴里毫不吝啬地吐出,聂皓希是真的恨毒了这个曾占据过林绮瞳真心、又沾染过她身体的男人!
只可惜夏家这块硬骨头太难啃,这小半年来他对夏挚连削带打,两人在台面上各有胜负。而台面下因为牵涉的势力太复杂,他被聂老爷子告诫不要轻举妄动,他这才没有亲自动手去针对夏挚背后的夏家……否则凭他对这个男人的恨,他所做的才不会只是在商场上死磕那么简单!结果夏挚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跟自己叫嚣?
这么一想,聂皓希眼中的寒光顿时就又冷冽了几分。
夏挚被他刺得一噎,但随即马上反唇相讥:“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比我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听你这口气,恐怕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
对方质疑又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太过明显,联想到林绮瞳最近提起傅意泽时候的回避以及没来由想去教堂的反常,聂皓希心底忽然本能地就产生了某些不详的预感,他有点不想听夏挚说下去了。
然而夏挚并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有人给我寄来了绮瞳和傅意泽在米国一家酒店的照片,他们同进同出地退房、姿态亲昵、十指紧扣!”
聂皓希的心脏狠狠一缩。
夏挚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我查过了,寄照片的人是冯玉峰,他刚从米国回到燕京!”
“那个败类虽然没安好心,但他发来的东西都是真的!”
“一次是洛杉矶酒店的手机偷拍,还有一次是拉斯维加斯酒店的大堂监控截图!”
“冯玉峰还告诉我,为了湮灭证据,绮瞳还特意黑了他的手机和电脑删除所有资料!”
“聂皓希,你不是一直霸占着绮瞳,口口声声说绮瞳是你的女人吗?那现在呢?姓傅的那小子堂而皇之地跟绮瞳出双入对,你是死的吗?居然还一点都不知情?”
“你怼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挺狂的吗?不是还一直疯狗似的咬着我不放吗?现在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卑鄙小人!”
……
夏挚在电话里越说越生气,而聂皓希则完全僵化了,话筒也慢慢滑落到办公桌上。
绮瞳和——傅意泽?
聂皓希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脑海中一片‘嗡嗡’作响。
在此之前他虽然知道傅意泽对林绮瞳有好感,但跟整倒夏挚比起来,他一直不觉得傅意泽有可能成为威胁到他和林绮瞳感情的阻碍——他从来没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
可是夏挚刚刚说了什么?他在暗示,绮瞳和傅意泽去了酒店、开了房?
‘不,不会的。他们两人根本不熟,绮瞳不是那样随便的女人!’
聂皓希拒绝去相信这种荒谬的‘假设’。可,夏挚那异常笃定的揭露,却还是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最后如同冻结了似的竟像再也感受不到它的跳动。
话筒里喋喋不休的咆哮还在继续,聂皓希烦躁极了,直接用手一扫,座机顿时被他摔到地上,电话线也拉断成两条。
他在内心深处极度排斥着去探寻真相,可遍体生疼的躯壳却背离了他的意志,在一股震惊、不安、愤怒和悲怆的复杂感情的操纵下,去打开电脑、然后调出了安插在林绮瞳身上的芯片追踪记录——出于安全的考虑,这曾经在国内她失联期间曾大派过用场的设备依旧留在了她的体内,而他自己也植入了相同款式的芯片,两人约定好在危急的时刻可以互相定位彼此在什么地方。
本来聂皓希是真的已经决心尊重林绮瞳,给她自由、给她空间,再也不去勉强她、逼迫她、惹她生气,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没想过去查询她的行踪。
聂皓希奢望着,夏挚所说的一些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然而——
安佳宁的住所、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不入流的男公关俱乐部……然后,是湖畔酒店的高空套房。
骇客进入其房客管理系统,林绮瞳gps定位到的房间,登记人却是傅意泽……
香槟、红酒、精油还有隔天下午才姗姗来迟的法式大餐……
一笔一笔奢华的附加项目,足以证明当时的两人过得是多么畅快还有狂放!
……
聂皓希死死地盯着荧幕,上面残酷的图文影讯在他逐渐蒙上雾气的视线中邪佞地群魔乱舞着,继而绘声绘色向他勾勒出他的爱人如何与其他男人你侬我侬的种种画面。
不久前才被他吻过的红唇,在那时是否也被傅意泽细细品尝过?
他所贪恋的挺翘双峰,是不是也被傅意泽反反复复揉捏爱抚?
傅意泽有没有用她最喜欢的姿势让她娇喘呻吟着连连告饶?
傅意泽有没有为她的紧致湿润而神魂颠倒、欲仙欲死?
而在跟自己做爱的时候,她会不会同时也在对比和联想着跟傅意泽在一起的感觉?
……
“呵……”聂皓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每一根骨骼仿佛都要散架碎裂。
林绮瞳和傅意泽上了床!
这份冲击,比当初亲眼看到她被夏挚压在身下还要更让他难以接受!
‘所以你才要去忏悔吗?你是觉得自己背叛了我?还是觉得背叛了傅意泽?’
笑着笑着,聂皓希慢慢捂住胸口。他每呼吸一下,就可以感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从肺部直冲喉咙!他停不下来!
怎么能不笑呢?原来他聂皓希,根本就是个笑话!
悲怆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响,然后‘轰隆’一声,紧闭的房门里传出电脑砸到地上四分五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