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随着一声低呼,美丽女子与可爱海豹的和谐图画被戛然打破。
林绮瞳举着右手,中指上鲜血淋漓,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长长的口子。
“怎么受伤了?”傅意泽一惊,快步走过去查看她的伤势。
“没事,被鱼鳞划了一下,我洗下伤口再擦点药就好。”虽然有点疼,但林绮瞳不太在意。
“不行,万一感染怎么办?还是我来帮你处理一下吧。”
傅意泽想起曾经见过的病例:有人在料理海鲜时被割伤,结果感染海洋弧菌然后继发蜂窝织炎或者破伤风,后果非常严重。而
现在受伤的人是林绮瞳,他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二话不说拿来医药箱,傅意泽仔仔细细地着手为林绮瞳清创、护理。
一旁的小海豹等了半天见没了吃的,砸吧砸吧嘴,噗通一声跳回海里,游走了。
……
林绮瞳其实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从前好几次,她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外伤,那个时候她就没哭没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
现在看傅意泽这么小心翼翼地替她治伤,那深锁眉头的心疼模样,竟然像比他自己受了伤还要难过、紧张……
林绮瞳有些恍然。那种曾经出现过很多次的触动又开始在她心底冒头。
这个男人,他不累吗?为了这么一段不清不楚的‘朋友’关系,大半年来都被吊得七上八下,得不到半点反馈,他就不会觉得
憋屈、厌烦、甚至心灰意冷吗?
“不会。”清润的男声响起,认真地回答着她,“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不会厌烦,也不会觉得累。”
林绮瞳一惊:她不知不觉竟然把所有的话问出了声!
“你……还没放弃吗?我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我不想谈恋爱……”
“你说过,我记得。”傅意泽停下消毒的动作,直视她的眼睛,“我的确没有放弃,不过我也没打算勉强你。我只会等你,等
你改变心意,等你愿意去接纳一段新感情。在那之前,我会遵照我们的约定,只做‘朋友’。”
“即使我永远也不会接纳你?”林绮瞳咬了咬唇,心一横说道,“如果我郑重地告诉你,无论你等多久,我都不会接受你,你
还会坚持你现在的想法,做无用功、以朋友的身份等下去吗?”
“……”
傅意泽的动作一滞。
他不是没听过她的拒绝,可却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被拒绝得直截了当,如同法庭上残忍的死刑裁决,血淋淋地斩断被告的所
有希望。
傅意泽心口狠狠一抽。一直挂在他唇边的浅笑终于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黯然。
林绮瞳等着他的答复,可傅意泽却罕见地沉默了。
这场沉默像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林绮瞳都开始迷茫:自己是该觉得如释重负,还是应该感到失望?
就在她打算再次开口,为自己迎来另一场‘分手’的时候,傅意泽却忽然开口:“我会。”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掷地有声,带着决不后悔的坚定。
林绮瞳震惊地看着他。
傅意泽迎上她的目光,平静而诚恳地又重复了一次他的答案:“我会等你,无论多久,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一直等下
去。”
林绮瞳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傅意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什么也不用说,因为这是我早就做好的决定。过去我不是没有机会谈恋爱,可我还
是选择去等一个能让我真正动心的女人。我想,如果我能有幸遇见这个人,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爱她、照顾她、迁就她、保护
她,无论何时、何地、以任何身份立场。她不必觉得有负担,也不必回赠什么,她只需要接受我心甘情愿的付出,就足够
了……”
说着他顿了顿,反手握住林绮瞳已经包扎好的柔荑:“然后,我找到了你。”
“我知道,你受过情伤。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
“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而我,遇见你太晚。”
“你曾经目睹过太多黑暗,所以你抗拒,你不安,你害怕旧事重演。”
“可是傻丫头,你怕什么呢?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爸爸一样薄情的。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比如我,比如聂皓希,甚至是如今的
夏挚,谁愿意伤害你?谁又舍得伤害你呢?”
“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我每天都在苦恼:苦恼要怎么样才能在你面前表现得更优秀?或者,要做些什么才能博得你的开怀一
笑?”
“你的不快乐,我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爱过夏挚,可他不够忠贞。你爱聂皓希,可他又经常束缚你。”
“如果我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所有问题,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出现,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对我敞开心扉,让我能更加走近
你?”
……
傅意泽娓娓诉说着衷肠。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本就柔润的声线听上去更加深情缱绻。像撩人心弦的羽毛轻盈颤动,又像吸力十足的磁场层层缠绕,
诱使着听众为之动容。
在这样的氛围下,林绮瞳仿佛渐渐被他催了眠。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房好像突然背离了她的意志,情不自禁地在胸腔里跳快了一
个又一个节拍。
她想:傅意泽大概是真的爱她吧。只是,当激情褪去之后,他的感情还会像现在这么热烈吗?他的情话还会一如既往这么动听
吗?
男人,在他们的爱还新鲜的时候,总会格外慷慨,总会不吝惜承诺……
林绮瞳把视线移向海面,思绪缓缓飘远。
她想起了家庭最初和睦过的短暂时光,想起了夏挚对她的真心照拂,而后,她又想到了聂皓希。
那个一直对她无比执着的男人,不是说过会永远只爱她一个人吗?不是说过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绝不离开吗?为什么仅仅几个月
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就全都不复存在了?
林绮瞳在傅意泽的告白声中,追忆着往昔,心痛到喘不过气来。
……
“擦一擦吧。”
眼前忽然递过来一方手帕。
林绮瞳茫然地抬眼:面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正在她整个视野里晕染……原来,她的眼里早已蓄满了泪雾…
“我、我没事。只是被海风吹得眼睛有点难受。”
她狼狈地别过头,不想让傅意泽看到。可是,随着她的开口,泪水却因为脸部肌肉的震动,极不配合地直直掉了下来。
林绮瞳连忙捂住双眼。
她一向都不愿在人前哭,可几次三番的,她却总在傅意泽面前脆弱不堪。
“我真的没哭,是伤口太疼了。”
林绮瞳想用手指挡住眼泪,可还是没能挡住那积蓄了太久的悲伤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别看我。”她像在哀求。
傅意泽看着她双肩颤抖: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撕心裂肺,她连哭泣都带着克制,倔强得令人心疼。
傅意泽放下手帕,叹息一声。
“好,我不看你。”扬起手臂,轻轻将人揽入怀中,不顾她的僵硬,一点一点用力地收紧,“哭出来吧,发泄出来,就会好
的。”
傅意泽把心爱的女人坚定地按入自己的胸膛。
林绮瞳心中一恸,有什么东西像在轰然倒塌。
一直以来,她人生都不算幸福。可是尽管有过那么不堪的过往,她也极少自怜、自怨、自艾。
她也许不够坚强,可她绝不懦弱。
挫折、困难、痛苦都是成功必须经历的磨炼,她从不怀疑自己有能力克服它们。所以,她经常被人诟病‘理智得凉薄’。
然而,再理智的人也会判断出错,再凉薄的人也会渴望一份温情。
她经历了太多无论怎样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的夜晚,太多难以承受的压力扛在心头,没人可以倾诉,没人可以分担,她好累,
真的好累……
终究,林绮瞳还是失控了,伏在傅意泽怀中泣不成声。
傅意泽温柔的眸子里满是怜惜,他紧抱着她,手掌像安慰孩童一般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别难过,你还有
我。”
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灌入林绮瞳的鼻腔,混合着与她相同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令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傅意泽的衣襟很快湿透了。
他拥着怀里单薄的人,听着她仍在压抑的抽噎,神色逐渐变得决绝。
“绮瞳,”傅意泽忽然低头,用手轻轻抬起林绮瞳的下巴,“让我来守护你,好吗?”
他爱怜地凝望着面前的泪人,入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替她拭去脸上的水痕。
“我会竭尽所能让你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傅意泽知道,林绮瞳还爱着聂皓希。也许在未来很长的时间内,他都没办法取代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位置。可是,他还是想赌
一把。
傅意泽下定了决心,俯身吻上了林绮瞳的脸颊。
他极尽温柔地吻去她的眼泪,在她耳边诉说:“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就给我一个试用期吧。三个月也好,半年甚至更长的时
间都没问题。”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你可以把我当成治疗你悲伤的药,等你痊愈了,准备好了,再慢慢决
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陷入苦恋的男人,为了求得爱情,无论多么渺小的可能性都愿意去搏,无论多么违心的条件都愿意去说。
林绮瞳的脑袋乱成一团。
她脸上的吻是炙热的,抱着她的双臂是坚实的,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对于这个男人,她无法抵赖:她对他有感觉。
傅意泽,他的温柔,他身上的暖意,像能破开无穷黑暗的光芒,从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刻起,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吸引着她,令
那个深藏在心底、既卑怯又沉重的自己羡慕和向往。
在他的面前,她似乎总是轻而易举就卸去了心防……
“不,不行……”
林绮瞳喃喃地摇头。
这种在溺水时去抓救生圈的做法简单有效,却太自私了。
林绮瞳虽然贪恋傅意泽那可以倚靠的肩膀,可在厘清心意之前,她不该放纵自己。
“可以的。”傅意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可以利用我,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他珍惜地贴上她的唇,将她的一切悲伤烦恼都湮灭在这场唇舌交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