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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不負
    “东方伯瑞……你不要命了?”

    擅动兵马,尤其在京,针对的对象还是当朝国师,是曲家血脉。这人该要多大胆,才敢如此行事?

    “皇上将兵符予你……丞相当知擅动兵马的下场。”六王声音轻慢。

    “臣明白。”

    “回头,丞相打算如何与圣上解释?”

    “幼鸾命神牵引之人有难,臣当助力。”

    “呵……如此说来,本王倒成了那个’难’?”

    “王爷为臣着想,错在臣。因一己私心,教王爷劳心、教百姓蒙难,臣已醒悟,求王爷责罚。”东方穆谨撩袍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

    曲祯逸眼神幽幽,直视着他头顶不语。

    “若本王不收手,你当如何?”

    “青龙军已得令,若有乱,将护杜家一行出城。”

    六王透白的面容扬起嘲讽笑意。

    “东方伯瑞,你够大胆。”

    相爷跪着,面伏地。”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

    “有损大翼、有损朝堂之事,皆不敢。”

    ……大义凛然的一句,却是一语多关。

    不敢……

    东方穆谨着实有太多不敢,不敢抛却责任、不能丢了身分。宗族和朝廷都要他这根顶梁柱,他就是不想活了,也不敢不活。

    便如曲祯逸,若非怕东方穆谨出事,会害皇上失去一臂,又怎么会在他与家里摊牌后赶到国公府,说出为他成事一事。

    大胆。

    他的大胆,向来为大义,不怕搏命。

    不敢。

    不敢让他不要命的,从来不是他本人……

    这是在回六王那句”不要命”的问话。

    这二字背后的意思,教曲祯逸叹息。

    态度虽是恭敬,可论心计,东方穆谨于朝难有人能出其右。他敢领军前来,不惜担上责任,其中一举一动,应答算计,同样教曲祯逸看明白的同时,不得不应。

    身在皇室,所做所为全是为了国之稳定,东方穆谨先前不提,掐着时间直奔现场,是藉现场势头逼六王即刻决断。

    除非曲祯逸真要让自己的亲军和青龙军在京里打起来……而让我军自己在城里打起来这种乱民心、军心之事,这位又怎么可能允?

    轻轻一叹,没见生气,这位明白,真想行事,东方穆谨绝对有本事借机造势与他周旋到底,即便日后受罚,这位不怕。何况他分寸拿捏细腻,即便被罚,程度亦有限。

    这可不只是头倔脾气的蛟,还是头成精的蛟。

    要予他好处,这人还不见得愿意。

    “本王回头再与你计较。”

    “臣明白,谢王爷。”

    抬起头,正好对上杜丹一行,曲祯逸轻声一句:

    “这人可值得?”似是自问,这位衣衫飘扬,头也不回,步下阶梯。

    楼内楼外六王亲军有条不紊退去。相爷从地上起身。

    从头到尾,见证东方穆谨如何拿自己与国师角力,教杜丹一行失语。

    才给跪过,起身的相爷仍仪表堂堂,气势不弱,他随手一招,侍卫上前附耳,交待完话,这位才朝这边看过来。

    “……”

    “……”

    双方皆没话。

    终究是杜丹先往前站了一步,喊了一声:

    “爷……”

    “……许久未闻你的声音。”慢上些许,这位才给开口。他扬唇。

    不过几个字,杜丹表情崩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掉。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真正关心她、在意她、不断为她着想安排的人……

    她头低下,不让人瞧见表情。

    却,那颤抖的身躯藏不住她的情绪,三个男人看着她,似给牵制僵持,没人上前安慰打扰。

    东方穆谨深吸口气,稳住自身。”妳命神之事,已听国师说仔细了?”

    杜丹点头。”嗯。”

    “依旧卷记载,金鸾幼时自保力量不足,容易得生灵觊觎,国师忧虑不是没由来……他无恶意。”

    杜丹又点头。”嗯。”

    “往后你宅里护卫我会插手,若不如此,安不住心,与国师交待不过去。”

    杜丹再点头。”嗯。”

    见她反应,东方穆谨笑了。”难得见你乖巧。”

    “……爷……可会挨罚?”

    “无碍。”这位笑笑,态度轻松,不以为意。

    杜丹忽地抬头,只见她脸上布满泪痕,眼红,脸也红。

    “我刚应了六王爷要入相府,爷何不顺势承应下?”

    这位一个怔楞,直直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须臾,才道:

    “……便如你当年与我说的……图个自由自在……”他似是回忆,仍是当年那答案。”身不由己,我便够了。”

    杜丹紧紧抿唇。

    看着她强忍情绪的面容,东方穆谨终究没上前为她拭泪。他瞧了眼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平静再道:

    “或许还有安排,若真往你宅里强进人,不必多想,你仍是妻主,后来的事,责不在你,与你无干。”

    这话也是说予二爷和三爷听,为了稳住这事,后续定还有安排,但怎么角力,是东方穆谨的事。他终究不能随心行事、只手遮天,只能尽量护杜丹宅里行事不变。

    白话讲,就是他若真如方才所言,以侍夫身分入宅,也是权宜之计,他们可不必理会。

    心抽痛。

    杜丹忽给想起了当年在蒋府的那个少年。

    那个能练字练上一天,那个严以律己,一心为公,手握权柄却没多少私欲,且愿意为她着想的少年……

    少爷……

    爷。

    心疼难受已至极限,自己着实受他心意、受他恩惠太多。

    如何能眼睁睁、理所当然地看他继续为自己付出,且不为所动?

    如何能?

    “杜丹……已有三夫……”抑住心痛,杜丹低低张口:”不能对不住他仨人……”

    “我明白。”东方穆谨面上无波,极平静。”此事因我而起,我会再与王爷商议,结果未知,尽力不教你为难。”

    这位又看了她一眼,轻轻敛眸。

    “为师还有事得办,我会交待向晚领一队军马,先随你回宅,做些安排。”

    他稍顿。

    “如此,回吧。”

    黑裘飘扬,这位转身便走。

    可就在他迈出几步后,身后又传来杜丹喑哑声音。

    “若……爷进门……”

    东方穆谨脚下顿住。

    “我……杜丹为妻主……不负夫婿……也……不会负爷……”

    东方穆谨猛地回身,对上杜丹止不住泪的眼。

    “杜丹……不会负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