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温度降了,杜丹独自睡下。
本该有另一体温暖床的日子,今日仍是空凉。屋里极静,屋外微风,听着那点声音,她陷入沉睡。
……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人儿似有所感。
幽幽转醒,蒙眬中,眼底映入一道悬在身上的黑影──
“……?!”人忽给吓了个清醒,却极力维持镇定……一会儿,才藉微弱光线,分辨出黑影身分。
“……季敏?”
悬在上头的黑影,是坐在床旁的三爷。
面对她的询问,三爷没反应,只是看着她。
“季敏?”
又唤了声,好些日子没见的三爷,这回缓缓伸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上她的颈项……杜丹发觉了他极不对劲。
……
她不说话了,双眼看着他。
黑暗中那张美丽脸孔似乎扭曲了下,哑声:
“……刚才想着……就这么弄死你……是否便会属于我一人……”
五指搭上她的脖子,美人表情压抑。
杜丹呼吸浅了几分。
“……不怕嚒?”
床人上儿不语。
极力稳住自己心跳,杜丹脑袋一时竟没太多想法。
应该是害怕的……心跳与僵硬的四肢反应出自己的紧张,可与此同时,脑袋却提不起半点思考抵抗逃跑的想法……
情绪陷入一种紧张与安心并存的奇妙氛围……过了会儿,才轻声说:
“怕死……可,不怕你。”
三爷胸口起伏。
“我可能害妳性命……”
杜丹轻轻吁气,却没回话。只有三爷难受的喘气声,在屋里显得特别沉重。
苦……
好痛……好苦……
光是看着这张脸,心脏便像给人扭成麻花,要被绞碎了似的痛楚。
不会是他的……
不会是……
指尖忍不住缩紧几分,轻轻陷在柔嫩的皮肤上……此时杜丹喉间咽了口水,动静教他手一颤,急忙松开。
好难受……
瞪着她,黑暗中,有东西从他瞪直的眼眶往下滑落。心痛、心绞……鼻间发酸,眼睛热烫……
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全在那双眼中,他只能看着她,瞪视她,任凭痛楚翻腾。
……
不知觉间,一双小手摸上自己的脸。
手指轻柔地为他擦拭脸蛋,美人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满面。
他咬住下唇。
心欢腾……
痛楚感受仍在,却因她的触碰,不受控制地欢喜起来……
“季敏……”
一声轻唤。
“……我……害季敏难受了……”
杜丹的话语让三爷情绪一阵激动。
他强忍呜咽。
“……我恨……”
“我明白──”
“恨自己无能……恨生死交关之际,保全不得你……”
意外的话语,教杜丹怔楞。
……成亲刚满一年,这位肯定没认知到自己是个多能来事的主儿。
大商钱家手段底蕴非常人能想,却,她几次遭灾,所遇情况,若非谷逍遥和申屠泯本事超群,而今的杜家妻主,许早成坟中新骨。
其中三爷所受煎熬,她又怎会知晓?宅里他力不及大爷、二爷,宅外那权势滔天的东方穆谨为保全她都得舍身用计。钱家再有财力,布置反应总要费时,放在杜丹所遇情况,全无三爷护她的位置。
比之心意予她的几人,自己空有钱财何用?空有皮囊何用?
然而自己还得教她费心伤神……
钱清贵苦,钱清贵痛,钱清贵也恨。
恨的自己,恼的自己,于心爱之人,竟无半点用处。
……要他何用……
心里质疑起自己,却又放不开对杜丹的情。
做为妻主,前有大爷、二爷得体、贴心,于他她大可不予理会。可不管他如何情绪,她仍是耐心真情,不断热脸来贴……思绪煎熬反复,终究是妻主满满情意,稳住了三爷一丝安心、一丝清明……
不知何时,杜丹已将自己撑起身,虚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手,没半点杀伤力,无力垂落下。
三爷失神,被妻主拉了过去,温软的胸怀承载了他失神的面孔,娇小的身子安抚着他……
“是我不是……总教季敏操心。”轻柔的嗓音在耳畔。
心里没太多意外。
打入门前的交手,美人就已展现过他玉石俱焚的偏执。入门后,杜丹更是看懂他的纤细与善感。
她明白的,而今却顾及不全。只能让他自个儿消化煎熬,待他自己走出来……
可能就此走岔了路……
幸好他愿意过来。
虽看来情绪不稳,但杜丹知晓,三爷是强让自己走出来,才如此痛苦……她的业,已还不完,而今能做,便是真心以待,不负几人。
“季敏何需保全我?”
三爷仍未回神。
“那日凤临,季敏不顾自己,只想我走。可我又如何能让季敏独留……”
“即便力薄,拳脚功夫无用,若敌人当前,我亦会以身子为你阻灾挡刀……因季敏是我所爱之人……”
怀中的美人,身微震。
“真心以待,何须着相……躯壳底下,我的心,莫非季敏感受不到?莫非季敏以为,我不明白你那赤红之心?”
“……”
久久不见反应的三爷,终于是动了。
双臂紧紧圈住了她,抓紧她的衣……
似是想将两人身子揉在一起的,将她搂得极紧、极紧……
“……丹儿……”
许久未闻的叫唤。
杜丹心里有愧,却也欣慰……那道槛……给跨过,能解的结,终于不再予他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