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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溫柔與遺憾
    ……

    男人们瞧出不对,却没法子。三爷去问了五爷,五爷只摇头。道待夫上愿意谈时,她自会说。

    三爷自也是想听杜丹亲自开口。

    可心焦难耐,总要找人说。大爷没空理会,二爷只听不应,四爷、六爷不在亲善名单,唯五爷有问有答,当真亲切,莫怪三爷爱找他亲近。

    *

    坐在窗边褟上,瞧着外头,雪花飘飘,入目是冰寒的众生世界。

    杜丹在发呆。

    三日过去了。

    行尸走肉般的三日,曾经的一幕幕画面不断在脑海中跑,不曾散去。

    即便如此,理性如她,情绪已经开始收拾。开始想着工坊那的进度,想着拜托季敏与钱家谈的几间铺子租金,想着一桩又一桩工作进度到了哪,得赶紧继续……

    这就是杜丹……就是李丽。

    她不是那种会跌坐在原地太久的软弱个性。

    可。

    曾经引以为傲的性情,在此时此刻,似乎成了该被控诉的罪行。

    是否无情太过?

    又或者,一定得沉溺于伤痛,让自己与死了无异,才能证明有情?

    自嘲,自我质疑,各种杂乱的声音在心里相互攻防。平时体内总是切换自如的理性与感性,此时两不相让,咆哮对峙,异常坚挺。

    ……

    听见开门的声音。

    慢了些许,杜丹才转头望,见到那张勾动自己情绪的脸蛋,朝她走来。

    面对妻子,二爷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温和笑意。他来到褟边,朝她伸出手。

    杜丹瞧他一会儿,伸手过去,被二爷抱起身后,再次回到褟上。

    他从背后抱着她,陪她一起看雪。

    “……小冺。”

    身后的体温极暖,杜丹轻唤一声,依偎在他怀里。

    二爷圈着她,让她在怀里寻个舒适位置。

    “不困?”

    “不困。”

    从对话的语调,明显知道杜丹情绪平稳许多。

    二爷不清楚妻子昏过去的那十日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她醒来后的反应,隐约知道,和两人初遇时,她拖着昏厥的自己,不离不弃的举动有关系。

    望着他掉泪的那双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与他无关,亦非她平时看他的眼神。

    她在看别人。

    但二爷没在意,只是默默陪着她,抱着她,让彼此感受对方的体温,陪着她沉淀,平静。

    缩在申屠泯怀中,熟悉的怀抱,比自己高出太多的体温,熨得人舒服。

    都是温柔的人,但杜丹很清楚,申屠泯不是谭永旭。

    “……小泯……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人。”

    许久过去,杜丹轻轻启口。

    “嗯。”

    “那人……陪了我许久,便像你们几人,家里、工作,帮我许多……是我以为会与他白头偕老,走过一辈子的人。”

    “嗯。”

    二爷仔细听着,应着。

    似乎难开口,杜丹讲得断续,偶尔得停顿许久,才能挤出几个字。但她仍是继续道:

    “起初……看着你,总想起他……认识深了,小泯就是小泯……已经好久……没想了。”

    “嗯。”他知道的。

    妻子的眼里看的是谁,他知道的。

    “可我……似乎害了他……接受着他予我的好……自己只顾着看向别处……终于是把他给逼走了。”话至此,她声音再度哽咽。

    曾经以为谭永旭只是不想要了那段聚少离多的婚姻,不想要继续只有单方面对家庭的努力。那一句”我想休息”,在见到那段不曾知晓的过去后,才知有多讽刺。

    他不想要的,是那个带给他诸多猜疑及痛苦的妻子。

    原来是自找的痛苦,思考了三日,想起曾经的困惑与难受,杜丹已经没了眼泪,更多的是一股失神的空洞。

    必须赤裸裸地去面对,自己本质里的自私。

    “小泯可还记得穆谨三人进门的那日?”

    “嗯。”

    “便像这般,为了自己想要的,我总对不住身边的人。害了他,也害了你们。”

    二爷没应。

    杜丹也没在意。

    只是更认清了自己的本质,同时怀疑起自己所追求的价值。

    自幼生长环境带给她的价值观,以及不甘于平凡的个性,皆让她认定”事业心”三字正向意义大于负面。

    至少在李丽所处的那个环境,没人觉得追求事业,自我实现,发挥自己最大的本事价值有何问题。

    然,到了大翼后,她发现在工作上,自己既没东方穆谨几人为国为民的大义情操;在家庭,亦没钱清贵几人敢赌上一切的魄力与用心,以及事事将家人摆在第一的真情至性。

    她开始怀疑起那家、国两不顾的自我实现,重新思考起生命中,该追求的是什么东西。

    都换了个人生了。

    自己追求的,莫非还是上辈子的模样?

    再度陷入沉默。

    身后的申屠泯依旧抱着她,陪着她,察觉她的低落,偶尔轻摸她的头发。

    二爷知道这些话,妻子不曾跟别人说过,她信任自己,自己得回应。

    抱着情绪低落的她,许久过去,二爷开口:

    “……丹儿可还记得,妳我初遇?”

    “……嗯。”

    “我想,妳一定很爱那个人,才能不顾危险,带着全然陌生的我,不离不弃。”

    “……”

    “我很羡慕,有人能被如此惦记在心上,不过沾了他的光,便能得到如此善待。”

    “……”

    “无情之人,不会如此。我当时便想着,这人若也能爱我,该有多好……”

    杜丹眼泪再度溃堤。

    “丹儿是重情之人,那人定不后悔……只是遗憾,未能陪你走到最后。”

    杜丹再也克制不住,失声痛哭。

    申屠泯抱着她,脸轻轻蹭着她的头发。

    “东方穆谨几人进门也好,我像谁也好,妳眼中都有我。给予索求,皆是你情我愿……没害了谁。”

    “会难受,不过是妳的温柔。”

    二爷所处环境严酷,以至他所求不多。宅里男人们要的东西或许各有不同,但肯定都不复杂。

    只要有她。

    能让六夫心甘情愿同处一家,杜丹绝非只顾着自己好处。她的努力及用心,六夫全看在眼中,于是愿意各退一步。

    她给的,比她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多更多。

    便是那份真心,那份美好的善待,让人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