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北带着段无瑕走到了书房。
他的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看起来满身狼狈,但是他并不在乎,也不介意。
“你让我帮你做什么?”段无瑕问道。
萧少北一边拿起纸笔,一边对段无瑕说道:“帮我带一封信给纪颜宁,今夜的事情定然瞒不过她,我怕她担心。”
他和言徵打了一架,只怕督察院的御史气的半夜爬起来写弹劾他们的奏章,更别说巡卫营和其他人会在暗中盯着自己。
若是他这个时候派人出去送信,只怕会将纪颜宁暴露出来。
纪颜宁身份不高,柳府也没有多大的威望,在言府的权势之下,自然是护不了她的周全。
段无瑕听到萧少北的话,倒是被他给气到了:“你现在还有心思去管纪颜宁担不担心你!你还是想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萧少北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更何况这件事不占理的又不是我,想着要怎么交代的,应该是言徵。”
段无瑕知道现在的萧少北哪里能听的进去自己的话,他沉默下来,没有再与他置气,反倒是走了上前,打算看萧少北写的是什么。
萧少北刚要提笔,发觉段无瑕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他的手一顿,转头看着段无瑕。
“怎么,我看不得?”段无瑕挑眉。
萧少北道:“私密之事。”
段无瑕冷哼一声:“那你还让我送信,就不怕我偷看?”
萧少北道:“我信得过你的为人。”
段无瑕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你若是真的信得过我,就不会还瞒着我这么多的事情!不过是因为现在你别无选择罢了!”
他把萧少北当兄弟,可是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萧少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处处戒备。
那么多年的兄弟,还比不过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纪颜宁!
萧少北道:“有些事情,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但是他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段无瑕却是不同,他有着大好的前景,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了他的仕途。
“你早就知道老侯爷的死跟皇上有关系?”段无瑕微眯起眼睛看着萧少北。
萧少北正想问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可是转念一想,段无瑕是大理寺的少卿,当初这案件是由大理寺接手的,自然是收到了上面的命令。
他苦笑一声,说道:“是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皇帝想对定北侯府赶尽杀绝,父亲也早就知道的,只是躲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落在了皇帝的算计之中。
段无瑕眸子一动,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打算与皇上对着干?”段无瑕问道。
萧少北道:“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段无瑕心中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是这样做,无疑是在惹火。
“停下来。”段无瑕看着他,说道,“皇上之所以忌惮你的父亲,只是因为当初楼氏的事情,这些事情,还牵扯不到你这个后辈,若是你能安分些,说不定皇上家里不会再追究。”
萧少北却是冷笑一声:“安分?如何能算安分?我父亲在北境多年,守卫大魏疆界,难道还不算安分吗!”
段无瑕神色凝重:“你想如何?”
萧少北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掺和进来。”
他说完这句话,便提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萧少北不知道纪颜宁得知苏凝雪将她五马分尸甚至分葬五地的消息之后会如何,他现在想想不出更好的措辞或者委婉的告知她,只能据实将审问出来的结果写了出来。
除了写尸骨之事,他还交代了今晚的事情不要让她担心,自己会妥善处理。
段无瑕见他一脸郑重的模样,一时说不出任何劝解的话出来了。
他很清楚萧少北这个人,以前的他性格温和,但是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如今这般更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可是作为朋友,段无瑕绝不可能就这样看见萧少北身入险境而置之不理。
萧少北将信写好,轻轻吹干之后收进了信封之中,递给段无瑕。
段无瑕无奈地看了他了一眼,将信收了起来。
萧少北说道:“这几日我可能会被人一直盯着,再过些日子便要返回北疆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纪颜宁,若是可以,不求你能帮她什么,只希望有些时候不要为难于她。”
段无瑕眸子微沉,扯嘴冷笑道:“她若是不惹是生非,我怎么可能会为难她?你这么关心她,为何不将她带去北疆?”
也好绝了容澈的念头。
萧少北说道:“还不到时候。”
段无瑕没有再接他的话,他算是明白了,对于纪颜宁,萧少北还真是无条件的信任。
第二日的时候定北侯和忠德伯斗殴的事情已经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了。
毕竟昨天晚上的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都挺难。
都察院的御史果然连夜写了弹劾奏章,将定北侯和忠德伯都弹劾了个遍。
言徵被萧少北打得已经下了不了床,自然是上不了朝的,而萧少北则是无所顾忌地带着他那张青紫的脸去上了朝。
看到萧少北的那张脸,众朝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打得实在是太惨烈了些。
皇帝怒不可遏:“萧少北,你可知罪!”
萧少北目光淡然,踏步迈出了队列,低头拱手道:“微臣知罪,微臣不该冲动而动手打了言徵,应该等巡卫营来了将他押下。”
“放肆!言徵怎么说也是身负爵位,怎么可能让巡卫营说押就押!”皇帝的眸子沉了下来。
萧少北说道:“可是身负伯爵之位的言徵带着他的府兵将微臣的侯府围得水泄不通,还扬言要教训微臣,若是巡卫营不能将他押下,微臣又不能还手,那岂不是就任他宰割?”
皇帝冷眼看着他:“任他宰割?你好歹是个侯爵,难不成就只会用拳头来解决事情?”
萧少北道:“微臣只是莽夫悍将,确实想不出什么法子。”
“莽夫悍将?”皇帝冷笑一声,说道,“朕看你是有算计多得很!”
萧少北低头:“若皇上真是如此觉得,微臣无话可辩驳,臣愿意领罪。只是言徵带兵围堵侯府,出言侮辱臣的父母,臣只后悔没有下死手,愧对父母,枉为人子。”
他直接跪了下来,低头认罪。
百官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自收受贿赂案之后鲜少在朝廷上出言的胡勇站了出来,说道:“禀皇上,微臣认为言伯爷带兵的事情,其中定有缘由。”
“想来胡大人当初收受贿赂的事情也是有缘由的。”萧少北说道。
胡勇被他这么一呛,脸色有些羞恼,却仍是说道:“一事说一事,本官行得正,萧侯不必这么出言讽刺。忠德伯此人向来做事严谨,为人忠厚,这样做绝对是因为事出有因,萧侯扣押忠德伯府三名中将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萧少北说道:“那三个中将的事情还是让厉都尉来解释,自己的中将死了赖到本侯头上,可没有这个道理!胡大人说言徵做事严谨,为人忠厚,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你!”胡勇道:“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萧少北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言府里的龌蹉现在长安城谁不知道?后宅混乱,纵容庶子嫡母霍乱,有违人伦!他的嫡女还未定亲就已经与人私通,伤风败俗。就这样的人,沾上我都觉得晦气,怎么可能自找麻烦!”
“不过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当不得真!”胡勇说道,“萧侯怎么可以听信这些市井传闻?”
言家的事情众所周知,原本言徵也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奈何他居然还闹了这一出,皇帝心中气闷不已。
“够了!”皇帝出言呵斥道。
胡勇和萧少北都安静了下来。
容澈站在一旁,余光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少北,随即站了出来。
“禀皇兄,臣弟认为此事应该查清楚再下定论也不迟。”容澈说道,“只有查清楚了真相,才能评判谁是谁非。”
左相慕容恺也上前道:“微臣觉得暄王殿下说得有理,纵使定北侯和忠德伯两个人带兵斗殴都有错,但是也要将前因后果弄清楚才是。”
其他的大臣纷纷附议。
皇帝沉下气来,问道:“那众爱卿以为,此案应该交由谁来查好?”
这话一问出来,百官倒是一时安静了下来。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没有说话,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岿然不动。
这差事可不是那么好领的,不仅仅是因为萧少北他们的身份,更是因为这谁是谁非太难判定了,就像是邻里的口角,根本说不出个对错了,因为双方争执过程中多多都有错。
然而这两个人也未必会因为这起案件就会流失权势,谁愿意接这样的苦差事?
皇帝在百官之中扫了一眼,冷哼一声,最后目光落在容澈的身上。
“这件事就交由暄王来处理。”皇帝开口道,“刑部和巡卫营协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