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靠着墙壁，士兵莫里斯在步枪的后座力作用下不停颤抖，呛鼻的硝烟在堡垒内弥漫，把油灯熏得忽明忽暗，在这一层还有十五个同伴在和他一齐射击，但他们的子弹打在前方拥挤的绿潮中，完全看不出什么效果。

    又是一枪，烟雾从枪膛后方升起，莫里斯来不及查看他的战果，赶紧从子弹带里抽出一颗子弹，经历了最初的惊惶之后，他已经逐渐镇定了下来，倒不是他有多么勇敢，纯粹是他们没有了选择。

    他亲眼看到左前方的42号堡垒被炸成一堆瓦砾，之后欧克将未死的士兵拖出来，串在它们那粗劣的武器上，听着人类的惨叫哈哈大笑，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明白他们难免一死。

    作为阿克苏姆的汉子，他绝不能放任这些野兽冲进他的故乡，如果真的要死，那么在死前尽可能的带走更多的绿皮，将会是他唯一的使命。

    突然，他看到一道弹幕扫过，试图在欧克抵达堡垒两翼之前拦截住它们，这是附近的12号地堡，他们沉寂许久后终于再次开火了，莫里斯还以为他们的机枪已经报废了呢。

    曳光弹不断掠过地面，在黑暗中打出一团团火花，那是击中欧克铠甲造成的效果，机器的扫射亦未能阻挡它们的步伐，莫里斯记得自己刚到堡垒服役时，老兵们在酒馆里吹嘘他们用机枪屠杀了多少绿皮，但现在看来他们吹牛的成分更多一些。

    ！

    枪炮声和绿皮的吼叫声没有动摇莫里斯的心神，但其他士兵却未必。

    “手榴弹！！它们要来了！”

    堡垒里回荡起军官的叫声，他现在站在堡垒的顶部，指挥他们唯一的重火力，一门过时的野战炮。

    欧克大部队已经冲得很近了，莫里斯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它们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突出的方形大下巴，杂乱丛生的獠牙，还有更多烟熏火燎的痕迹，它们发出兴奋的叫声，无视泼面而来的弹雨，踏着沉重的步伐高举手枪和砍刀直奔堡垒，似乎它们相信光凭这些就能够把这个东西给拆掉。

    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有一瞬间莫里斯甚至产生了错觉，仿佛他又回到了海边，直面无穷无尽的汪洋。

    但他手上的东西却没停下，带有木柄的手榴弹从腰上取下，这是帝国最新的军工产品，据说设计方案来自于西边某个小王国，但非常简略的使用方式很快就受到了从军工到士兵的一致欢迎，莫里斯甚至还是连队的投弹能手他可以把这玩意扔到90米以外。

    “大家准备！”

    作为班长的他左右看来一眼，确认所有人都用手指勾住拉环。

    “1，2，3！”

    拉环被扯下，燃烧的吱吱声在周围响起，所有人一齐将手榴弹从射击口扔出，虽然环境限制了他们投掷的距离和精度，但这些此时都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欧克近在咫尺，且密集得和地上的沙子一样。

    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火光和爆炸中，许多欧克在哀嚎声中翻滚在地，密集的队形也变得稍微松散了一些，但这还不够。

    轰！

    堡垒顶部的野战炮开火了，滚烫的实心铁球在绿皮队列中切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小径，各种四肢和内脏碎块被高高抛起，砸落在周围欧克的脑袋上，激起它们更强烈的嗜杀欲。

    “继续！”

    他准备再来一轮投弹，可突然巨大的冲击力从墙壁传来，将他整个人抛飞出去，砸在身后的灰墙上。

    欧克的火炮开始还击了。

    过了一会，莫里斯摇了摇头，撑起上半身，耳畔的轰鸣让周遭一切嘈杂的声响都变成了模糊的回音，他再次用力甩了甩脑袋，勉强从晕眩中挣脱出来。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感绝望，在粉尘和硝烟中，他看到就在他之前所处位置右侧三米远的地方，一个一人高的大洞敞开着，破碎的砖块散落地面，几个灰色的身影匍匐在地面，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最惨的是艾德，他就在那个位置，现在整个人除了一条大腿，已经看不到更完整的部分，四周的墙壁上到处都是鲜血喷溅后形成的痕迹，和一些粘在上面的碎肉。

    “还有活的吗！”

    莫里是挣扎的站起来，他的声音因为硝烟而变得嘶哑。

    “班长”

    “还在。”

    没多会，几个身影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他注意到角落里还缩着一个。

    “哈斯塔。”

    他呼唤对方的名字，这是他手底下年纪最小的士兵，才17岁，他也不知道征兵员是怎么让一个毛头小子混进来的。

    不过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哈斯塔！”

    他又大声叫了一句对方，然后走过去。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正背靠着墙壁，满是汗水和泪水的脸苍白如纸，双手环抱住脑袋，在嘈杂中发着听不到的牢骚，少年的精神似乎已经濒临崩溃。

    “别当一个懦夫！”

    莫里斯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拖着他来的被轰开的缺口边缘，此时欧克已经快要冲到堡垒下面了。

    “看着它们！如果你不去战斗，你的亲人就会被它们屠杀！”

    “下面的，还活着吗”

    听到顶上传来军官微弱的声音，莫里斯将少年仍回到地上，转身朝上面走去，临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话。

    “抱歉，没能带你活着回去。”

    没有理会身后响起的激烈枪声，莫里斯迅速沿着阶梯爬上堡垒顶部，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副炼狱般的场景。

    原本的青铜火炮已经四分五裂，炮兵们更是碎成了一滩又一滩，许多内脏还挂在冒着烟的金属残骸上，散发出恶心的闷熟味。

    而他们的长官，正趴在某个东西上面，他只剩下了上半身，胸部以下被完全撕裂，苍白的脊椎挂着些许内脏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原本整齐的军服被火焰和鲜血弄得乱七八糟，但他的帽子还戴着头上，看到莫里斯后，他逐渐浑浊的双眼有了一丝神采。

    “这”

    然后，他用满是血浆的双手从身下推出一个木桶，指着它虚弱的说道：

    “最后炸”

    染血的手无力垂下，莫里斯朝他敬了一个礼，然后抱起沉重的木桶走回下面。

    首先就看到了哈斯塔，少年瞪大双眼，仰躺在血泊中，他的左半边身体被粗暴的撕裂，但他的右手依然握着枪，手榴弹滚落在他的四周。

    其他活着的人仍然在射击，不时有欧克的子弹打进墙壁，但他们已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死更多的绿皮。

    莫里斯一路向下，来的堡垒底部，这里已经能够闻到欧克身上的强烈的恶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