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众人最近的法国城市,是里昂。
如之前提到的,里昂现在是一座空无一人的死城了。
失去指挥官的飞龙们四处为祸,撞碎城池和建筑,把里面躲藏的居民抓出来吃掉。
简直……就好像在笨拙的吃罐头一样。
民众们的想法很简单:罗伯斯庇尔那演讲也好,这里汇集的法国残存部队也好,都让人感觉到安心。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鸵鸟思维:只要自己看不到的,那就是没有发生的。只是活在自己的认识世界里。
因此,他们认为罗伯斯庇尔还有这么多的法国联军,被当做据点的里昂应该很安。
结果呢?
不言而喻。
而且,当灾难真的降临的时候,大家也因为没有什么勇气,也没有什么努力的目标,都是紧锁门窗,锁在被子里,不停的祈祷,祈求神明会降下无上的力量来拯救他们。
玛修捂着嘴,紧皱眉头,根本没想到,城市会是这个惨样。
藤丸立香也被惊呆了。
八木雪斋沉默不语。
他是知道的。
这个结果。
不如说,这是肯定会变成这样的。
然而,只有这个选择。
藤丸立香被抓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杀了。他只能争分夺秒。根本没有时间去拯救里昂的市民。
而且,迦勒底能派往特异点的从者,只有六骑,如果分出人手,那么之后和弗拉德三世的决战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结论就是,从结果而言,八木雪斋是坐视这些人去死,而没有伸出援手的人。
他和藤丸立香本质上的不同,就是这里。
即便他再怎么像是一个人类,骨子里都是魔术师。他会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选择性的忽视了里昂可能被毁灭的可能性,他带着迦勒底的从者,义无反顾的去拯救了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呆呆的看着八木雪斋,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如果想要打我的话,就请吧。”
八木雪斋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
“打我一顿,转换心情。”
“……不。”
藤丸立香默默摇摇头,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大家!请去把这里的飞龙赶走!”
“好!这才像是老娘的御……咳咳,这种风度正是人理拯救者应有的。”
玛尔达双手啪的一下拍在一起,简直像是拳击手在摩拳擦掌的做准备一样,脸上锐利的戾气刚刚出现,马上她眼眸一转,干咳一下,气质又忽而温软了起来。
美狄亚在一边看的仔细,眼角肉皮直跳,心里把玛尔达这个人的警备等级又提高了几层。总觉着这个圣人大姐……深藏不露哇。
“目标确认,破坏生物。种族登录名为双足飞龙。嗯。我明白。我会破坏它们。”
阿蒂拉仿佛一台机器人一样,叨咕着这些机械的话语,默默执行着目标。
“屠龙是吗。没问题。”
齐格飞谦恭的态度,似乎只有在屠龙这件事上才会稍微有所收敛。他肯定自己能轻松解决这些龙种。
大流士沉默着,似乎没有理解她的话似的,站在她身边。
八木雪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是跟着大家去赶走飞龙呢?还是留在这里陪着藤丸立香呢?
纠结之中,他叹了口气,决定呆在这里。
“八木前辈……你说……他们是因为我而死的吗?”
藤丸立香喃喃嘀咕着什么。
“不是。下毒手的是敌人。是双足飞龙和召唤它们的人。决定放着这里不管的是我。和你没有关系。”
“嗯,谢谢……我好多了。”
藤丸立香苦笑一下,说着违心的话。明显,这是让旁人安心的话语。
她的眉梢眼角,无处不在透出一种哀愁的感觉,她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这种自我谴责吧。
然而,这是她必须跨过去的坎。
因为……她只是一个人类,不是一个神明。
她没有能力拯救所有人。
她在拯救一部分人的时候,势必会错过另一批人。
如果只是盯着多少人死了而不去看多少人获救,很快就会崩溃的。虽然说出来有点残酷,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大家没有义务非得拯救所有人。必须获救的是这个时代,而不是某些个体。如果不能救下所有人的话,就必须有选择有取舍的尽可能拯救多数的人。
不牺牲任何人,听上去非常美好,如果真的能做到,也确实非常美好。就好像乌托邦一样,那是最美好的世界,可惜的是,那样的世界只存在于理想之中。现实没有那么温柔。
就是因为现实沉重又残酷,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逃避现实啊。
八木雪斋觉着,应该找时间跟她好好说说这个道理。不过,至少不是现在。
大流士沉默着,大手从肋下抓起藤丸立香,把这满面愁容的御主举起来,让她能端坐于自己的肩膀。希望这种登高的感觉,能让她开心起来。
“那个……咳咳……我说,八木前辈……你说,我们……能召唤到那位黑衣的从者吗?弗拉德三世。”
“能哟。他不是说了吗。会回应你的召唤的。没问题的。”
藤丸立香默默点头,大流士仿佛了解了她的想法一样,迈开大步,向着城市灵脉的汇集处,也就是和迦勒底的联络地点——那修道院的后院。
修道院的情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彩色玻璃被撞碎,木门化为碎片,修道院里,桌椅板凳的碎片,金属装饰品的残骸,坍塌的二楼梁栋,地上星星点点的血污,一切的一切都破碎了。只留下一片萧索。
难以相信,这里原本是用来指挥法兰西同盟军的。
“大家——要好好遵守共和国新的规定。我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我们新的共和国将会熠熠生辉!一个完美的社会!一个没有阶级分化,没有剥削,能让所有人安居乐业的社会!谢谢大家的掌声!我再次发誓,我一定会把我的终身,奉献给这最伟大的事业!”
在这一片废墟中,最为滑稽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人在演讲。
空空荡荡的修道院里,居然有一个人在发表重要演讲!
更可笑的是,一个旁听者都没有。
那人正是罗伯斯庇尔。
他的一条胳膊被飞龙咬断了,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此时的他,正双目无神的发出狂热的演讲。
他……
疯了……
他是那种,怀着热情和梦想的人。
这种人,不会被轻易的打败。不管现实中有多困难,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同样的,这种人也会很容易受伤。
一旦那支撑他部人生的信条崩溃了,那就完了。
罗伯斯庇尔就是这样。
就在之前,即便是面对成群的飞龙围剿,他依旧能意气风发的指挥战斗。
然而,现在士兵逃走,罗宾汉背叛,民众完漠视了他,自己辛辛苦苦组建的同盟军土崩瓦解……
他的身体虽然还能战斗,但是精神先一步崩溃了。
沉浸在未来某种自己当上国家元首,引领国家走向正轨的梦幻中,再也不肯出来了。
事实上,他的士兵之中,原本还有几个人是希望他能站出来维持局面的。
可是……抢救出来的罗伯斯庇尔,醒过来就是这个样子了,连他最后的支持者们,也听不下去这干巴巴的演讲,抛弃他走了。
虽然形式不一样,但……历史确实回归了正轨。雅阁宾派的首领,以这样一种形式,在特异点法兰西退出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