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滇京,李明勋接连收到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他的夫人,安化公主安产下一个男婴,按照当初大明皇太后所取名讳,这个身兼中华民族两大最尊贵血脉的孩子名为李君华,这位嫡子的诞生也取代了李明勋长子李君度,成为合众国元首家庭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安化的生子充满了戏剧性,按照计划,安化应该返回台北生产,因此在香港登上朱雀号战列舰前往台北,但不幸遇到了台风天气,在澎湖避风,耽搁不少时日,在穿越台湾海峡抵达台北的路上,安化把孩子生在了战列舰上,索性的是,安化与朱明那些足不出户的皇室女眷不同,在台北长大的她身体健壮,生产非常顺利,母子平安,而如此喜讯传回国内,举国为元首拥有嫡子而欢庆,海军更是提请元老院,将朱雀号战列舰改名为君华号,以纪念这一伟大的时刻,但是最终被元老院否决。
而元老院的计划是,将正在建造的合众国第一种三层甲板战列舰,拥有九十六门火炮的新式战舰以君命名,首艘命名为君华,第二艘命名为君度。
君级战列舰的命名被合众国百姓调侃为督促元首与夫人们生下更多的孩子,因为这种战列舰被计划建造六艘,所以李明勋至少拥有六个儿子才能满足战列舰命名的需要。
而第二个消息来自于澳洲,澳洲开发计划启动十年之际,澳洲大陆终于发现了梦寐以求的金矿,地点就位于澳洲行政中心龙城以北二百多公里处,瞬间在合众国国内引爆了淘金热,仅仅在消息传到本土的一个月内,通过西澳航线前往澳洲的自由移民就多达一千五百多人,元老院乐观的估计,未来三年之内,澳洲行政区的人口就会翻一番,而只需要七年到时间,澳洲的人口就能达到五十万人的一级行政区标准。
而来自澳洲行政长官马东来的报告,澳洲的金矿勘探结果非常不错,沙金众多,有望在五年内达到年产二十万两的规模,而对于合众国来说,这将是一次实力的再度跃升,所以举国上下都力支持澳洲金矿的开发,而移民就是首当其冲的。
“阁下,马吉翔来了。”侍从官敲响了房门,低声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不久之后,马吉翔走了进来,小心说道:“元首阁下,这是滇茶行一事的奏陈,请您过目。”
李明勋接过看了一眼,在上面那七八个名字上浏览了几遍,思索后,用红笔圈出了三个,递给了马吉翔:“这三个人,让他们以正妻或者嫡子的名义入股,或者以假名入股也行,对了,平日里,你要要与他们几个少来往。”
马吉翔打开一看,那三个人股份都是一样的,与其他股东和自己相比,这三个人的名声不错,算是朝中官员中的清流,虽说也有人骂他们是奸臣,但那是党争,与自己这类被朝中官宦异口同声称之为权奸的可还有些不同。
“是,我这就去办,日后也会为您多寻几个类似的人。”马吉翔小心收好文件,说道,他也明白李明勋的意思,日后等合众国或者他李明勋需要旁人摇旗呐喊的时候,一帮子‘马吉翔’可上不得台面,清流之中多说几句才是好的,至于这些清流清不清的无所谓,只要被世人以为是清流就可以了。
“恩,多多留心便是,特别是那些有门生故旧的,尤其要注意,对了,如今琼藩、晋藩都在办义学,招收落魄士子,烈士后裔学习,这等积德行善的好事,你也可以做嘛,多招些本地的十岁左右的孩子,在义学中学好了,就能去统战学堂了嘛。”李明勋一边写着批示,一边说道。
“是,但如今云南财政紧张,只怕要动蜀藩的军费........。”马吉翔为难说道。
李明勋笑了:“不是很多人骂你是权奸,要求抵制我国嘛,让他们捐款呀,道德绑架他们,对了,你也可以办报纸呀,谁不出钱就在报纸上骂,放心,我会让皇帝和蜀藩都象征性的出钱的。”
马吉翔一听李明勋如此,当即说道:“那小人就好好操办这件事了。”
李明勋回了一声,待写完批示,看到马吉翔仍旧没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犹豫,李明勋问:“你还有其他事?”
“是,是关于蜀藩的,楚雄铜矿案,您可否知道?”马吉翔问道。
李明勋想了想,似乎听说了一些,蜀藩建立后,云南藩地由马吉翔这个所谓的中央朝廷代管,只不过所得赋税大量支给蜀藩军用,但与晋藩接收了汉藩资产不同,云南的土地大多是有主的,士绅和土司占了大部分,而为了稳住贵州秦藩,秦藩在云南的藩地也一直没动,导致云南虽为蜀藩藩地,但蜀藩在此地没有多少利益,已经算不得藩地了,因此李明勋与刘文秀商议后,把云南最赚钱的铜矿交由蜀藩垄断,蜀藩成立云南铜矿局,不仅大肆开矿练铜,还兼并其他矿,而且管理云南所有的铜矿。
蜀藩在铜矿领域的特权自然动了本地士绅的利益,发生冲突也是不罕见的,李明勋似乎听人说起过,蜀藩在楚雄发现大铜矿,在征地等方面与当地的士绅起了冲突,但好像事情了了,自此也没听到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吗?”李明勋问道。
马吉翔道:“小人听说,名义上,蜀藩用低价从楚雄的许、武两家征到了土地,但实际上,让其入了铜矿局的股,才消停下来。”
“混账!”李明勋听了这消息,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扔在了地上!
外面侍从护卫听到声音,踹门而入,长刀亮起,吓的马吉翔跪在了地上,连呼该死,李明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道:“这与你无关,你且去忙吧,铜矿局的事我亲自打理。”
李明勋再无心情处置手头上的事,收拾了行装便是去了城外大营,如今的滇京城外大营驻扎的多是蜀藩兵马,晋藩与琼藩的联军则驻扎在云贵边境一带,防备秦藩,原本李明勋把南明派系划归给了蜀藩几部,约有五万人,后来,黔蜀边境上的许多非秦藩军队也是来投,一并划入了蜀藩,蜀藩精简了兵马,由七万人精简到了两万八千人,留下来的都是精兵,如今在大营进行训练不说,还依靠来自合众国的支援,对藩下精锐进行火器化换装。
陆军大肆扩军,装备本身不够,所以援助和卖给蜀藩的多是老旧的火绳枪,因此蜀藩的战术也是欧式的大方阵,与满清不同,蜀藩进一步提升了火器比例,取消了藤牌兵这类兵种,方阵之中七成是火绳枪手,三成是披甲长矛兵。
李明勋没有蠢到直接到刘文秀面前兴师问罪,而是在晋藩府的时候就透了一些风声,果不其然,抵达城外大营的时候,李明勋不仅见到了刘文秀,还有匆忙出现在军营中的李定国。
李明勋进了帅帐,直接问道:“铜矿局在楚雄那边的事是怎么解决的。”
刘文秀早有腹稿:“是藩王府的记室与当地两家........。”
咣当!
李明勋没等刘文秀说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刘文秀,你想好了再说,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
李定国早知李明勋在晋王府就发了火,如今进了大营依旧怒火中烧,便是知道这件事有猫腻,他问道:“文秀,到底怎么着了,此番只有我与义兄在,还有什么不能说实话的。”
刘文秀看了看李定国,也知道欺瞒不过去,索性一咬牙说道:“藩下的几个将领与王府的幕僚说,让许、武两家以地入股铜矿局,对外便称是征买的土地,好让铜矿尽快开采冶炼。”
李明勋喝道:“你真是个糊涂蛋,朱明的将军和朱明的士绅勾结在一起,还要你这个蜀王做什么,到底这蜀藩是你蜀王的,还是他朱明的!”
“左不过是入了几股罢了,加在一起也不到半成,算什么呢?”刘文秀不平说道。
“你在楚雄开这个头,日后铜矿局就得照此办理,今天是只有半成,过上个一年半载,就要用五成,七成了。”李明勋斥责道,言语之中是恨铁不成钢,他高声问道:“我有没有知会过你,李定国有没有告诫过你,铜矿局在内的所有藩下事务,不许文官插手,不许士绅介入。”
刘文秀辩驳道:“阁下,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蜀藩藩下人口不多,能经营治政的更是少,寻几个幕僚也是不得已呀。”
李定国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怒道:“混账话,且不说我与林老先生借调了不少人给你,单单是去年和今年统战学堂毕业的学员之中便是让了三分之一予你,怎生会人手不够,放着自己人不用,偏偏用那些人,文秀,你到底是和我们一条心,还是和那群士大夫一条心!”
刘文秀确实缺乏嫡系信重之人,所以蜀藩还未建立,便是大量抽调藩下子弟前往统战学堂,因为培训补给,还从琼晋二藩借调人过去,等蜀藩人学成,这些人还是要返回二藩的,并不影响蜀藩子弟的利益。
“当然是与合众国,与晋藩琼藩同心了。”刘文秀说道。
李定国道:“那我晋藩何曾与士绅暗地媾和过,琼藩林老又是如何做的?”
对付士绅阶层,合众国就一个政策,消灭!而琼晋二藩虽然没有这么决然,但对付士绅也是限制、削弱和兼并的政策,一直以来,两广的重要贸易和资源都是由藩镇垄断和分配,并且大肆吞并士绅原本在这些行业的资产,如今的两广,士绅在温水煮青蛙的情况下,只得走向两条路,要么随行就市,通过与藩镇联姻或者与合众国商人合作,走上开明士绅的道路,逐渐融合在合众国主导的体系之中,要么就是破罐破摔,放弃一切经济和政治特权,回到乡下老家,做一个靠收租子度日的地主老财。
刘文秀道:“元首,晋王,云南与两广不同,云南从未长久陷落,士绅在云南地方盘根错节,实在是绕不过去,这群人,你若是不分给他们一部分利益,就要闹事搅局,铜矿局在楚雄的时候也是坚持征买土地,阻力太大,只得........。”
李明勋抽出随身佩戴的手枪砸在了桌子,喝道:“这是什么?”
刘文秀没有回答,李明勋道:“这是枪,我有枪,你刘文秀也有,你手下近三万兵,两万多条枪,几万个杀人如麻的汉子,你还用和那群士绅讲道理,他们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蜀藩要的,他们就得给!
文秀,我也告诉你,你不用心存幻想,以为日后处理的秦藩孙可望,秦藩在云南的藩地和资产就由你蜀藩来继承,我告诉你,不可能!这些秦藩资产依旧会由秦藩兵所有,然后加入到各藩之中,而不是由你来分配,你蜀藩要想要利益要资产,要么真刀真枪的去四川抢夺满勤的,要么就真刀真枪的去抢士绅和土司的,你想靠利益分配拉拢分化,不可能,你永远不要忘了,合众国支持各藩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抗清!
现阶段,你蜀藩想要利益,要么去深山老林里去玩命,要么抢士绅的,文秀,如果你做不到这些,蜀藩会选一个能做的。”
刘文秀脸色苍白,他很清楚,在解决孙可望之前,蜀藩不会有扩张地盘的机会,而在云南,蜀藩想要土地和资源,就得从原有这块蛋糕上去切,蛋糕已经分完了,切谁的都会受阻,相对于那些自立为王有兵有粮的土司,这群士绅就显得很无害了,而刘文秀更知道,李明勋支持各藩的对内原因,就是要利用各藩去压制、削弱地方士绅的力量,而自己非但没有这么做,还与士绅同流合污,这才是李明勋盛怒的主要原因。